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十幾日一晃而過，杜笙在落鳳閣裏算賬，時不時的抬頭望一下門外，一邊坐著的飛刀挑眉一笑，看著他樂。
杜笙注意到飛刀不懷好意的笑，扔過去一本帳簿。
飛刀手疾眼快接下“暗器”，埋怨道“掌櫃的。這是幹嘛。”
杜笙瞪了他一眼“你樂什麽！”
“算一筆賬你至少看外麵十次……我還是第一次看你這樣。”他無聊的翻著賬本。
他皺起眉頭“近日裏下了幾場雪，她一直畏寒，不要生病才好。”
“對了。聽說前幾日大雪封山，把幾個大理寺的人給困在山上了。要不要派人去看看。”
杜笙抬頭“大理寺？是前幾日住在店裏的那些？”
“好像就是那一夥人。”
杜笙放下筆，看到窗外隱隱有雪花飄落，日暮悄然降臨，他深呼吸“還是應該派人去看看。他們行事詭異，像是帶著任務而來。”
“什麽任務啊……？”一個女子的聲音從門邊傳來。
隻見姬霜靠在門邊，不知何時來的，像是聽了很久。
杜笙一笑“你回來了。”
飛刀捂住嘴樂“可算盼回來了。”
姬霜坐在飛刀旁邊“說說。有什麽有趣的事情？”
飛刀看了一眼杜笙，看到他點了點頭，才說“那幾個大理寺的小子被困到東方的雪山上了。我正在商量要不要去……”
“去。幹嘛不去。”她一挑眉。
飛刀一愣，再度望向杜笙。
隻見杜笙抿唇一笑，搖頭道“她又有鬼點子了。”
飛刀看向她“那可是被大雪封住了的雪山，怎麽去？”
她一挑眉“我剛從那邊過來的。”
飛刀睜大了眼睛“什麽？！”
她仔細想了想“路上還好，主要是官道上有雪崩落下來的積雪擋住了道路，化成水後凍成了冰牆。”
“你怎麽過來的。”
“就這麽躍過來的。除非輕功極好，否則是斷然不行的。但是……”她想到了林天青。
他一挑眉“有什麽辦法？”
她一笑“記得那個少卿麽？我見過他手裏拿著的是刀，而且內力不凡，冰牆上有不少刀痕，一定是他嚐試破冰所致。”
“他都不行，那還有什麽辦法。”
“我嘍。要是我用箭射中幾個有縫隙的地方，他再出手，冰牆自然會倒塌。”她得意的一笑。
飛刀盯著她看，良久才說出一句話“你真的可以嗎？”
“你小看我~？”她一挑眉，萬種風情自眉眼間流露而出。
他看著一驚，有一瞬失神，他終於知道為何她會使得文淵對她如此特別，如何使得杜笙神魂顛倒。他垂下眼眸，連忙說“我去準備準備，你明日就去吧。告辭。”
看著他匆匆離去，她緩緩微笑，倒了一杯水。杜笙走到她身後擁住她，她微笑，靠在他懷裏，緩緩將杯中的水喝下“我碰到了姬莞。”
他一挑眉，在她耳邊道“三皇子？”
她勾唇一笑“都第三個了？哈哈。”
他擁緊了她一些“沒有出什麽事吧？”
“沒有。就是和萬貴妃見了麵。說了幾句話，她不會透露任何消息，怕我會對莞兒動手。不過莞兒倒是乖巧，我很喜歡他。”她想起姬莞那一雙眼睛，黑亮黑亮的，很是可愛。
他溫柔的微笑“真的要去救那個小子？”
她眼珠一轉“當然，大理寺對我而言有特殊意義。”
“什麽意義？”
“大理寺卿吳瑞是我的師傅。”她抬眼看向杜笙，隻見後者溫柔的笑。
“原來如此。”
她忽然小聲道“吃醋啦？”
他微微側頭“你說呢？”
她抬手摟住他的脖子“我要得到情報，才能跟那個人交差。”
他環住她的腰，小聲道“我知道。”
她笑眯眯的“我去睡了。”
“嗯。明天小心一點”。
“知道啦！”她轉身一下子躍到三樓。
