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王宮。
芊晨公主坐在秋千上，望著眼前的花草發呆，宮女蘭依站在一邊，忍了半天，還是忍不住開口“公主休要被留言叨擾。他們說的不見得是真的。”
她有一些生氣，跳了起來“還能是假的嗎。拜月節當晚文武百官都看到了，他是如此擔心那個女子！”
蘭依掩唇一笑“公主吃醋了？”
她望向一邊，不說話，
蘭依走上前“洛安公擔心的不過是任務罷了。他心裏，定是有公主的。”
她忽然轉過頭，頭上的珠釵顫動“他有什麽！他的風流人盡皆知。我就要裝作不知道嗎！”
“風流？誰風流了？”
一個低沉的嗓音傳來，心然驀然回頭，望著宮門口，文淵淺笑吟吟，半倚在門框上。她臉一下子紅了，他一揮手，蘭依掩唇一笑，回避到屋裏。
他一身墨色朝服，緩緩走到她麵前，她低著頭，眼睛睜的大大的，想起方才說他的壞話，便是窘迫不已。他勾起她的下巴“是誰招惹殿下了？”
她眨眨眼睛，“沒、沒有。”
他無奈的搖搖頭“我可都聽到了。”
她心虛的望向一邊。他一笑，緩緩湊近，吻上她的唇。她微微睜大了眼睛，隨即沉淪在他的溫柔之中。
他鬆開她，寵溺的微笑“我的心裏隻有你。從來就隻有你。”
她幸福的笑，靠在他懷裏，他抬手擁住她，心底有一絲滿足。畢竟他找了她太久，兩人也算是幾經磨難才能迎來今日團圓。而心然卻有些心虛，她知道自己是誰，還不至於沉迷，她不會讓自己露出破綻，姬夜曾經警告過她，一旦露出破綻，她什麽也得不到，包括自己的命。她見過公主，她知道公主是何等美人，她知道天底下無人能與她相比。但是她既然已經頂上了這個位置，就該享受這一切，包括眼前的男人，這是天經地義的。她忽然抬頭“我想去你府上看看可以嗎？”
“怎麽？查我啊。”他勾唇一笑。
她一笑“是啊！”
他溫柔的微笑“那就去查吧。”
他握住她的手，備好馬車，帶她回府。她想看看，那個住在東苑的女人，他最得力的手下，也是她最大的威脅，究竟是何等貨色。
洛安公府。
文淵和芊晨公主緩緩步入府中，姬霜正在皺著眉頭凝視著花壇裏發出嫩芽的曼珠沙華，玉檀驚慌的從外麵跑來“姐姐誒！她她她她來了！”
她瞥了她一眼“什麽啊。”
“公主來了！”
她一愣，眼中有一絲寒光閃過，撣了撣身上的土，站起身來，一身白衣勝雪，墨色長發輕綰，帶著一絲慵懶。玉檀小聲道“好像是那天晚上的事……”
她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慢慢轉過身來。
真假公主四目相對。兩人皆是一愣。姬霜似乎想起了什麽，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七年前。王宮。
小姬霜正在庭院裏玩耍，外麵忽然一陣吵鬧。她好奇的站起身，隻見幾個身材高大的侍衛押著一個柔弱的小女孩走了進來。小女孩跪在她腳下，身形狼狽，低著頭。
侍衛開口“這是今年選進宮的宮女。小名芊晨，姑姑說冒犯了公主名諱，所以讓屬下押過來聽候公主發落。”
她的麵具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小女孩抬起頭，愣愣的望著她“公主饒命……奴婢無意冒犯公主。請公主恕罪！”
她一笑，稚嫩的聲音帶著一絲笑意“你大名叫什麽？”
小女孩小聲道“……心然。”
她望向兩個侍衛“聽到了？她說她叫心然。”
小心然一愣，隻見姬霜摘下臉上麵具，戴在小心然臉上“這個送你。你以後就去夜哥哥那裏當個侍女可好？拿著它，夜哥哥就會懂得。”
小心然連忙叩首“謝謝殿下不殺之恩。謝謝！”
侍衛皺起眉頭“公主……這……下官沒法交代。”
她笑眯眯的“你們兩人見過本宮的容貌，該如何向父王交代？”
