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三十七章 李代桃僵
“周師妹,洪州府城外麵有一處明珠湖,風光甚好。如今又正值寒冬之季,遊人極少,沒有閑雜人等在一旁騷擾。如今天光尚早,咱們到明珠湖再遊玩遊玩吧。”
周輕雲抬頭看了看天色,二人一早就出了客棧門,在城中轉了半天,但是此刻天光尚早,現在就堅持回去又好像有點落了白岫峰的麵子。周輕雲微微躊躇了一下便輕輕的點了點頭,白岫峰看在眼中,心裏暗暗一喜。
兩個人一同出了南城門,向著城郊便徑直而去。
出了城門之後,空曠了許多,一條官道筆直的延伸出去,道路兩旁都是些城裏麵商行在這兒設立的貨棧或者倉庫之類的,再也沒了可以逛的地方。
二人都是修行者,也沒有用馬匹來代步,但行走起來卻是比起普通的馬匹還要快得多。特別是離開了城門有一段路之後,路上的行人已經稀少,二人更不用掩藏行跡,在路上就疾走了起來。
沒走了一會功夫,就看對麵一頭老驢拉著破車,慢慢悠悠的走了過來。那車夫帶著破帽子坐在車轅上,帽簷將大半個臉麵都遮住了,隻露出個下巴來。下巴上還全是塵土汙漬,一看就是社會最底層的人物。車上放著幾個大木桶,看起來也很是破舊,也不知道裏麵盛的是什麽東西。
陳墨坐在車上,身子往前一衝一衝的,腦袋也是不停的點著,像是正打著瞌睡。手上的鞭子也是有一下沒一下的甩著,看起來和一個不堪重負的車夫根本沒什麽兩樣。但是陳墨在帽簷下麵的兩隻眼睛卻是一直囧囧有神的盯著對麵走來的白岫峰與周輕雲。
就看對麵那二人在官道上疾走而來,仿佛根本沒看到自己似的。陳墨如今早就全力催動了精神力,將自己的氣息全都收斂了起來,以白岫峰與周輕雲兩個人的修為根本就無法發現他的底細。
“師妹,那明珠湖景色極美,特別是今天天光又好,萬裏無雲,又有陣陣清風徐來。陽光照射在波光粼粼的湖麵上,就像是老天爺在湖麵上灑下了千萬顆珍珠……”
白岫峰還真到明珠湖來遊玩過,此刻又是有心想要巴結周輕雲,不遺餘力的向周輕雲誇讚著明珠湖的秀美風景。
至於斜對麵駕著驢車緩緩而來的那個螻蟻般的農夫,他根本就沒有看在眼裏。
“駕……”眼看著二人和那驢車迅速的接近著,就快要擦肩而過。突然那拉車的老驢不知怎麽地,腿腳一撇,頓時就失去了平衡,整個身子都是向著一邊歪倒了過去。
“馭……,馭……”就看那車夫手忙腳亂,佝僂著身子一下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伸出雙手就要去扶那頭老驢,看起來笨手笨腳的,惹人發笑。
白岫峰看到了這副情形,臉上頓時就露出了譏笑。他根本也沒有看到底層百姓辛苦的討著生活,隻是看到了這個土包子的動作簡直滑稽至極。
但是他臉上的笑容隻是剛剛浮現立刻就凝固了起來,因為緊接著他鼻子裏就聞到了一股惡臭。就看那大車上拉著的幾個木桶翻了下來,木桶上的蓋子也被衝開了。裏麵汙黃色的液體頓時就潑灑了出來。
“大糞……”白岫峰剛想揮掌打去,立刻就像是被火燙到了一樣縮了手。這種汙穢之物他可不想沾上半點。