他抬起頭看著她，緩緩搖了搖頭，這丫頭，從來就不知道走樓梯。他神色忽然一變，嗅到了一絲血腥氣，他一皺眉，下意識的望向她的房間。房間裏，姬霜關上門，靠在門板上，手捂住唇，她聽到杜笙回房的聲音，才放下手一看，手掌心已經染上了點點猩紅。她皺了一下眉，西域比中原冷許多，就是孫神醫的藥按時服用也難抵禦寒氣的侵襲，幸好她還可以用睡眠來恢複身體，她脫下單薄的外衣，從衣櫃裏取出厚一些的，以備明日去雪山救人。她望著鏡子，又四下看看，她是否可以通過林天青傳訊給吳瑞呢。她搖了搖頭，還不行，不能向陌生人泄露身份，萬一被人察覺就糟糕了。正在思慮之中，敲門聲響起，嚇了她一跳，她一怔，說“誰啊？”
“是我。”是杜笙的聲音。
“啊……有事嗎？”
“急事。”
她打開門，隻見高出她許多的杜笙站在門口，麵無表情，看著有些可怕。他絲毫不避諱的走進屋，順手帶上了門，握住她的手腕。
她有些迷茫“笙哥？”
杜笙看著她沉默了一會兒，擰起了眉頭“脈搏虛浮，手冰涼，唇色慘白，還有血腥味。老實交代吧，從何時開始的？”
她睜大了眼睛“你怎麽……”她忽然發現杜笙的手指剛好搭在她的脈搏上，無奈的一笑“……三日前，因此在路上耽擱了。”
“你有按時服藥。為何還會如此。”他擔憂的看著她。
她反握住他的手“西域夏日炎熱，但冬季畢竟比四季舒適的洛陽要冷許多。藥性擋不住寒氣。”
“辰兒。你總是讓人擔心。”
她一笑“傻瓜！我是巫族人，壽命本來就比你們普通人長！！少個幾年的也沒什麽。”
他的手指掠過她的臉頰“受苦的是你。”
她的眼中透出一絲無奈“對我來說，還活著比什麽都好。”
他終究是無奈的歎了一口氣，轉身走向門口。她望著他的背影，杜笙是一個無論何時都安靜沉穩的男人，別人皆道他是一隻笑麵虎，但那不過也隻是幼年喪父的他用來保護自己的方式。她幾步走上前從身後抱住他，杜笙一驚，望向環在腰間的手臂，忽然一笑“要留我在你這兒睡嗎？”
她臉一紅，連忙把他推了出去，關上了門。
他望著緊閉的門，緩緩搖頭笑笑，緩緩伸了一個懶腰，回屋休息去了。
次日清晨。
姬霜穿上厚厚的棉衣，帶著弓箭，和前來的飛刀一起前往雪山。
一隊人馬艱難的攀爬到冰牆之前，望著堅實的障礙，都為之一驚。飛刀的手下開始呼喊著對麵的人，而對麵的林天青也聽到了大家的聲音，和同伴從一個山洞中走出。
他望著冰牆的方向“安子。是不是有聲音，不是我幻聽了吧。”
司徒安走上前“……不是。是有人在喊，應該是白馬的人吧。”
幾人走到冰牆之前，大聲喊著“有人！有人！我們該怎麽過去？！”
姬霜聽到聲音看了飛刀一眼，飛刀點了點頭，看著她後退幾步，飛身一躍，整個人飛過了高大的冰牆。她落在對麵，看著林天青和司徒安幾人目瞪口呆的樣子，走上前“你們困了幾日了？”
林天青的臉色都有些發白，驚訝地說“辰辰姑娘？你……你怎麽過來的？！”
她右手叉腰，無奈的一笑“我隻是專注於輕功而已。”
司徒安一笑“沒想到姑娘還有這等功夫，實不相瞞，我們已經困了四日了。”
她解下腰間的幾個水袋，扔給他“這是酒，暖暖身子。”
林天青走上前“姑娘可是……有辦法讓我們出去？”
她一笑“林公子刀法卓越，但是不能硬與它抗衡，我可以來助公子一臂之力。”
司徒安一笑“我們幾個大男人都對著它發愁，姑娘有良策？”
她垂眸一笑，走上前“飛刀。後退。”
“是！”對麵傳來飛刀的聲音。
她拉滿弓箭，箭頭上是擦好的磷粉，羽箭離弦，箭頭忽然燃起火焰，死死地釘在冰牆上。以羽箭為中心，開始爬滿了冰裂紋。林天青一皺眉“這……”
