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文淵的傷剛一好就開始忙碌了起來。還好玉檀回來了，不然寬闊的院子裏又該剩她一個人了。她在花壇裏照顧著盛開的曼珠沙華，它不斷的在成長，由原來的一株，長成了一片。她輕撫著花瓣，花瓣上的水珠晶瑩剔透，倒映著一個人……摩羅？！她慌亂的抬起頭。對上花壇對麵那一雙冰冷的眼眸，水瓢落在了地上，她有些不知所措。為什麽心虛？背叛父王的又不是她，為什麽要心虛……
“你慌什麽。”摩羅絲毫不留情的開口。
她穩住情緒，抬起頭對上他的雙目“你來這裏做什麽。”
“來看看你會給我什麽解釋。”他望著她。
她緩緩抬手，覆在他那一張青銅的麵具上。他沒有反抗，而是抬起自己的手，摘下來那一張唬人的麵具連帶著黑色的假發，露出本來妖異的臉龐，雪白的長發披散下來，是他獨一無二的標誌。她深呼吸“除了你。誰還活著。”
“墨蘭。”他的聲音格外溫柔。
她一皺眉“墨蘭？”
他麵無表情地說“就是當日救了琅琊的大理寺少卿衛女。”
她望向四周，忽然想起那一日覺得衛女有些熟悉，原來是墨蘭，還好，這一對鴛鴦還都安好。不、不對。“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他望著她，輕聲道“我五年前就進入了冥府。”
她一驚“五年前？！”
他點了一下頭“如你所料。我是文淵在皇宮的細作。”
她不可思議的望著他。
但是他卻話鋒一轉，道出了另一個事實“我還有另一個身份。就是先皇派到文淵身邊的刺客。”
她糊塗了，徹底糊塗了，落雲到底是什麽人，他到底是好是壞，他是雙麵間諜，但是他真正的主子又是誰。
落雲拿出發帶束起長發“你的選擇呢。”
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什麽？”
“苟且偷生，還是去報仇？算了。我看你現在很好。不必再去做那麽危險的事，不如就在文淵的懷裏躲一輩子好了。我倒想看看最後文淵會不會對你下手。”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眼神中盡是不屑。
她生氣的說“苟且偷生？！你以為我進冥府是為了什麽。我會殺了他，我一定會殺了他。我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望著她眼中的火焰，他勾唇一笑“你殺的了文淵麽？”
她望著眼前的花朵“……我為什麽要殺他。”
“文淵是姬夜的左右手，是當日叛軍的大首領。你殺不了他，又怎麽能下手殺跟你有血親的姬夜？我的公主，他可是你的兄長。”他雙手抱在胸前。
她沉默，我的公主，這是落雲對她專有的稱呼。如今再聽到這聲呼喚，隻覺得世事太複雜，她有些紛亂，有些疲憊，當初堅持的東西似乎在一寸一寸垮塌。“……不是……有你麽。”
他一挑眉“你會眼睜睜的看著我殺死他而不阻攔？”
她望向一邊，點了一下頭。
他伸手扳過他的臉頰“我的公主。我要你發誓，如果我一旦殺不死文淵反而死在他手裏。你要替我報仇。不得有一絲心軟，否則我就死不瞑目。”
她瞪著他“你這都胡說些什麽！”
他目光無比的堅定“發誓。”
她受不了他這種千年不改的臭脾氣，妥協道“我發誓。”
他滿意的一笑“好好享受現在的時光。能看到他的日子不多了。”
她望向一邊，心底不知道是什麽感覺。文淵是仇人麽，她始終不知道該給他怎樣一個定位。
他轉身欲走，忽然想起什麽，側過頭“啊對了。我實在是看不慣了，所以才想告訴你。”
她一皺眉“告訴……什麽？”
“琅琊那小子雖然外表冰冷，但是……可能也快被你逼瘋了。”他挑起一絲壞笑。
她不知所雲的望著他“什麽？”
他聳聳肩，往前走，他的公主遲鈍起來真不是一般的遲鈍，琅琊已經做得那麽明顯了她居然毫無感覺。也是，她從小到大都是在寵愛中長大，根本不會察覺到琅琊已經動了心。可是……他了解文淵，這件事一旦被文淵發覺，就不好了。他不許自己的手下有任何常人的私情，因為私情會牽絆住一個人的腳步，更何況現在琅琊喜歡的，可是他的人。他輕笑一聲，他的公主，不論到哪裏都是漩渦中心，無論周圍攪成什麽樣，她都安然無比。先王。不知道落雲還能保護她多久。不過公主已經長大了。您可以放心了。他沒有告訴她，他是個孤兒，父母死於戰爭，從出生開始就被衛煬王收養，與姬夜能算作是有手足之情。隻是他三歲的時候，姬風出生了，他便與姬夜聚少離多，到五歲的時候就有了姬霜，他便被派去守在了小公主的身邊，一直保護她。姬夜逼宮前日他就離開了宮裏，朔月十二宮盡數被殺，他也名副其實的回到了冥府，當上了他的大統領，昔日戰事正緊，他朔月十二宮大宮主的身份又被人熟知，便帶上麵具成為了摩羅。自衛煬王死後，他便與姬夜劃清了界限，遠離洛陽自請駐守白城。他與姬夜的關係似是君臣卻又有昔日手足之情，但他就算再理解姬夜對王室的恨，也始終接受不了衛煬王的死。
他見到姬霜。知道他的公主還安好，他真的希望她能夠安穩的度過一生，哪怕對象是琅琊，是杜笙都可以，卻偏偏是文淵。文淵沒有姬夜，不可能有他今日，姬夜沒有文淵，更不可能身登九五。可是他的公主卻不知道，她最大的仇人其實是文淵。姬夜隻是負責點了一下頭，而所有的主意，全部出自文淵。他做了姬夜有所顧忌不敢做的事，也同時，為他自己報了仇。
落雲知道，一切正在向扭曲發展。如果文淵知道她是殺父仇人的女兒，如果姬霜知道他是殺父仇人……他不敢想象，他隻能等著，等著有一天姬霜對他的愛消耗殆盡，等著有一天文淵的興致消失，而加速這一改變的關鍵，就在於心然，那個假公主，那個文淵的未婚妻子，未來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