白岫峰身形一晃便向路旁極速閃了過去。周輕雲自然也是發覺了異常,女孩子更加的愛幹淨,皺著鼻子同樣是向邊上躲閃了開去。
“師妹小心……”等閃到了一旁,離著那大車足有七八丈開外,白岫峰才想起了同行的周輕雲。話剛說了一半,他便訕訕的住了嘴,看到周輕雲滿臉嫌惡的站在自己身旁,他忍不住有些赧然。
這種時候他卻是隻顧著自己,忘了身旁還有個師妹要保護。再怎麽著,若是他心裏真關心著周輕雲,剛才那種情形下,也該拉她一把才是。
但緊接著,白岫峰便感覺到了不對勁,周輕雲臉上帶著嫌惡的神色,卻是一直盯著他看,將他心裏麵看得有些發毛。
“怎麽回事?難不成我身上有什麽不對?不至於吧,剛才我反應已經夠快了啊,不至於被大糞潑到啊。”
心裏麵雖然這麽想,但白岫峰還是覺得有點惴惴。低頭一看,果然就看到衣服下擺上好大一片都濕了,上麵還站著不少細碎的黃白之物。頓時他就感覺一陣陣的惡臭從鼻孔裏鑽進來,直衝天靈蓋。
“這……”白岫峰頓時就惱羞成怒,氣的渾身發抖就要找那車夫算賬。扭頭看去,就看那車夫一條腿被那老驢壓在了身下,正在死命的掙紮,將腿抽出來。一抽出來,那車夫便朝著那一個個大糞桶跑去,想要將它們扶起來。
“我的大糞……,我的大糞啊……”
一個嘶啞的聲音傳來,其中還帶著陣陣的哭腔,聽起來十分的傷心和焦急,仿佛天都要塌下來了似的。
“師兄算了,我們回去吧……”一旁低低的聲音傳了過來,卻是周輕雲看到這一幕心中升起了不忍。
“這個……”白岫峰頓時心中大急,再也顧不得找那車夫算賬,心裏麵念頭極速的轉了起來。這才剛出了城門,若是回去,自己和仇方侯一起布下的局豈不就全都白費了功夫。
到時候自己簡直是雞飛蛋打,不但是一親美人芳澤的美夢全都落了空,還要欠下仇方侯老大一個人情。更何況那小子也是抱著想要分一杯羹的念頭才出的手,事後即便自己賠上些好處,說不定這小子心裏還得落下怨氣。
“師妹,既然已經出來了,現在在回去豈不是掃興。你放心,我身上的空間錦囊之中備著好些換洗的衣服,我找個僻靜的地方,將身上的衣服換掉就是了。”
說著話,也不給周輕雲說話的機會,白岫峰趕忙就下了官道,向著路旁的田地中急匆匆而去。周輕雲眉頭皺了皺,終於還是沒有掉頭就走,沿著官道繼續前行,好歹離這潑灑了一地的大糞遠一些,到了聞不到臭味的地方再等白岫峰。
看著兩個人漸漸遠去,裝模作樣扶著大糞桶的陳墨眼睛一眯,提著幾個糞桶便輕輕放上了大車。緊接著扶起了倒在地上的老驢,重新將車轅掛好,將驢套子上的韁繩拉緊綁在了車轅上。
那頭老驢感覺到韁繩一緊,以為主人又催它前進,緩緩的揚起了蹄子又向前而去。陳墨卻是悄悄的從驢車的另一邊就潛伏進了官道旁的田地中,借著莊稼的掩護迅速的朝著明珠湖畔那五仙鬆之處狂奔而去。
剛才白岫峰被大糞潑中哪有這麽湊巧的事情,是在糞桶翻到的時候,陳墨抓了一把悄悄潑中的。他本就是個箭技好手,這麽點準頭對他來說輕而易舉。
找了處隱秘之地,白岫峰一把就脫掉了身上的藍色長衫,卻發現裏麵的褲子上也是濕濡濡的一片,散發著陣陣臭味。
