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十四章 一封休書
“你說什麽？你把那龍記商行的少東家給得罪了？”陳墨的話剛說了一半，卓老漢便拍案而起，“你給我滾上門去，跪在龍家門口磕頭，龍少爺不原諒你，你就不允許起來。”
“陳墨，你知不知道，這是我們家唯一的生計，”南明聖母眉毛也豎了起來，“你進我們卓家的門第一天就將全家的飯碗都給砸了，你要是不能求得龍少爺回心轉意，我們卓家就沒你這個女婿。”
“爹……，娘……”卓嫣然有點傻了，她沒想到竟然會發生這種事情，早上還好好的，怎麽夫君出了一趟門就成了這樣，“陳墨他也不是故意的，誰讓那龍少爺在商行玩蟋蟀呢，還讓蟋蟀給跑了出來，這也不能怪陳墨吧。”
陳墨心中卻是一陣苦笑，他隻是說了自己將龍傲天養的蟋蟀踩死，自己這嶽父嶽母就這麽大的反應。要是他們知道自己還被逼著簽下了三千兩銀子的欠條，那會怎麽樣？會不會直接就將自己給逐出家門去？
南明聖母看著陳墨低著頭看著地下沉思著，她眼睛中微微光芒閃爍。她這一番打斷陳墨的話正是故意的，她就是要陳墨隱瞞，要他不說實話。等到事後再將這一切都揭露在卓嫣然的麵前。陳墨表現的越是拙劣，越是不可靠，她就越開心。
“不能怪他？不能怪他那怪誰？”南明聖母臉色看起來有些猙獰，“難道怪我嗎？還是怪你爹？要不怪龍少爺？女兒啊，你別替他說好話了，有的人天生就是掃把星，就會給家裏招來災禍。我的乖女兒，你醒醒吧，他要是不肯去跪，那就隻有我和你爹去跪了。”
“沒法子，弄出這麽大的事情來，我也隻能豁出去我這張老臉了，明天我就去找龍少爺，跪在他麵前磕頭，求得他的原諒，給我們家一條生路。”卓老漢一邊說著話，一變摸著眼角，看起來很是無奈。
要是磕頭有用的話就好了，我立刻上門去給那紈絝子弟三跪九叩。陳墨心中一陣苦笑，這可不是磕頭的事情啊。卓家老兩口的話給他心裏造成了莫大的壓力，就像是卓家的天都已經塌下來了，要是自己再將要賠償三千兩銀子的事情說出來，這老兩口不會一閉眼一蹬腿直接就上路了？
陳墨心中有點惴惴不安，猶豫是不是要將實情說出來，看了卓老漢和南明聖母兩眼，陳墨心一橫。這事不是躲就能躲過去的，自己現在不說，明天那紈絝子弟還是得找上門來。到時候會發生什麽事，那可就更加的沒法預料了。
“爹、娘、嫣然，我還有件事要和你們說。”陳墨覺得自己的*有點打結。
“還有事？什麽事？”南明聖母眉頭豎了起來，這小子怎麽每次的選擇都出乎自己的意料，“你不會還給家裏惹了什麽麻煩吧？你要是再給家裏惹麻煩，你就給我滾，這個家經不起你折騰。”
南明聖母一句話說完，死死的盯著陳墨，恨不得用自己的目光將他的嘴巴縫起來。
“我……，我被那龍傲天逼著打了個欠條，說……，說是要賠償他那頭被我踩死的蟋蟀。”陳墨的聲音有點低，但還是一點一點的把話給擠了出來。
“什麽？”南明聖母尖叫了起來，看起來簡直憤怒到了極點，“你……，你是不是瘋了，這種欠條你也敢打，你說說，你究竟欠了多少錢？老娘我話先撂這兒了，我是一分錢都不會給你還的。”
陳墨隻覺頭皮一陣發麻，他早就預料到了這種情況，知道回來將會承受莫大的壓力。但是他不想卓嫣然誤會自己，不想自己在卓嫣然心目中變成一個逃避責任的人。雖然如今卓嫣然忘了以前的事情，但是陳墨卻沒忘，他有著自己的堅持。
