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金屋藏賊
“噓!”
背後之人附耳厲聲低喝道。隨即一把冰涼寒刃逶迤在玉相瑤玉頸,仿若一條銀蛇正吐著信子肆意舔舐她的體溫。
稍穩心神,她斜眼看清男子一身黑衣,隻見得黑衣男子戴著假麵,隻露一雙薄情丹鳳眼,勾魂攝魄。
玉相瑤憶起,這雙眼與楚曄的桃花眼截然不同,卻異曲同工。
她前世便舍被楚曄一雙奪人心魂的桃花眼給迷了心智,誤以為對自己深情,卻不曾想是個絕情的,生生搭上自己的性命。
玉相瑤回過神,黑衣男子一記寒冽眼刀飛來,似是不滿方才走神,盡是警告之意,低聲道:“不要聲張,刀劍無眼!”
玉相瑤被桎梏得緊緊的,動彈不得,隻得眨眨眼,雙睫輕觸,默許了。
這人才鬆下捂住她嘴的右手,左手仍是從後環住玉相瑤並反手將利刃緊緊架在她右頸上,從而開始用右手療左手及腰間的傷。
玉相瑤能看到近在眼前的左手衣袖上整齊劃一的幾道血痕正嘶嘶向外滲著血,像是被鈀爪所傷。
男子手間動作著,因要製住人,又受了不輕的傷,療傷動作不太麻利。
但他依然有條不紊,操作熟稔,再加之方才禦功老練,在丞相府裏行走自如,身手必定不凡。
玉相瑤心思微動,斟酌詞句道:“我來幫你療傷。”
話音未落,男子周身氣息漸凜。
玉相瑤趕忙道:“你放心,我不會害你,任憑我現在尋機求救,家中也隻怕會陷我於私通外男的惡名,隻因家中早已沒有我的容身之處,看我不順眼,便極盡誣陷之能事。”
說到後麵,語氣逐漸低落,自己都覺得真誠得入了戲。
雖說不全是真的,但也與自己處境大差不差了,親母早喪,父親偏心,對玉韓氏偏聽偏信,祖母息事寧人,不欲過多幹涉,自己身邊還有兩個丫鬟日日窺伺,她必須要事事謹慎,拿捏妥當,唯恐哪日行差踏錯,重蹈覆轍。
望見男子眼裏警備的探究,玉相瑤接著解釋道:“我左右不過是想幫你療個傷,你能看在這份上放了我一條小命便可。我生來不易,活到現在隻是想要為了已故的母親惜命。”
邊暗道自己胡謅有一手,自己都快分不清孰真孰假了。
空氣凝住,男子像是陷入了沉思。
一會兒後,男子漸漸鬆開緊繃的左手手臂,身子也漸離了她些。玉相瑤試探性地執起他手中的混靈散,柔荑無意輕觸到男子手上肌膚,見他沒有抵抗,便開始細細地為他療起傷來。
“這傷口如此嚴重,是誰下得了這麽狠的手?”玉相瑤認真細致得讓人察覺不出試探的心思。
男子眉形一凜,聲線肅殺:“不該問的,不要問。”
玉相瑤乖巧止聲,心底卻已留下了自己的計量。
玉相瑤為男子療傷,漸覺其眼眸緊縮,額角冷汗,軟語安慰道:“咬牙忍著些。”
見男子放鬆了警惕,玉相瑤狀似無意問道:“你平日裏弓弩用得多嗎?”
男子咬牙忍痛:“不多,不過是小時頑劣,喜好彈弓。”
玉相瑤聽後心底哂笑,心思縝密的人從來都是話說一半,嘴裏留一半。
小時頑劣,喜玩彈弓或許是真話,但虎口處的老繭哪裏是彈弓玩多了就能解釋的?
思緒間,眼角不經意劃過他袖角露出的弩箭,心尖一顫。
方寸蓮花頭,繁密的花瓣刺入血肉,不見血,已然蝕骨。
這種東西隻有拜月教的人會有!