兩個侍衛臉色陰晴變幻，看見公主的容貌就是必死無疑，還是保命重要“下官明白了。告、告辭。”
小心然望著眼前美豔的少女，原來公主竟是如此美麗，美的不可方物，世間一切都無法與她相比。小姬霜叫來侍女，帶她去梳洗“你去吧。好好幹活。知道嗎？”
小心然拚命的點頭。
從那天以後，心然跟著姬夜直至他重返洛陽。姬夜看到了心然一直收藏的麵具，便一聲令下，讓她坐上了這個本不屬於自己的位置，體驗到了什麽叫做榮華富貴，什麽又叫做提心吊膽。
她以為她死了。可為什麽她還活著，而且就在文淵的身邊！她明顯有些緊張，文淵輕輕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殿下。怎麽了？”
心然搖搖頭“果真……是個美人……我們，去別處看看吧。”
文淵點頭笑笑，自始至終眼裏隻有心然一個人。姬霜一直盯著她，收回眼神，她沉默不語。兩人視線交匯的一瞬間，她已經知道自己身陷險境了。一旦心然把自己還活著的消息告訴姬夜，後果將會不堪設想。她感到自己的手心在出汗，她默默轉過身，玉檀看到她臉色不好，也是一愣“姐姐，你怎麽了？”
她搖了搖頭“我沒事……”
另一邊，心然也是臉色泛白，文淵看到她的異常，輕聲道“怎麽了？”
她搖搖頭，說“這女子……是何來曆？”
“啊。皇上起義那一日我在街上救得，應該是通政卿的遺孤。”
通政卿遺孤……她微微鬆了一口氣，看來姬霜也是害怕所以並不敢暴露身份。她忽然挽住他的手，輕聲道“我等你。”
文淵笑的溫柔，撫上她的手，輕吻在她額頭“此生，我決不負你。”
她幸福的閉上雙眼。姬霜躲在角落，心底百感交集，一個低沉的嗓音響起“你還是喜歡主人。”
她一抬頭，對上琅琊的雙眼，她有些慍怒，一把推開他“你什麽都不懂！”
琅琊微微側過身，望著她匆匆逃離的背影，有一些擔憂，卻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麽。他覺得剛才自己確實是有些唐突了，有些懊惱。明明不想傷害她的。
姬霜一個人往前走，腦海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該去哪裏，也不知道該有什麽反應。此生，我決不負你。為什麽，當聽到這句話她心底會疼。她笑，原來她這麽三心二意，心裏有著君竹，卻還為別的男子傷神，但是她控製不住，控製不住心底的嫉恨，是啊，她在妒忌，那小小的宮女居然一躍成了鳳凰，那本是屬於她的一切。而文淵，是姬夜的幫凶，他們都該死，都該死。她眼前霧氣一片，一個人不知不覺走到了冥府，她心煩意亂的時候總會來檔案室翻翻檔案，久而久之，檔案裏的人差不多都熟記了下來。朝臣、欽犯、高手、祭司，她總都記得一些。看得多了，自己也能平靜下來。坐在機關椅上，她記得聽別人說過，這些機關都是湘夫人監製的。也是，湘兒是墨家傳人，自是精通機關，而她機關術也是來自她們共同的師傅，諸葛劍虹。
她已經很久沒見到師傅了，即使知道他就在大理寺也不敢去見。礙於身份，礙於自己也不想多給師傅添麻煩。等她離開冥府，或許大理寺也是一條出路，卻是一條不得已才能選擇的出路。她拒絕和以往的故人相認，她知道自己不能暴露身份，不然將有會是一場滅頂之災。幸好她現在也是女大十八變，就是湘兒也很難認出她來，何況是姬夜。但今天心然的反應，卻著實讓她吃驚。她輕輕按揉太陽穴，考慮著下一步該怎麽辦，他們應該不敢輕舉妄動，畢竟朝綱不穩，經不起再次動蕩。她放下手中公文，長舒一口氣，不再想這些無謂的事情。冥府近來縷縷破案，六扇門大理寺平靜異常，有些蹊蹺，不如去打聽打聽出什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