嘴巴動了動，陳墨感覺就像是被人下了啞藥，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雖然他決定不逃避，決定麵對這些事，但是有的時候身體的反應卻是無法控製。舉起了右手，陳墨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兩銀子？”南明聖母臉上的表情很誇張，看她那樣子恨不得一口將陳墨給吞了，“你知不知道，三兩銀子是我們小半年的花費了，你知不知道你爹要做多少張凳子，多少個淨桶才能掙到三兩銀子？你這個敗家的東西，你還算不算個人？”
小子，你就點個頭吧，難道你就不知道有的時候撒謊也是件好事嗎？南明聖母覺得自己有點失去了耐心，恨不得催動法力控製眼前這小子說出自己想要他說的話。
陳墨頭一低，南明聖母心中剛一鬆，以為他點了頭，卻又看到陳墨的腦袋搖了起來。
“三十兩？”南明聖母心裏哀歎了一聲，不得不繼續說自己的台詞，“你這個*，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爹存的棺材本都可還沒三十兩銀子，你這是要幹什麽？”
喘了幾口粗氣，南明聖母朝著卓老漢道：“老頭子，沒法子，誰讓咱們閨女攤上了這麽一號人呢，你把箱子底下我們存下的棺材本拿出來，再去找街坊四鄰借借，看看能不能湊三十兩銀子，明天你親自往龍記商行跑一趟，把銀子交給李掌櫃吧。”
南明聖母這次卻是表現的通情達理起來，眼看的一味的嚇唬沒了用，她也不像一開始堅持不替陳墨還錢。她隻希望陳墨能借坡下驢，順著她的話就認了下來。
她一邊說著還一邊努力的裝出一副慈祥的模樣又道：“陳墨，這一次爹娘就幫你把這件事給承擔了，往後你可不能再這樣了，要好好的和嫣然過日子知道嗎？”
陳墨的手卻沒放下來，還是豎著三個指頭，繼續搖了搖頭道：“爹、娘、嫣然，我欠的不是三十兩，也不是三百兩，而是……，是三千兩……”
“呃……”南明聖母兩眼一翻，整個人就暈了過去。卓老漢也一下變得麵色如土，猛的站起了身來，伸手指著陳墨，嗓子不住的滾動，就像是有一口痰堵在喉嚨口，想要說話卻又說不出來。
“夫……，夫君，你說什麽？你……，你怎麽會欠了三千兩銀子？”卓嫣然目瞪口呆，她已經傻了，“這……，這可怎麽辦？這可怎麽辦啊？”
“嫣然，你放心，我不會連累你們的，”陳墨毅然道，“咱們先將娘給救醒了。”
卓嫣然一下又慌了起來，趕忙來到了南明聖母旁邊，抱著她有點不知所措。陳墨來到了南明聖母身旁，伸手掐在了她的人中上，重重的一掐。
“呃……”悠悠的吐了口氣，南明聖母適時的“醒”了過來，她看向陳墨的眼神有點複雜。這小子腦袋莫非被驢踢了嗎？怎麽這麽死硬。南明聖母都有點後悔起來，早知道自己應該一把將這小子給掐死的，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麽。
“你……，你……”南明聖母指著陳墨，臉上神色也很複雜，看起來像是很氣憤，又有點無奈的模樣。實際上她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也不知道自己該采取什麽樣的態度。是繼續嚇唬這小子？還是表現的對他好一點，讓他心中有所顧忌。
“娘，禍是我闖下的，我一個人來承擔。你和爹帶著嫣然先避一避吧，咱們在鄉下有親戚嗎？要不先到鄉下去躲兩天？等過段時間那龍家少爺氣消了，放下這件事了，你們再回來。”
“不行！”卓嫣然叫道，“不能讓你一個人留下，再說這件事分明就是那龍傲天想要敲詐勒索，根本就不是夫君你的錯。我看咱們還是報官吧，讓官府來處理這件事，我就不相信還沒有說理的地方了。”
