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十三章 逃避
陳墨失魂落魄的走出了龍記商行，走在大街上就好像是魂都沒有了一樣。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往龍記商行送了一趟東西，竟然生出了這麽個事情來。一下落下了三千兩銀子的窟窿，別說卓家根本就還不起，就算是還得起，也絕不可能幫自己去還。
“你這人怎麽回事？走路不長眼睛嗎？”耳旁傳來了一個罵聲，陳墨走路撞到了人。他卻就跟個行屍走肉一般，根本也沒在意，繼續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前走去。如今陳墨的腦子裏兜兜轉轉的全是這三千兩銀子，其他的事根本也顧不得了。
自己該怎麽辦？他萬沒想到，自己竟然被這三千兩銀子逼成了這樣，確切地說是被一個二世祖給欺負成了這樣。這種人物，要是在以往，根本就入不了自己的法眼，在自己麵前根本就跟螻蟻也沒什麽區別。
“要不我一走了之？”突然陳墨的腦海中浮現了一個念頭，這個念頭越來越是清晰，不停的在他的腦海中盤旋，到最後快要占據了他整個腦海。
“這事是我惹出來的，隻要我一走了之，那二世祖也沒了借口對付卓家。我走了對卓家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反而我留下來對卓家卻是個禍事。”心中翻來覆去的盤算著這件事的利害關係，想來想去，這件事卻是隻有自己一走了之才是最好的結局。
不由的，陳墨沿著大街越走越遠，卻是根本沒有朝著家裏的方向而去，而是朝著南明城北門而去。在那裏是車馬行，自己身上還有兩個銀豆子，定能搭車前往連雲城。到了連雲城，自己再看看能不能找到海船出海。
總之，隻要自己離開了卓家，離開了南明城，讓那姓龍的紈絝子弟再也找不到自己，卓家的危機就能解除了。
卓嫣然忍著身子的不適，將床單被褥都抱到了院子裏，又吃力的搬了個大木盆過來，燒了一鍋開水，洗洗刷刷起來。一看到床單被褥上的狼藉，她就想起了昨晚的事情，既是害臊，又十分的甜蜜。
想起今天一早陳墨便起來伺候她，又是打水給她擦拭身子，又是將早飯端到了房裏給她吃，她心裏麵就跟吃了蜜一樣。她也不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大家閨秀，相反家裏麵許多事情可都是她操持著。
她知道像自己丈夫這樣的男人可不多，那些個街坊鄰居，哪一家的男人不是跟個大爺一樣作威作福。別說是給妻子端早飯了，隻怕女人伺候的慢了點都要大呼小叫。
“兒啊，你快放下，讓娘來吧，昨日是你的大喜之日，你怎麽今日就沾水，身子會落下毛病的。”卓王氏快步走到了卓嫣然跟前，將她手裏的活接了過去。
“娘……，女兒沒事……”卓嫣然的臉一下紅了，母親是過來人，她的話是什麽意思卓然自然聽懂了，“對了，娘，陳墨他上哪兒去了？我怎麽沒看到他？”
如今卓嫣然的一顆心全都撲在了陳墨的身上，恨不得時時刻刻兩個人都膩歪在一起，一刻不見心裏麵就感覺空落落的。況且……，昨天他也累壞了吧，卻一大早就起來幹活，卓嫣然感覺既是甜蜜，又很心疼。
“他啊……”卓王氏臉上浮現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此刻的陳墨正一直往著南明城北門而去，自然是瞞不過她，“你爹爹讓他送貨到龍記商行去了，去了也有小半天了，他應該快要回來了吧。”
