第十八章 錯過
錯過幾句話
錯過酒杯提醒她
準確的答案
“來了。”
熟悉的聲音一響,禹九對上沐子來的眼睛,受他微笑點頭示意。她回以一笑,然後抬頭學著其他人端著些架子走出門,從原來站在門外的玄英手裏接過一條綢帶,在玄英的鼓勵之下輕飄飄地一躍,像花朵飄飄悠悠地從樓上落下來。
她側腳點地,她側步移行,她借力跳躍,她落地輕盈,她旋轉似花一般綻放,靜立如花苞一般美好,從她手中射出去的信箋箭一般插入各個公子麵前的台子,她隨著身體旋轉的目光,在顧盼之間一忽兒溫柔似水一忽兒又凜冽如冰,隻是在對上沐子來的視線時,她會在無措與尷尬之中回應一個羞澀的笑容。
禹九按照紅竹教給她的方法,一步一旋轉幾乎如練習時一模一樣,心有餘悸地跳完一支舞。音樂停下之後,她微微一笑,向眾位公子施禮告退,然後轉身。
一轉身,禹九就看見沐子來滿麵笑容……她見怪不怪地繃著身體僵硬地行禮,邁著平穩的似乎已經飄飄然的步子,學著所有在場女子一般難得有些妖嬈地走向沐子來,走到沐子來桌案前邊往右側步——她要走到沐子來身旁坐下。
走過桌角之後,禹九看見沐子來抬起的需要牽起來做戲的手,看見他嘴角噙著笑一副狡黠的樣子。她隻當沐子來是想做個樣子拉她坐下,於是就把手輕輕一抬,放入沐子來手裏。不想剛剛搭上沐子來的手,她的手就被握緊,整個人被沐子來突如其來的一拽偏倒了身體。在飄起的裙衫掩映之中,她略微優美地落入沐子來的懷裏,沐子來的手環著她的腰,眼裏全是浪子的風流氣度。
原本靜寂的世界更是安靜,隻有自己身體裏翻起驚濤駭浪,禹九僵著身體在沐子來懷裏一動不動,聽著心裏的聲音。
“……”
禹九沒聽到沐子來的話。
“……”
禹九依舊傻愣在沐子來懷裏,什麽都沒聽見。
“……”
禹九似乎滿眼隻剩沐子來的影子。
“酒。”
腰間被沐子來輕輕地捏一下,禹九才回過神來,對上沐子來那笑嘻嘻的有些幸災樂禍的臉,遲鈍地問了句:“什麽?”
也不知她到底錯過幾句話,以至於沐子來要用這樣的方式提醒她。
沐子來一臉寵溺抬抬下頜說:“酒。”
“哦。好。”答應之後,禹九忍著心裏的衝動,想趁此機會從沐子來懷裏出來,結果沐子來拽住她腰間的衣帶,她沒法起身斟酒,隻好扭著身子對周圍那一群臉色各異的公子美人露出半麵微笑,往酒杯裏斟酒,顫顫巍巍地端著酒往沐子來嘴邊送。
“注意神態。”
沐子來低頭錯過酒杯先提醒一下禹九,然後就著她抬起來的酒杯,含一口酒在嘴裏。之後就在禹九牽強地扯出一抹夾雜媚態的笑容時俯身,在她還不清楚眼前到底是什麽戲碼的混沌之中,吻上她的唇,把酒盡數渡給她。
“好——”
“好——”
“今日,在下算是不枉此行了,駙馬——二公子果真還是個風流少年。”
“說得對。”
“對。對極了。不虛此行,不虛此行啊。”
耳邊盡是些哄鬧之聲,禹九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麽反應,沐子來左手很是灑脫地一甩扇子,遮住眾人看向她的視線。
沐子來笑容裏像是摻了蜜,居然有點甜。他抬眼掃視幾位公子,然後說:“害羞了,不想見人。”
不想見人是真的,尤其是不想見到沐子來,之前說好的戲碼裏應該是沒有這一出。禹九是真有遁形逃跑的想法,她也的確可以做到,可是她不能,且不說她會因為人妖殊途就此與沐子來分道揚鑣,單是想到沐子來會因為養了一個妖怪被世人指摘,她就舍不得。可她心裏還是有怨氣,不過究竟是埋怨誰,她自己也不知道。就像她明明想說自己沒有羞澀,卻能感覺得到臉和耳朵的熱度。身體比她更誠實。她在沐子來展開的扇子之後瞧著沐子來,在猛然間相視的刹那,她從沐子來眼裏看到帶有感情的笑意。
一抹帶著真情實感的笑意便可以打敗她。
禹九往沐子來懷裏蹭了蹭,真是害羞的小鳥依人的模樣,入戲太深。
“這便是你們所說的,被我金屋藏嬌養在府裏的紅顏知己。不過她今天不是主角,我今天是給各位送答案來的。”
沐子來把扇子一收,看見玄英把卷軸都準備好之後,看一眼禹九,放開她讓她從懷裏起來,然後從她手裏接過一杯酒,先幹為敬一般瀟灑的喝下,然後說:“煩請各位公子將無關人員先請出去,在下可不敢說接下來大家看到的不會引起各種麻煩。”
六王爺先抬手讓身邊的護衛和姑娘下去,其他公子和太子殿下也都相繼讓多餘的人先出去。隻留下他們書會八位成員和禹九以及樓上的玄英。