司徒安拉住了他，小聲道“林兄，你看。”他指向裂紋，隻見羽箭深深沒入冰牆之中，僅剩下尾部在外。林天青看著姬霜的側臉，沒想到她居然有如此大的力道。
司徒安又說“我看她臉色蒼白，氣息淺薄，身體很嬌弱。”
林天青小聲道“她眼神清澈，不像惡人。”
司徒安微笑，點了點頭。
幾支羽箭釘在冰牆之上，瞬間冰裂紋布滿了整個冰牆。她滿意的一笑，對著林天青一抬手“林公子，請。”
林天青點了一下頭，拔出腰間的刀，輕輕一揮，刀氣如同猛虎奔向冰牆，喀拉一聲，本來厚重的冰牆瞬間倒塌，散落成一地的碎冰塊。林天青長舒一口氣，拱手道“多謝姑娘相救。”
她走上前，衝飛刀使了一個眼色，“我看公子們在雪山上已經困了多日，想必身子已經虛弱不已，不如回客棧休息吧。”
飛刀不斷點頭“是啊。大家都困了這麽久，趕緊回去休息吧。”
一夥人擁上前，將幾位困在雪山的人們匆匆帶走，就剩下了飛刀和姬霜，飛刀看著她，輕聲道“走吧。”
她忽然湊到飛刀耳邊“洛陽有什麽事嗎？”
飛刀一怔搖了搖頭“沒事啊。”
她忽然瞪著他“你撒謊。主人殺了我離開當晚的所有守衛。”
飛刀沉默良久“既然你知道，為何還要執意離開。將軍為你擔下了什麽你知道嗎，他違抗的可是文淵，文淵無情，會輕易放過他嗎？！”
她盯著他，扯出一絲冷笑“所有的罪責，我會承擔。”
“我一直很想問你一個問題。”
她微微皺起眉頭“但說無妨。”
“你愛他嗎。”他緊緊地盯著她。
隻見她一怔，開口道“笙哥嗎？”
他搖搖頭“文淵。”
她麵無表情，盯著他看，忽然想起文淵曾問過同樣的話，他說，你愛我嗎。她不願意撒謊，不想欺騙任何人，但是她不想傷害杜笙……她深呼吸，緩緩道“愛。”
她聲音輕的像是一聲歎息，他微微睜大了眼睛“既然如此為何不答應他，你明明可以當他的王妃，為何拱手相讓，這一切本是屬於你的。”
她一笑“飛刀。我還不想死的那麽慘。”
“什麽？”他有些看不懂眼前的人。
她輕輕捋過長發“你離主人遠，並不了解他。你以為他真會愛上誰嗎。”
飛刀垂下眼眸，不語。
她洋洋一笑，從他身邊走過，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飛刀望著她的背影，這個女人……看得是如此透徹，她卻依然說愛他。她的心思，他果然猜不透，但是他願意相信，她和杜笙之間還是有著某種感情，那種默契，一般人是難以理解的。罷了罷了，他也不管想這閑事，隻要不會傷及將軍，怎樣都好。
一行人回到了落鳳閣，杜笙安頓好大理寺的人，便走到後院，看到姬霜坐在池塘邊的石頭上，盯著池塘裏的魚，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他悄悄走上前，坐在她身邊，她抬眼看了看他，又望向池塘“安頓好了？”
他點頭，說“在想什麽。有什麽事嗎？”
她搖搖頭，說“我讓小綠去請示他下一步如何做。還沒有回應。”
他笑笑“再等等好了。”
她抿唇一笑。
他忽然開口“辰兒。給我講講你的事吧。”
她一挑眉“嗯？”
“給我講講你小時候的事。我很想知道你以前在宮裏是什麽樣的。”他眯起眼睛，溫柔的笑。
她微微勾唇，輕歎一聲“王宮啊……很多事情也慢慢記不得了。啊，對了，給你講講落雲的事吧~！”
他一挑眉“摩羅？”
她點點頭“其實我跟落雲在一起的時間最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