似是覺察到她的目光,男子衣袖翻卷,再看已沒了蹤跡。
玉相瑤傻笑一聲,斂眉蓋住眼底的驚駭。
前世楚曄與拜月教交戰,對方就用了一種遠射能力極強的武器,又具有近距離的破甲能力,稱為神力弩,乃拜月教自製武器。
將此弩布置在弓箭後排,配合數排弓手,形成整齊劃一的疊陣列,殺傷力極強。
而獨身交戰,配合方寸蓮花頭弩箭,觸者必死。
與普通弓弩不同的是,此弩駕馭起來也極為困難,使用者虎口處會因常年練習而留下深厚的老繭。
他對追殺他的人避而不談,但玉相瑤又何嚐不知,皇子奪位風雲際會,楚曄從不是人弱可欺貪戀聲色的高位者,而是知人善用重崇武力的謀略者,早年便鍛造了一支訓練有素的殺手,號稱暗影衛。
玉相瑤前世追隨楚曄,有幸目睹一場血腥絞殺的震撼場麵,特製的鎖鏈靈活的絞著鈀爪的龍頭裹脅勁風宛若龍蛇,肆意流竄,失控啃噬,快若閃電,那時楚曄謔浪笑傲,稱其樓蘭鈀。
這人善用神力弩,以麵具示人,楚曄親衛欲滅之人,種種一切,他是拜月教的人,昭然若揭。
拜月教是江湖上新興的一支教派,表麵平平無奇,太倉稊米,實則富武雙雄,動可撼國,是個了不得的存在。
前世若不是楚曄處心積慮聯合三國一舉圍剿拜月教月餘,拜月教仍舊是城下流蟻,疏運城邦。隻是拜月教教主身份始終神秘,在拜月教敗露消亡後,這些未知的隱秘便同拜月教一起長眠於地下。
忽地,外頭傳來侍衛高喝聲:“小姐,小的奉命搜查捉拿刺客,聽聞丫鬟們說您在屋裏,小的便來通告一聲,莫讓刺客傷了小姐,可否讓小的進屋巡查一趟?”
男子緊盯著眼前的女子,眼神幽幽,卻令人膽寒。
玉相瑤心知他在衡量她的可信程度,這豈不是個好機會?與其結交,自己就多了個幫手。
玉相瑤攥著心中打算,先向他使了個眼色,方向偏往床榻。
隨即小步跑向幾步裏間,衝外喊道:“稍等!”
接著將衣裙發髻理成稍顯淩亂狀,此時男子已不見蹤影,床榻上已有料到的卷形,玉相瑤隻需將花式繁複的綃帳盡數散開,層層疊疊掩住就好了。
玉相瑤確認無不妥之處後推開了門,睡眼惺忪的樣子,有些不滿地對侍衛道:“今日靜閉佛堂,有些乏累,未及收拾就禁不住躺下了,侍衛大哥這時候要進女子閨房搜查,擾人清夢,不覺得有什麽不妥嗎?”
侍衛拱手抱拳:“還請小姐恕罪,小的實屬奉命行事,小的也別無它法。”
玉相瑤不放棄道:“因過失入了佛堂關了靜閉剛回來,怎敢生事?侍衛大哥若信的過我,何不行行好,讓瑤兒舒心地小憩會兒還是說,侍衛大哥信不過我?我本是女嬌娥,終日在府中,又怎會有此等膽量將刺客藏匿房中,莫不是侍衛大哥高看了?”
侍衛遲疑道:“這……”
玉相瑤不依不饒,她就不信府中侍衛秉公職守,清明廉潔,無一例外,她還記得玉湘靈覬覦五皇子時就在閨房中留了不少秘密,以前的各種搜查不還是這些侍衛中飽私囊慣了的機會?
玉相瑤冷言道:“還是說侍衛大哥額外垂涎女兒家的閨房隱秘,怎的別處屋子就可通融,到我這兒就不行了,好哇,竟是銜著口上公事,卻行著齷齪勾當!”
果不其然,侍衛惶恐不安,眼神躲閃,額角冷汗,仿若被人抓著把柄般。
“小的惶恐!小的絕未想過做過,還請小姐息怒,小的這就告退!”說著便退出了玉相瑤院中,轉向其他地方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