沐子來抬頭示意玄英開始。
禹九看見嘩啦啦七份卷軸在每一位公子身後頭頂稍高一些的地方展開,與此同時,沐子來說道:“還請諸位公子別回頭,往前往左往右我不幹預,隻是請別往後看。我給的答案不如你們大家想的透徹,請諸位給我個麵子,就別去看我怎樣設身處地地揣測你們的心思。”
禹九看見聲音響起時隻有幾位公子驚訝地回頭,匆忙之際沒看到什麽東西。另外幾個沒回頭的公子,太子殿下和六皇子或許是覺得沒人能傷害他們,所以沒有大驚小怪。龍璍公子——在禹九看來,他是沐子來最好的朋友之一——大概是出於對沐子來的信任,他也沒回頭。沐子來解釋過後,幾位公子不再回頭,都是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所在的方向之上——看著沐子來給他們的答案。
沐子來繼續解釋說:“諸位方才拿到的信封,就是你們所說的我金屋藏嬌的姑娘插到你們桌上的信封,裏麵寫著更為準確的答案,若是哪位公子有疑問,願意當著大家的麵提出來,不管在下能不能解答都會給你們一個回答,若是不願意,各位可以在桌上的紙片之上寫下你們的問題,交與我便可。”
一個表麵上極其安靜內心裏極其喧鬧的畫麵。
從沐子來的左手邊看起,龍璍公子身後的卷軸上,先是一句有朋自遠方來,然後寫下幾個禹九曾經聽沐子來說龍璍要謀取的官職,之後是一句小心你最受宣國公疼愛的小輩之名。最後一句像是調侃,禹九和對小王將軍不熟悉,也不知他和宣國公府有什麽樣的關係,所以龍璍公子的利弊她不太懂。再是國子祭酒顧樂,除過那一句有朋自遠方來之外,禹九看見的是珍貴的藏書、藏書家、藏書閣等名字,後麵有一句老師和學生能和平相處也能反目成仇。坐在顧樂左手邊上的是昭武校尉李亭南,在禹九看來,這是唯一一個和小王將軍有厲害關係的人,可沐子來依然大大方方地繼續那一句有朋自遠方來,之後是將軍與士兵高高低低,朋友與對手遠遠近近,最致命的詞是“替代”。身在此處中心位置之上的太子殿下,笑容與沐子來一樣,身後隻有一句有朋自遠方來,他身邊的六王爺也一樣隻有那一句話,可是禹九知道,他們手中紙片上寫的卻是不一樣的東西,沐子來一邊想多活幾年一邊也不怕死地沒事找事。六王爺身邊的虞三公子虞先陽是一副坐不住的樣子,他身後寫著的東西與他手裏的東西相比那是微不足道的,他身後寫著的除朋友之外,虞將軍與虞夫人還有虞家幾位公子都出現了,禹九當時隻覺得虞將軍如今的身份地位是一個剛從邊境回來的小將軍無法撼動的,如今看來是危險重重,小王將軍回虞要注意的是他們。平日為人受束縛最多性格最沉穩的朝散大夫楊郢在一邊左顧右盼,似乎是要把每一個人身後的文字都記下來,他的身後寫下的,朋友之文甚好,其他的利弊很是細碎,禹九一度以為沐子來寫下那些話是為著好玩,與其他人相比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最先忍不住站起來向沐子來發問的是虞先陽,他問的是:“二公子,為何太子殿下與六王爺都隻是一句‘有朋自遠方來’?”
沐子來看著他問:“虞三公子想來評一評論一論?”
虞三公子扇子一扇正準備說話,六王爺先笑了,笑得比他身旁的太子殿下更放肆一些,他笑著對著沐子來說:“二公子這是想鑽空子?”
沐子來看一看虞先陽,對六皇子說道:“不敢,明明是三公子想鑽空子,方才說不讓諸位回頭是不想讓殿下知道身後寫了什麽,結果,虞三公子一句話,我一番苦心付諸流水啊。”
太子殿下岔開話題說:“子來為何不解釋解釋我們每人手裏都有更為詳細的答案?”
一直深鎖眉頭的顧樂不太滿意地說:“沐麟啊沐麟,你竟然準備了兩手。”
一旁的龍璍看一眼沐子來之後側頭看著顧樂說:“音洛兄,你可知道你身後都寫了什麽,那幾本藏書,那幾個藏書家,還有那幾處藏書閣,哎——”
顧音洛驚訝地回頭看一眼,大為感慨,之後很是惋惜地說:“說到藏書,北燕前宰相可惜了。”
沐子來也不管顧音洛怎樣惋惜,看著顧音洛嘖嘖兩聲說:“音洛兄,你先別急著惋惜,先說說你壞了我的規矩要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