恐怕他再也不會回來了，我的傻閨女，男人就是這麽絕情，等事後師父定要讓你看看這小子薄情寡義的麵貌，你才會知道將自己的一顆心都放在他的身上是多麽的不值得。卓王氏心中暗暗思忖，不過現在她自然是不會告訴卓嫣然。
“娘……”卓嫣然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埋怨，“陳墨他……，他昨晚睡得也很晚，你們……，你們怎麽一早上的就讓他幹這麽多活啊。”
“你這死丫頭，有了男人就忘了爹娘是不是？我看你啊，魂都要被那小子給勾走了。”
“才不是呢……”卓嫣然臉色變得通紅，“我隻是……，隻是想讓他多休息休息，也是為了讓他以後能多幫家裏幹點活嘛，我也是為了家裏好。”
……
“掌櫃的，今天還有發往連雲城的車子嗎？”進了城北的車行，陳墨來到了櫃上問道。
“有有有，一刻鍾之後，就有一趟車隊拉貨送往連雲城，客官可是想要搭個便車？若是坐在貨物上，隻要付一錢銀子，要想坐在車把式邊上的位子，付五錢銀子。不過咱們車行還可出租專門的馬車，跑一趟連雲城二兩銀子，不知客官想要怎麽去？”
“我就坐大車，坐在貨物上就可以。”陳墨忙道，如今身上可就剩下兩顆銀豆子了，還是省著點花好，到了連雲城之後還得花錢，這可不是大手大腳的時候。
陳墨取出了一顆銀豆子遞了過去，掌櫃的接過了銀豆子，放在小秤上稱了稱，取出了一把剪刀，剪下了一塊，將剩下的銀子又還給了陳墨。
“客官就在這兒等著吧，後院裏夥計們正在將貨物裝車呢，裝好了自會來叫你。”掌櫃的笑道。
“嗯……”陳墨找了個屋角坐了下來，閉上了眼睛等著車子裝好貨物。還有一刻鍾，一刻鍾之後自己便離開這南明城，離開卓家。想一想這兩天來的事情，真的就跟做夢一般。自己竟然和卓嫣然成了親，或許自己離開了這南明城之後，這場夢漸漸的就會醒過來了吧。
這還真是荒唐，莫非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麽？也不對啊，若是這樣的話，自己也應該是夢到周輕雲才是，怎麽會夢到卓嫣然？等到夢醒了，這一切就都是泡影了吧，這一切都不是真的，自己也不必有什麽心理負擔。
當然，自己本來也就不應該有心理負擔，自己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卓家好，隻有自己離開才不會連累卓家。自己若是留下了，對卓家反而是個禍害。這麽簡單的道理難道還有什麽好質疑的嗎？
車馬行後院的聲音漸漸的變小了，時間也一點一滴的過去。
“客官，可以到門口等著了，大車快要裝好貨物了。我已經打過了招呼，看到大車出來，你自己爬上去就行了。”掌櫃的抬頭交代了一聲，又埋下了頭去撥起了算盤算起了帳來。
“嗯……”陳墨緩緩的向著門口走去，一雙腿就像是灌了鉛一樣。
來到了門口，一陣風吹在了臉上，他感覺清醒了一些。
“孩子爹，你到了連雲城可得讓人帶個口信回來，我也好放心。”
“嗯……，你放心吧，你和孩子們在家也小心些，等我賺夠了錢我就回來，一定會讓你和孩子過上好日子的。”
車行門口有一對年輕的夫妻正依依惜別，顯然丈夫也是要離開南明城前往連雲城。不過他和陳墨不一樣，他是去討生活的。女人滿臉的依依不舍，但是為了生活卻不得不忍受分別的痛苦。就看她將一個大大的包袱塞在了男人的懷裏。
“孩子爹，這裏麵是衣服和被褥，還有一些幹糧。你到了連雲城可別舍不得花錢，不要舍不得吃喝，我們娘兒倆日子過苦一點沒關係，隻要你的身子能好好的，我們比什麽都開心。”
