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審問
鳳藻宮裏的佛堂雲霧繞著高大的佛像,騰騰升起,長燈下擺著供奉的果盤點心。
佛像前的蒲團上跪著一個嬌俏身影,一身素衣白裳,正低頭認真地祈禱著。
李勝公公從外頭慢慢地走進來,快到人影前才停下來,低聲道:“娘娘,人已經在西六宮安置了,你可要去看看?”
常皇後依舊是低著頭,隻是那雙畫著精致妝容的臉上動了動,微微上揚的嘴角露出久違的笑容:“可有說什麽嗎?”
李勝公公搖頭,想了想又補充道:“隻是帶來的時候,塚先生似乎有些不滿,等奴才問的時候,卻隻是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孩子自閉,輕易不說話。”
“自閉?”常皇後冷笑一聲:“是真自閉,還是故意隱瞞,去看看就知道了。”
說著,李勝就伸手攙扶著常皇後起身,小心地整理一番衣服才轉身走出去。
隻見外頭正是日暮時分,四周昏昏暗暗的,燈火未明,稍微走得遠些都看不得清楚。
常皇後深吸一口氣,便對李勝道:“時間選的不錯,還有別的人見到不曾?”
李勝低頭笑道:“娘娘放心,奴才做事情向來都幹淨。”
常皇後淡淡地點頭,這才動身往西六宮走去。
門外守著的宮女見常皇後出來了,連忙要跟上,卻被李勝使眼色攔下了。
雖說是在西六宮,事實上卻和鳳藻宮相隔不遠,隻走了半刻,也就見到了宮門口了。
常皇後看了一眼那破敗的門口,不禁皺了眉頭,又聽見幾聲吵鬧沸騰,隱約認得是從前得寵的妃子。
她冷漠地看了一眼,便挪開了眼睛。
皇宮向來都是隻問新人笑,哪管舊人哭的地方。
有能力的,一路高升,沒有能力的,也能勉強在後宮保住一生衣食無憂,雖不得寵,卻也不至於落得淒慘局麵。
而在這西六宮裏的人,卻都是愚蠢之人,或者是聰明太過,叫人奪了封號位份的。
這些人裏,看得開的便了卻此生,苟且活著,看不開的……
便是瘋或者是顛。
最後都不像是一個人樣。
常皇後嫌棄地避開那些瘋癲之人,皺眉道:“怎麽選了這麽一個地方,沒得晦氣。”
李勝彎著腰,扶著常皇後的手舉得比腰板還高,語氣極為恭敬道:“娘娘有所不知,這後宮裏人多眼雜,平白多了一個總是惹人注目的,也就這西六宮裏,沒有人管。”
常皇後似有若無地點頭,催促道:“快走吧,我倒是要看看,楚南霆究竟瞞著本宮什麽。”
李勝應聲,連忙繼續往前引路。
兩人在西六宮裏的繞了一圈,正當常皇後耐心都要耗盡了的時候,李勝忽然停下來,指著前頭一所細小宅子道:“這裏便是了。”
常皇後皺著眉打量了一眼,便有些驚奇,這皇宮裏竟然還有這樣小的住宅,倒是難以想象會是什麽人住在這裏。
心裏還想著,李勝已經帶著她走進了門。
一進院子,常皇後就想回去了。
院子破敗也不是為難的事情,正是整個院子都彌漫這一股子腐爛臭肉的味道,直衝著鼻頭上來,隱隱繞繞的,半天都不散。
常皇後忍著心頭想要嘔吐的感覺,一張精致漂亮的臉上因為憋著難聞的氣味,都有些變形了。
李勝還想進去,常皇後卻不肯動了,隻急聲道:“你去把人帶出來吧。”
一邊說著,她又捏著手帕在空氣中揮了揮,試圖把那些難纏的氣味揮散些。
隻是這些都像是無用功一般,她越是動作快速,那氣味越是要追著她不放。
稍等了會兒,就有太監從屋子裏拖出來一個臉色蒼白的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塚曆。
塚曆低著頭,身上隻穿著一件半厚的衣服,臉色白得像紙,全然不見血色,也不知道是因為身上那微微滲出血色的傷口,還是因為這天氣凍出來的。
常皇後看了一眼,便沉了臉色道:“把他弄醒。”
話音剛落,就有小太監上前抓起塚曆的下巴,揚手打了幾巴掌,等他意識模糊醒來的時候才停下來。
塚曆隻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疼著,眼皮子卻重得撐不起來,隻在模糊中看見眼前有一個穿著白色素衣的人,隻可惜那一身平素地衣服常在一件巨大的烏金色鬥篷裏,兜帽蓋在那人頭上,隻露出一雙閃著精光的眼睛。
他隻看了一眼,便又無力地低下頭去了。
這幾日來,他的記憶都極為模糊,隻隱約知道自己原本在院子裏修養,突然來了一批人,對塚曆說了幾句話,就闖到後頭來,把他拖走了。
臨走前,他還記得塚先生的眼中閃過擔憂。
等他再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這個破敗的院子裏了。
四周總會傳來女人的風言風語,門外守著兩個小太監,日日都不說話,隻負責給他送飯。
這個院子殘破得不堪,在冬日裏極為明顯。
屋簷是壞的,夜裏灌風。
屋頂上破了幾個窟窿,不但漏風還漏雪。
那些晶瑩的雪花落下來的時候好看,但是也是真的冷。
塚曆本來身體就不好,這幾日這般折騰一番下來,傷勢不見好,更有越加嚴重的樣子。
而眼前出現這個女人,他似乎有些印象,卻怎麽也想不起啦。
隻是看她的穿著,便知道其身份不低,又根據這四周的幻境,不難猜測其身份。
塚曆虛弱地喘著氣,既然她想辦法弄了他來,自然是有話要問的,既然這樣,隻等著也不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常皇後瞥了塚曆一眼,見他醒過來了,隻嫌棄他身上極髒,便皺眉對李勝道:“你問。”
李勝聞言忙答應了,慢慢地走過去道:“塚先生說你是叫十八,對嗎?”
塚曆瞥了一眼李勝,眼中總有幾分嫌惡,卻還是點頭了。
李勝眯著眼,繼續誘導:“那日你在太子府,可是見到了什麽?”
若不是見到了什麽,那個常年跟在楚南霆身後的人,怎麽會舍命追出來,不惜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