“報官？這不行！”卓老漢搖頭道，“你們知不知道那龍傲天的舅舅是誰？那可是咱們南明城的太守，他能向著咱們嗎？更何況欠條上可是有陳墨簽字畫押的，走到天邊去我們這官司也贏不了。”
“你給我滾！”南明聖母臉色一變，指著陳墨惡狠狠道，“你現在就離開我們卓家，給我滾的越遠越好，我再也不想看見你這個喪門星。”
“滾……”陳墨微微一錯愕，自己這丈母娘是怎麽了？怎麽這麽好心讓自己跑路，“娘，我不能走，要是那龍傲天找上門來，發現我不在，萬一找你們要錢，那可就糟了。”
南明聖母眼前一黑，這小子真是榆木疙瘩腦袋啊，放著大好跑路的機會都不跑，難不成是個賤皮子麽？不吃點苦頭渾身都癢癢？
“他敢！錢是你欠的，和我們卓家又有什麽關係？你和嫣然隻不過剛剛成親，嫣然，你寫一份休書，不要這小子入贅咱們卓家了。要是那龍少爺找上門來，咱們就將這休書拿給他看。”
南明聖母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她本想讓陳墨自己逃走，這樣的話，便能坐實了他怯懦的形象，讓卓嫣然對他死了心。但這個計策失敗了，陳墨卻是根本沒有逃走，反而頂著壓力回來將事情告訴了他們。
南明聖母便退而求其次，自己主動給他創造機會，讓陳墨逃避。隻要他答應了，等卓嫣然清醒過來，也會覺得陳墨不夠堅強，對他的好感也會大打折扣。隻要不像是之前那樣對陳墨死心塌地，心魔也算是暫時解除了。
為了這個徒弟，南明聖母可以說是煞費苦心。
“不，我不寫，我不要和陳墨分開，娘，我這才剛和陳墨成親一天，第二天就……，你讓街坊鄰居怎麽看咱們家啊，這不是讓他們笑話咱們家麽。”卓嫣然頓時就不幹了，僅僅一天的時間，她便覺得好像和陳墨認識了許久，發現自己已經離不開陳墨了。
南明聖母目光微微一閃，心中暗暗感覺有點後悔。自己雖然能將卓嫣然的記憶封住，但是卻無法做到將她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在她身軀中的那個靈魂卻還是原來的卓嫣然，雖然沒了記憶，但是在靈魂深處卻是對陳墨有著刻骨的印象。
這一次要是無法讓這小子暴露出劣根性，隻怕自己這徒兒就要陷得更深了。
“嫣然！”突然陳墨開口了，他深深的看了看卓嫣然，突然道，“我覺得媽說的沒錯，你還是寫個文書吧，我在上麵簽字畫押。”
“你……，你說什麽？”突然聽到陳墨這番話，卓嫣然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樣對你、對我都好，咱們看來是有緣無份，還是算了吧。”陳墨嘴角扯出了一個笑容，看起來簡直比哭還要難看。
“你撒謊！你騙我！”卓嫣然連連向後退去，臉上滿是無法相信的神色，“墨哥哥，你……，你是騙我的是不是，你是不想連累我才這麽說的是不是？”
陡然間大受刺激，卓嫣然感覺心中一陣疼痛，這種疼痛仿佛來自靈魂深處。這種感覺就像是自己心愛的東西一下被打碎了，再也回不來了。不知不覺，靈魂中的記憶就冒了出來，以前對陳墨的稱呼脫口而出。
陳墨聽了心中一痛，看著眼前的卓嫣然，他猛地咬了咬牙，橫下了心道：“我沒有騙你，當然，我這也是為你好，你若是不想寫，那就我來寫這個休書。我們從此不再是夫妻，那龍傲天自然也就不能再找你的麻煩。而我也能放心的離開了。”