女人仰頭看著眼前的男人，眸子裏滿是舍不得。陳墨感覺自己一根心弦被撥動了，心中那塊最*的地方突然感覺到了一陣酸楚。
“要是嫣然知道了我要去外地，她肯定也會舍不得吧……，她一定舍不得，但卻沒辦法，若是我不走，肯定會連累她的……”
“但我要是就這麽走了，連招呼都不打一個，她怎麽辦？她會不會等我？她一定會等我的，肯定會擔心的不得了，到處打聽我的下落。而且龍家那二世祖肯定會找上門去，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傷害到嫣然……”
突然陳墨全身一震，目光中露出了堅定的神色。
“我不能逃走！我不能做個逃避的人！我不能做個不負責任的丈夫！區區一個二世祖難道就難倒我了嗎？就算是付出性命去，我也不能這麽不明不白的逃走，更不能逃避一個丈夫的責任。這人隻不過是個普通人，為了妻兒他都知道拚搏和奮鬥，難不成我一個堂堂的修行者，卻隻知道逃避麽？”
陳墨邁開了步子，從車馬行門口離去。“駕……”車轍壓地的聲音響起，幾輛大車從院子裏駛了出來。
“喂……，出發了，趕緊上車！”車把式一甩手中的長鞭，甩出了一聲炸響。
“一、二、三、四……，怎麽回事？掌櫃的不是說有五個人嗎？怎麽隻有四個人等在這兒？還有一個人呢？”
“老馬，別管他了，是他自己錯過的，怪不得咱們，趕緊走吧。”
五輛大車緩緩的離開了車馬行，沿著官道向北而去。
……
卓家院子裏，卓王氏原本正幫卓嫣然洗著被褥、床單，心中盤算著等陳墨離開之後，便要出手將自己的徒兒喚醒，讓她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這傻丫頭隻要認清楚了這一層道理，自然就能看破魔障，修行途中再無波瀾，能順順利利的一直修煉到武宗的境界，自己也多了個得力的幫手。
突然，卓王氏的臉色就是一變，變得陰沉了下來。
“這小子莫非是腦子壞了嗎？怎麽回來了？難不成他有三千兩銀子賠給小白？若是沒錢他又該怎麽辦？莫非他以為小白是嚇唬他的，不敢上門來要錢麽？”
她並不打算對陳墨用搜魂之法等秘術來改變他的念頭，她隻安排一個環境，她要陳墨自己將所有的劣根全都暴露出來。否則等到卓嫣然修為高深了之後，發現自己動了手腳，隻怕到時候不但壞了師徒的情誼，而且這件事又會成為她心中的魔障。
當然，也不能說她一點手腳都沒動。比如封住了陳墨的修為，讓他變成了一個普通人，遭此巨變之下，陳墨定然心神激蕩，變得脆弱起來。再比如創造出種種不利的局麵來打擊他，考驗他的人性，將他心中那些陰暗的東西全都逼出來。
以南明聖母活了這麽多年的修為，對人心自然是看得很透。她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好人，也沒有絕對的壞人。每個人都既是聖人，又是妖魔。是好是壞，就要看在這一刻的環境中，究竟是什麽樣的念頭占據著上風。
她要做的就是改變環境，讓陳墨自己將自己體內的妖魔釋放出來，讓他的種種醜態被自己的徒弟看到。讓自己的徒弟明白，她喜歡著的這個人也不過就是個凡夫俗子，甚至是個肮髒的下流坯子。到那個時候，卓嫣然非但不會喜歡這個小子，反而還會討厭他，心魔自破。
“好啊，老母我給你一條活路你不走，你偏要自己折磨自己，那我就讓知道知道，人世間最難受的並不是肉體上的酷刑，而是讓你精神上生不如死。”南明聖母嘴角浮現了一絲冷笑。