他趕忙又將長褲給脫了下來,將襪子和鞋子也全都除去。但是就在他找地方換衣服的這段時間,糞液早就滲透進去,就連他的小腿上也濕了一片。他臉上浮現了一陣狂躁,從隨身的空間錦囊中取出了水囊,用清水一遍又一遍的洗著腿上的汙穢。
洗了足足有五水囊的清水,他用毛巾在腿上擦了擦水漬,這才沒有糞水的顏色沾上去,忍不住又湊到了鼻尖聞一聞,白岫峰眉頭又皺了起來。
“不管了,趕緊換上衣服吧,再拖下去那些人隻怕要等的不耐煩了。”白岫峰心一橫,穿上了隨身備著的換洗衣裳。
剛將腰帶係好,他突然一拍腦袋,想起了一件事情來。
“昨日我和仇方侯卻是約好了,今日我穿著這件藍色的長衫,也好讓他安排的人認出。我這要是換了衣服,那些人萬一認不出來豈不是不妙。”
但轉念一想,自己好不容易想盡辦法才從師父那裏將這件差事給討了過來。到了洪州府城將仇方侯約出來好說歹說,這才讓他同意配合自己布下了今日的局。這要是輕易放棄了,下次還能有這麽好的機會麽?難不成就眼睜睜的看著煮熟的鴨子飛走了?
“罷了,話是死的,人是活的,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的意外。再說了到了那五仙鬆處我再相機而動就是了,他們要是因為我沒穿藍色衣服認不出我來,我難不成不能悄悄的提示他們麽。”
想到這裏,白岫峰身形一晃,朝著遠處等在那裏的周輕雲直奔而去。
“周師妹,我換好衣服了,咱們繼續出發吧……”
……
陳墨卻是早就離開了事發之地,路過了周輕雲身旁時,屈指悄悄的一彈,一個紙團便向周輕雲彈了過去。
周輕雲心中正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弄的有點不開心,本想借此機會就回去,卻又被白岫峰纏著,心中更是有些不悅。突然就聽的一道輕輕的破空聲響起,一個小小的白影向自己打來。
那東西來勢極輕,周輕雲伸手接住一看,卻是個紙團。她心中警覺,向著路邊看去,就看官道旁的莊稼連半點動靜都是沒有,哪裏像是有人的模樣。
心中疑惑,周輕雲打開了手中的紙條看了眼,上麵寫著一句話。
“待會兒無論看到什麽都不要表現出異常,我讓你看看白岫峰的真麵目。”最後落款陳墨兩個字。
“這壞家夥搞什麽鬼?”周輕雲心中很是疑惑,但是想到剛才都被大糞潑了半身,白岫峰卻還是拉著自己一同去遊那什麽明珠湖,周輕雲心中不由得有點被這紙條上的字給弄的亂了心神。
正當她心中有些驚疑不定,拿不定主意是繼續和白岫峰一同去遊明珠湖,還是找個借口回去,又或者幹脆將這紙條拿給白岫峰看,就在這時白岫峰的聲音傳了過來。
周輕雲轉過身來,將手背在背後,指尖捏著紙條輕輕一撚,紙條便化作了粉末飄落在了地上。
“嗯……”周輕雲輕輕的應了一聲,臉上浮現了一絲微笑,跟在白岫峰的身旁繼續向著南郊而去。白岫峰卻是根本沒看出來任何異樣,沒想到身旁這個看起來乖乖巧巧的師妹,心裏麵對自己已經有了提防。
……
官道旁邊一處樹林之中人影一閃,從樹後麵轉出了個人來,就看此人個子中等,身上穿著一件藍色長袍,卻不正是陳墨又能是誰?
