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白馬。夜。


  姬霜悄悄的把月下美人搗成的藥粉混入司徒安的酒裏,看著他和林天青吃飯時盡數喝光,不過這樣一來,林天青也就會一覺到天亮了。不過,就犧牲他一下吧。


  夜已深,客房逐漸安靜了下來。她倚在欄杆邊,看向櫃台還未休息的杜笙,微微一笑。杜笙剛好抬頭,看到了她的微笑,小聲道:“去吧。”


  她點了一下頭,輕輕走到了司徒安門口,屋裏的燭火還亮著,她推門走了進去,發現桌上的酒杯還未撤走,而司徒安早已躺在了床上進入昏睡狀態。她走上前,搬著椅子坐在了床邊,看著他,思考著。她望著司徒安的臉,他雖沒有杜笙那麽溫潤,也不及文淵的氣勢,但麵容英俊,有一分英氣含在眉間,行事圓滑多心,不比那個直率的林天青有趣。也不知道,他夢裏會是怎樣的光景。


  “唉……記號……嗯?不如就……”她恍然大悟,從隨身的口袋裏拿出一條木質的小蛇,這是她用吳瑞教給她的機關術製成,待到吳瑞看到,一定會明白,畢竟使用機關術的人,即使做的成品一樣,也會因為個人的技術而含有差異。她將小蛇放在他的袖口,輕點了一下它的尾巴,小蛇就如同活的一般鑽進了他的袖口,貼在他的衣服上。她一笑,放心的站起身,卻不料自己的衣袖卻被他緊緊的拽住。她大驚,卻看見他並沒有醒來。是在做夢?

  他輕聲囈語“危險……”


  她一怔,危險?月下美人不應該讓人回到記憶中最美好的時刻嗎。為何……她見他拽的這樣緊,一時半會兒也送不開,所幸坐了回去,手托著腮,撐在一邊看著他。


  他皺緊了眉頭,呢喃:“霜公主……不要……危險……”


  她頓時睜大了眼睛。什麽?霜公主?!他他他……他怎麽會這麽直呼出她的名字,印象中,隻有湘兒還有吳瑞的徒弟會喚她霜公主啊。她皺起眉頭,越發覺得他有些眼熟,被遺忘的回憶再度浮現在腦海,她恍然大悟,握住了他拽住她衣袖的手,小聲的呼喚:“師兄?”


  他微微一皺眉,眉頭緩緩地舒展了開來,握住她衣袖的手也緩緩鬆開。她搖了搖頭,有些複雜的望著他,眼中不知究竟是無奈還是欣慰,她隻是撫上了他的手,回想起三個人曾經一起呆在國子監學習的時光,不覺得有些悲傷,悲傷那些美好的時光總是逝去的太快,那些最純真的人總是一個一個走遠。


  “我的名字……可是禁忌。師兄。沒想到,你沒有見過我的臉,卻還是記得我。我以為已經沒有人再記得千辰公主了。沒想到……嗬嗬……”她眼前有些霧氣盤繞,忽然想起了什麽一般,從腰間取下一塊木牌,木雕精致細密,一隻鳳凰悄然靜立,這是她小時候吳瑞送給她的生辰賀禮,據說反麵的千辰二字還是出自師兄的手筆,枉她叫了許多年的師兄,居然不知道師兄的真名。司徒安,司徒安……她輕輕將木牌放在他手心,希望他能夠明白什麽,哪怕是當作公主死不瞑目,也一定要將它帶給吳瑞師父。


  她深深的望了他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或許是太累了,她回屋就睡著了。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了司徒安的身上,他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了雙眼。陽光透過紙窗,晃得他雙目不得不眯了起來,他的手動了動,忽然發現了手中的異物,抬到眼前觀察。沉香木的紋理的指尖劃過,一隻鳳凰在他的掌心展翼,他將木牌迅速翻過來,發現了千辰二字,用小篆雕刻的字體如流雲一般。


  他猛地坐起身,頭腦間還是一片混沌。他喃喃的說:“不是夢……是你……真的是你……你還有什麽未了的心願嗎?”


  呆在門口偷聽的她不禁捂住嘴偷樂,看來是成功了,不過……好像也騙了他呢。師兄,為了我,就委屈你一下了。她伸了一個懶腰,緩緩走下了樓,杜笙不在櫃台,是史連。她掠過肩側的長發,輕聲道:“笙哥呢?”


