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落花有意
沈世子的隨從將滿臉悲憤的他拉走，玉湘靈眼中的清淚頓時滾滾落了下來。
宮宴設在寬闊的大殿內，裏麵已經鶯歌燕舞香影幢幢，花燭的光焰被歌女五彩的衣裳帶起忽明忽暗的風，幾位皇子已經居高而坐，臉上帶了溫和怡然之色，隻悠然欣賞，不時拈起麵前的點心品嚐。
玉湘靈無心欣賞美景，按照慣例往自己常坐的位置去坐了，低頭望著麵前的纏花白玉盞，那裏麵盛著金絲燕窩和櫻桃酒釀，這精致的佳肴在她眼中失了往日的眼色，眼睛好似一潭死水般沉寂。
今日這一番動靜，怕是很快就要傳遍京城了，說不定連父親的名聲也會被自己連累，不知道以後自己該如何自處。
“妹妹，別想太多了，如今大家都高高興興的，你心裏傷心也要做做樣子呀。”玉嫣然緊挨著她坐了，將一小盞鬆子糕推到她麵前。
玉湘靈抬頭，勉強擠出一絲笑意，手指搭在那茶盞邊沿上，卻沒有品嚐的意思，半晌才道：“多虧了姐姐剛才替我辯解，現在又在身邊安慰我，不然靈兒一個人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聲音顫顫，好似這數九寒天一樣冰冷。
“姐妹間本該如此。”玉嫣然越發溫柔，眼神輕輕在場上眾人前掠了掠，掠過玉相瑤的方向，柔聲對玉湘靈說道，“你我是一樣的人，何必跟姐姐說這些客氣話。”
一樣的人……玉湘靈口中咀嚼著這幾個字，不自然地笑了笑，笑中有一絲淒慘，也有些失落。
“咱們這皇後娘娘一向寬厚啊，聽聞宮女打壞了她心愛的首飾，娘娘也不曾這樣動怒，剛才對三妹妹也是和顏悅色的，怎麽對你……那樣子……是不是還有別的原因啊？”
玉嫣然楚楚動人的眼睛一眨一眨的，餘光掠過上麵正端莊靜坐的皇後，眼神中都是不解。
玉湘靈緊抿著嘴唇輕輕搖頭，她對皇後並不熟悉，也沒有被單獨召見過，自然不知道其中關竅。
玉相瑤由於入席早些，又是緊隨皇後進去的，所以跟玉湘靈她們隔著好幾個座位，如今擔心地看向玉湘靈這邊，卻正好被玉嫣然的身子擋住，找不到機會近前說話，一時有些焦躁。
神思恍惚間，玉相瑤目光一動，看到榮沐兒隔著好遠看向楚曄，眼中好似有脈脈深情訴不盡，輕抬皓腕端起一杯酒，遙遙示意隨後喝下。
楚曄目光溫和的看過去，也端起自己麵前的酒抿了一口，目光好像回應了什麽，又好像根本沒有停留在一個點上，有些捉摸不透。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玉相瑤早就對他們二人間的事了如指掌，如今再見心裏仍舊有如潮般洶湧的恨意，拚命地壓製下去，隨手撥弄著麵前的茶盞蓋子。
本來想跟皇後娘娘求恩典，誰知恩典沒求來，姐姐反倒被恨恨的訓斥了一通，她知道這對於玉湘靈來說是莫大的恥辱，正不知道如何開解，忽然感覺到一束目光盯在自己身上。
她不舒服的動了動，發現那目光正是楚曄看過來的。
楚曄一身寬鬆的潑墨流水雲紋白色縐紗袍，神情溫潤如玉，如瓊樹玉立般端坐在皇子寶座上，一雙深邃的眸子好似有無數的秘密，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讓他整個人好似罩上了一圈神秘的光暈。
他就那樣看過來，沒有像看榮沐兒一樣那樣躲閃，玉相瑤反而覺得周身生出無盡的寒意，像是被一條毒蛇盯上一樣，骨子裏都在打著寒戰。
皇後的突然親近，楚曄毫不避諱的目光，這讓玉相瑤警惕萬分，心中閃過無數個不好的念頭，也迅速地思索起應對之策來。
玉湘靈臉上的燥熱已慢慢消退，也能跟玉嫣然對上幾句話了，此刻她小心地拿起一顆梅子蜜餞，看了看玉相瑤的方向，隻見她眼神清冷複雜，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不禁心下一沉，緊縮了縮手指。
殿中歌舞繁華，不斷有宮人們來往上茶上酒，空氣中彌漫著佳肴的香味以及陳年美酒濃鬱的酒香，在瓜果清香的掩映下絲毫不覺得衝突，反而讓人生出沉醉情迷的感覺。
玉相瑤是見慣了這場合的，但場上還有不少官家剛過及笄之年的小女兒，好像是第一次見識到這紙醉金迷的宮宴，興奮的抬著小臉到處看，不時捅捅身邊姐妹問東問西，玉相瑤看著那些單純清澈的眼睛，心中生出幾絲惆悵，這些明淨的神情，自己怕是不能再擁有了。
“父皇。”一曲歌舞的間隙，楚翎羽本來閑適慵懶地坐著，忽然長身立起，青衣緩帶走到中間，清冷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太子此番去軍營安撫將士已經月餘了，各個營帳中將士都感恩聖意，聽說不少地方征得兵人數早已超出，是否也該招他回來了？”
皇上聽聞大喜，在禦座上端坐道：“不錯，想不到太子此番不光安撫了將士，還將眹的聲望也帶去了邊關，才讓這每年的征兵變得如此順利，如今走了月餘，朕明日就擬旨，讓人八百裏加急送去，招他回宮複命。”
皇後頷首，美目微微衝皇上一笑，端莊中透著嫵媚。
“皇上聖明。”他話音一落，眾人紛紛起身山呼萬歲，數道聲音在大殿中響的地徹山搖，仿佛要衝上雲霄。
玉相瑤隨眾人喊完，心中閃過一絲快意，當初自己也是情急之中替他想了這個逃生的法子，本是止住朝堂上他拉攏重臣的流言，誰知他竟領會得這麽快，第二天就請旨外出，絲毫沒有留戀京中的安逸，還在邊關將事情辦得這麽漂亮。
如此一來，不知楚曄做何感想，玉相瑤偷偷瞄了楚曄一眼，她深知就是對方想要對付太子。
楚曄好像沒有注意到她的眼神，神色如常隨後出列，朗聲道：“父皇，兒臣認為，應該迎接太子哥哥於城外，也算是表彰他立了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