按照她原本的計劃，陳墨隻要自己逃離了南明城，她便解除對他修為的封印，讓他自己離開南明島。至於說這茫茫大海他能去哪裏，這她就管不著了。之所以不殺了陳墨，她也隻是不想再惹風波，可別因為此事在卓嫣然的心中留下破綻。對於這個徒弟，她可以說是煞費苦心，疼愛到了極點。
……
“夫君，你回來了！”看到陳墨的身形出現在了院門口，卓嫣然整個人都變得生動了起來。原本在院子裏焦躁的轉著圈子，一下也安靜了下來。
“這麽熱的天，爹爹還讓你去龍記商行送貨，他也不知道自己去。”卓嫣然嘟囔了一句，“你熱了吧，我煮了一鍋酸梅湯，用井水一直泡著，現在應該冰了，我倒一杯給你喝。”
“嫣然，我不……”一句話還沒說完，卓嫣然就跟隻花蝴蝶一樣跑了，看起來快樂到了極點。
陳墨眼睛裏流露出了一片柔情，看著卓嫣然的背影，他的心被融化了。
“無論怎樣，我一定會好好的保護她，絕不讓她受到一點委屈，不讓她受到半點傷害。”陳墨心中暗暗的發下了誓言。
不一會兒功夫，卓嫣然端著一碗酸梅湯回來了，陳墨接過來端在手中，冰冰涼涼的，忍不住滿口生津。端起了碗，湊到了嘴邊，陳墨喝了一大口。
“夫君，怎麽樣？好喝嗎？解不解渴？”卓嫣然期待問道，她卻沒注意到陳墨耳根子忍不住抽動了兩下。
“你沒喝嗎？”陳墨忍不住問道。
“沒，這是人家特地為你燉的，人家怎麽能先喝嗎，”卓嫣然嗔道，“不過話說回來，看你喝的這麽暢快我也有點渴了，快給我喝一口。”
“哈哈，這可不行，”陳墨手一閃，躲了開去，一口將酸梅湯喝幹了，“太好喝了，我可還沒喝夠呢。”
“哼……，小氣鬼，”卓嫣然臉上滿是欣喜的神色，“廚房裏還多呢，我又不是隻做了一碗。”
說罷她便向著灶下走去，陳墨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剛才一口氣將一碗酸梅湯灌下去，他的牙齒都快酸掉了，此刻感覺這張嘴巴簡直不像是自己的。
“油嘴滑舌的小子，這點小事都要騙嫣然，看來今天這事這小子是打算蒙混過關了，”南明聖母臉色冰冷，“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一旁的卓老漢此刻卻哪裏還有一家之主的模樣，在一旁戰戰兢兢的看著南明聖母，一句話也不敢說。
“啊……”突然廚房裏傳出來一聲驚叫，陳墨趕忙跑了過去。
“呸呸呸……”就看卓嫣然皺著眉頭，不住的朝地下吐著口水，她看到了陳墨進來，苦著張小臉道：“夫君，我想起來了，好像煮酸梅湯的時候我忘了放冰糖了。你剛才是不是……，是不是牙齒都要酸掉了……”
“傻瓜……”陳墨揉了揉卓嫣然的頭心，“隻要是你做的，我都愛喝。”
“夫君……”卓嫣然心中一陣甜蜜，撲倒了陳墨懷裏，嗅著他身上的氣息，一顆心都要醉了。
“無恥之徒，不要臉！”另一件屋裏的南明聖母氣的臉色都變了，“這個沒用丫頭，兩句話一糊弄就不知道天南地北了。”
“對了，嫣然，爹娘在家嗎？”
“啊？在房裏呢，你找他們幹什麽？”卓嫣然有些錯愕。如今她正和陳墨好的蜜裏調油，即便是自己的親爹親娘，她可也不想被打擾。
“咱們一起去見他們吧，我有事和他麽說。”
“什麽事啊？待會兒吃完飯的時候再說唄。你這麽累了，咱們先回房去歇息一會兒。”
“不，”陳墨搖頭道，“這事很重要，我們現在就過去吧。”
說罷陳墨牽著卓嫣然的手，向著卓老漢和卓王氏的房間而去。
“他這是要幹什麽？”南明聖母吃了一驚，她發現自己有點猜不透陳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