  “掌櫃的他……好像有些不舒服,還在房裏。”


  “……櫃台的事先拜托你了。我去看看他。”她皺起眉頭,不等他回應,就來到了杜笙的門口。她推門走進,發現杜笙穿著寢衣縮在被子裏,麵色有些蒼白。她快步走上前,輕輕晃了晃他:“笙哥?!”


  杜笙隻是皺皺眉,沒有睜開眼睛。


  她伸手探向他的額頭,有些燙。


  她起身走到水盆邊,將一塊棉布用水浸濕,輕輕的放在他的額頭上。她的手覆在了他的心口,看來內傷已經無礙,是因為昨晚著風了,才會引起風寒。她坐在身邊,俯下身望著他病態的麵容,不覺有些心疼,一直以來,他都是這樣陪伴在她身邊。


  她伸手覆在他的臉頰上,有些著急的說:“笙哥,你醒醒!”


  他抬手握住她的手,慢慢睜開了雙眼,望著她微微一笑:“辰兒……”


  她驚喜的笑了,連忙握住他的手,擔憂地說:“很難受嗎?有沒有很痛苦?”


  他慢慢的搖了搖頭,輕聲說:“沒事,風寒而已。不要擔心。”


  “怎麽可能不擔心!”她有些著急地說。


  他撐起身,靠在了床邊,望著她,微微一笑:“擔心我嗎?”


  她一怔,連忙說:“當然擔心啦!”


  他微微一笑,撫上她的臉頰,柔順的觸感讓他的心都為之一顫。他輕輕把她擁入懷中,輕聲道:“我沒事。不用擔心。倒是你,身體還好嗎?”


  她靠在他心口,微微一抬眼就可以望到他:“我好得很!你還是關心自己吧!”


  他笑的開心,點了點頭:“知道啦。休息一天就沒事了。”


  她抬頭望著他,微微一笑:“真的嗎?”


  他縷過她的長發:“真的。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你可沒少騙我!!”她嗔怪道。


  他無奈的笑了,聲音有些無力:“好好好。是我不對。”


  她笑嘻嘻的鑽進他懷裏,冰涼的臉貼著他溫暖的胸膛,他一皺眉,擁緊了她一些:“你很冷嗎?身上很涼……”


  她搖搖頭,鄭重地說:“是被你嚇得。忽然就病了,當然會嚇一跳啊。”


  他有些懊惱的望著她,眼神可憐的讓她覺得好像是自己的錯。


  她連忙說:“哎呀哎呀,不是啦。我的體溫本來就會比正常人低一些啊。”


  他還是有些心疼的擁住她,抬手拿過放在一邊的大氅裹在她身上,輕聲道:“要是冷就多穿一些,我都這樣了就不要讓我擔心。”


  她嘟起嘴巴,有些不滿的賴在他懷裏,忽然抬頭笑道:“笙哥……原來……你真的很白啊。”


  他一怔,沒有她預料的臉紅,而是輕輕一挑眉稍,微笑道:“所以你還滿意嗎?”


  她一愣“啊?”


  “對於我,你還滿意嗎?辰兒?”他笑的有些開懷。


  她臉一紅,有些促狹的低下頭,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腕上,他痛的一叫,有些無奈的看著她:“疼啊。”


  她微微一笑,望著手腕上的紅印,滿意地說:“這樣就滿意了~”


  他寵溺的望著她,緩緩湊上前輕吻了一下她的唇瓣,小聲道:“離我太近,可能會染上風寒啊。”


  她眯起眼睛一笑:“不要威脅我。”


  他似是有些迷戀的看著她,眼中有一絲不確定的焦慮,他微微張口要說什麽。


  她卻提前伸出手指頂住了他的唇瓣,她一笑,早已明白了他的心思,她在他耳邊輕聲道:“我不會離開你的。”


  他抬手緊緊的擁住她,很想和她永遠在一起。他多麽慶幸自己當初的選擇,慶幸自己在婚宴上追了出來,慶幸自己跟她來到了這裏,慶幸自己目前所做的一切選擇,都是因為她現在正乖順的靠在他的懷裏。就這一次,人生中怕也就是隻有這一次,他甘願去違抗文淵,違抗一切,隻要她能留在他身邊。老天還是眷顧他的。因為老天給了他雙眼,可以讓他看到她的笑容,老天給了他雙臂,可以讓他把她擁的很緊很緊,老天給了他雙腿,可以讓他一直跟在她身邊。他隻希望這一刻能夠再長一些,來彌補她生命中,他缺席的每一段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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