在外行走陳墨很多時候都不用本來的麵目,為了掩藏身份,空間玉玦之中自然也是備了許多各種各樣的衣服,其中正好就有藍色長衫。之前在五仙鬆旁聽到那些白岫峰的幫凶們商量,陳墨心中便模模糊糊的有了主意。
在回城的路上,隨著情況的變化,陳墨腦子裏將這個主意漸漸的補充完整了。而後麵的行動也一直比較順利,完全是按照陳墨的算計而變化著,如今便到了陳墨整個計劃的關鍵之處。
陳墨身形一動,向著那五仙鬆處便飛奔而去。很快就到了明珠湖畔,遠遠的五仙鬆便出現在眼前。陳墨猛地撒腿就向著五仙鬆那處狂奔,連黃泉夜行身法都沒有催動,奔跑之間動靜比之前要大了許多。
果然還沒到跟前,五仙鬆底下石凳上坐著的幾個散修就發現了陳墨的蹤跡。
“咦……,鄭老大你看那邊有人來了,看那人奔跑的身形好像是個修行者啊,”那囉哩囉嗦的散修又開始嘮叨起來,“你看那人,身穿藍衫,是不是就是仇少的朋友啊。不過這人身邊可沒女子相伴,有點不對勁啊。”
“萬有一,你給我閉嘴,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那鄭老大氣道,“你爹媽還真是有先見之明,怎麽給你起了這麽個破名字,什麽事都怕萬一。沉住氣,見機行事。”
“諸位道友,事情有變……”
那身穿藍衫的修行者還未到跟前,卻就嚷嚷了起來,頓時眾人就吃了一驚,齊刷刷的就站起了身來。
“諸位想必就是仇兄弟請來的朋友吧,在下就是仇兄和諸位所說之人。”
“原來是……,兄台怎麽稱呼?”那鄭老大臉色突然變得有些尷尬。
陳墨心中暗笑,那仇方侯做事也太毛糙了些,竟然連白岫峰的姓名都沒有和這些人說。
“敝姓王,敢問道友如何稱呼?”
“在下姓鄭,王道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鄭老大根本沒有絲毫的懷疑。
對方一口就叫破了自己等人的身份,而且又穿著一襲藍色長袍,完全和仇方侯所說相符,根本就沒有任何對不上的。
“諸位道友,今日我和師妹在城中玩耍。我剛好有些事情走開了,回來時卻發現師妹被一名男子給纏上了。我曾聽師妹說,那人是竹陵縣一個修行世家的子弟,家中頗有些勢力,一直纏著她。我師妹顧忌對方家中權勢卻是不好拒絕。”
“我想著今日不是正好請了各位道友來幫忙麽,我便悄悄的傳信給師妹,讓她帶著那小子前來這五仙鬆處。我和那小子從沒有照過麵,正好乘著這個機會請大家出手暗中幫我師妹教訓教訓那小子出口氣,隻要諸位幫我這個忙,我另有酬謝。”
說著話,陳墨從懷裏掏出了五塊下品元石來,遞給了這五人。五人頓時眼睛裏就浮現了貪婪的神色。他們都是散修,雖然是一塊下品元石,但對他們卻也是好東西。不過所有人都是向鄭老大看去,人都是他召集來的,這次的事情自然是以他為首。
“左右都是對付人,對付誰不是對付。反正事後也有仇少頂著,多拿份錢財豈不是好。”鄭老大心中暗想,頓時哈哈一笑,將五塊下品元石接在了手中分給了兄弟們。
“王兄弟,要咱們怎麽做?你盡管吩咐就是。”鄭老大豪爽道,其他四人都是各自歡喜。
“諸位好兄弟,那人和我師妹畢竟認識,待會兒我見機行事,大夥兒都看著我的行動行事好了。”陳墨眼神一閃,如今唯一的擔心就是不知道自己臉上這張妖狐麵皮的樣子那白岫峰認不認得。
雖然這妖狐麵皮自己從未在他麵前戴過,但畢竟是他師父賜給自己的,說不定他就曾見過。
陳墨轉過了身去,背朝著來處,準備等會兒突然和那白岫峰照麵。若是他認得這妖狐麵皮,猝不及防下定然會表現出異常來。
一切都準備就緒,就等白岫峰和周輕雲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