“你……，你要離開？”卓嫣然臉色更是大變，連眼神都變得空洞起來，“好，好，好，你走吧，你趕緊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南明聖母心中簡直樂開了花，雖然此刻的卓嫣然看起來傷心欲絕，但她知道這隻不過是一時的事情而已。和漫漫修行之途比起來，這點小事根本就和大海中的一朵小浪花一樣。
“姑爺，這是紙筆，你趕緊寫吧。”卓老漢忙不迭的將紙筆取了過來。
陳墨提起了紙筆，一時百感交集，猛地狠下了心，提筆寫了起來“休書……”，刷刷刷……，不一會兒功夫便將一封休書寫好了。接著陳墨將大拇指湊到了口中一咬，鮮血流了出來，在休書上摁了個鮮紅的手印。
“姑爺，這是五兩銀子，你拿著，咱們緣分雖淺，但好歹也是翁婿一場，”卓老漢掏出了一個小銀錠遞給了陳墨，“我跟你說，趁著現在天色還未黑，你趕緊去城北車馬行租一輛馬車逃走。否則若是等到明天，龍家找上了門來，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嫣然，你多保重……”陳墨接過了銀錠，深深的看了卓嫣然一眼，扭頭而去。
“娘……”等到陳墨出了門，卓嫣然卻再也無法忍耐得住，一頭撲到了南明聖母的懷裏，嚎啕大哭起來。她簡直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昨日才剛剛成親的丈夫，今天早上還那麽的溫柔體貼，為什麽突然間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雖說他捅出了這麽個大簍子來，但自己也沒說什麽呀。有什麽問題不能一家人一起承擔嗎？為什麽要丟下自己一個人逃跑？難道真的是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嗎？
“我的乖女兒，沒事，沒事……”南明聖母心疼的摟著卓嫣然，不住的拍著她的肩膀，“有娘呢，什麽事娘都會為你做主……”
她眼神中卻沒有一點欣喜，雖然她的目的達到了，但是徒弟卻如此傷心，她看了也不好受。雖說這個局麵對她來說簡直就是完美，但她不知怎麽地，對陳墨卻痛恨了起來。
“小子，你就不能自己偷偷的溜走嗎？非得當著麵傷害嫣然嗎？等到嫣然解除了心魔，老母我定要將你大卸八塊。”
事情已經辦妥，南明聖母隻顧著安慰自己的徒兒，也不去管陳墨了。大乾國就是南明島，是她開辟的洞天，沒有自己的指引，根本也不怕陳墨翻出天去。而且在自己的洞天之中，隻要一個念頭就能知道陳墨身在何處。
……
出了卓家，陳墨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轉身離去。他的腳步非常堅定，沒有半分的慌張，他的目光也很堅毅，和在卓嫣然麵前時猶猶豫豫的模樣截然不同。
走了一會兒，來到了一個鐵匠鋪前，陳墨一抬腿走了進去。
“客官，你要什麽？”
“老板，我想要一柄尖刀。”
“尖刀？”鐵匠鋪老板吃了一驚，“你要這個幹什麽，這可不能隨便賣，是要報備到官府的。”
“我是卓家剛進門的女婿，我是想既然入贅了卓家，卻也不能一直吃軟飯，總得自己學個手藝才行。我買把尖刀是想跟鄰居張屠戶學殺豬的。”
“卓家上門女婿？”鐵匠鋪老板一聽來了興趣，細細的打量了陳墨兩眼，臉上露出了興奮的神色，“嘿，還真是你，沒想到你卻是個上進的年輕人。也罷，大家都是街坊，你也不能拿著去做壞事，我就先賣給你。”
“多謝！”陳墨接過了尖刀，轉身出了鐵匠鋪，目光之中露出了點點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