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五章 把天捅個窟窿
“怎麽?李墨軒人呢?”
看到街頭單人匹馬的身形出現之時,東方儉心中就是一沉,還未等那家丁到跟前,他就大聲喝問起來。
“老爺,李大人他身患重疾,連床都起不來了。小的前去,李大人還是讓下人們用軟床抬了出來,我看他麵色慘白,渾身發著虛汗,將事情和他說了,李大人他掙紮著想要起來,卻根本無法支撐,小的隻能先回來了。”
東方儉無奈的揮了揮手,讓家丁入列。他卻也隻能作罷,人家都病成這樣了,他難不成還真讓讓李家的下人用軟椅將他們老爺抬過來麽。
陳墨坐在糧行之中,將這主仆兩個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略一思量便明白了過來。
“這個李墨軒,還真是個老滑頭。早上看他還生龍活虎的,怎麽會突然就連路都走不了。這廝不想趟這趟渾水,卻是裝作身染重疾,倒也是個法子。”
邢師爺和一幹稅吏、衙役們都是老公門,自然對這種伎倆心知肚明。
“大夥兒都給我打起精神來,今天務必要將這東方糧行去年的帳都給查清楚了,絕不能耽誤了陳爺的時間。”
邢師爺覺得心中有一股情緒在激蕩,鼻子都有點發酸。他可是隱約知道點這西厙縣城中的勢力,想不到這麽顯赫的人家竟然也要任由自己拿捏,這權利的滋味簡直讓自己迷醉。
“師爺放心,小的們絕不叫陳爺失望。”
“就算拚了命,也要給陳爺個交代。”
頓時那些稅吏和幫閑們就嚷嚷了起來,一個個將算盤打得劈劈啪啪直響,下筆如飛,在賬本上記著一筆筆的賬。
看來揚眉吐氣的感覺不僅僅隻有自己一個人有啊,邢師爺看到人心可用,心裏麵也是明白了過來。
“哪裏來的宵小,竟然敢到西厙縣城來搗亂!”
長街盡頭猛的傳來一聲大喝,舌綻春雷,簡直將眾人的耳朵都震得隱隱作響。
街的那頭出現了一道人影,向著糧行這邊就走了過來。就看那人步子看起來四平八穩,不疾不徐的模樣,但速度卻極快。就看他身後一個鐵甲騎士正騎著駿馬策馬疾奔,但卻不管怎樣竟然都跟不上前麵那道人影。
“趙院長來了!”看到了那人,東方儉臉上就是一喜,腳後根在馬肚子上一踢,一拉韁繩催動著胯下駿馬就迎了上去。他雖然是東方家的主事人,但到底也是個普通人,對方可是個修行者,他半點也不敢輕慢。
“趙院長恕罪,在下實在抽不開身,不能遠迎,望院長恕在下失禮之罪。”
快要到跟前,東方儉翻身下馬,雙手抱拳就欲行禮。
“東方家主何必多禮,究竟是怎麽回事?是誰在糧行中生事?”
雖說就算是普通人向自己磕頭自己也足能受得起,但對方可不是一般的普通人,乃是西庚派擎天巨柱太上長老東方白的後人。趙普即便再托大,也不敢讓他真個將這個禮行下去,否則這事若是被有心人傳回到山門之中,誰知道太上長老心裏會怎麽想。
“這個……,我也不知。院長您是知道的,我們東方家一直秉承老祖訓誡,從來都不敢仗勢欺人,族人們都是本本份份的做點生意。誰想到今日竟然禍從天降,一早上糧行裏來了隊胥吏,竟然押著掌櫃的就將賬本都給翻了出來,說要查帳收稅。”
“什麽?”趙普聞言差點沒驚得一個趔趄,這件事實在是太過驚人。的確,是沒有明文規定說是修行者家族的產業就不能收稅,但這可是衙門中的潛規則。
這麽多年下來,無論誰坐在這個縣令的位置上,哪能這點事都不懂?自己這個位置是怎麽來的?難道誰還真以為是當今大周天子聖明點了自己做西厙縣的縣令不成?要是沒有西庚派的保舉,隻怕就算大周朝的任命下來,這個位置也坐不了。
說白了,西厙縣的縣令也就是西庚派的牧羊犬,替西庚派來管好境內的平頭百姓。一個看家護院的畜生,難不成還敢掉轉口來咬主人,甚或跳上主人的飯桌來搶食不成?隻要敢跳一跳,保管明天就將你給宰嘍。
“李墨軒呢?他人呢?”趙普心神穩了穩,從這個駭人聽聞的消息中回過了神來。
“李縣令他身體抱恙,我派了家丁去請他,卻看到他身體大不適,連路都走不動了。”
“這裏麵有鬼,”趙普心中閃過一個念頭,“莫不是李墨軒被人挾持了?”
“那糧行裏領頭的賊子是誰?”趙普沉聲問道。
“在下也不認識,”東方儉皺了皺眉頭,“那人是個少年,穿著一身粗布衣裳,就像個窮小子,長得也是土裏土氣,不知道哪個嘎達裏蹦出來的,從來也沒聽說過這號人物。”
“土裏土氣的窮小子?”趙普心中一驚,東方儉一句話,就仿佛觸動了他心裏麵某處機關一樣,浮現出了一個人影來。
“難道是……”趙普心中冒出個不可思議的念頭來,“不可能,不可能……,陳師弟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二人說著話已經來到了糧行附近,趙普再顧不得和東方儉四平八穩的踱步,兩步來到了糧行門口,扭頭往裏麵一看。
這一看將他驚的是呆立當場,張口結舌,根本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就看這糧行大廳中坐著的不是陳墨又能是誰,此刻正翹著二郎腿向自己也看了過來。
“趙師兄,好久不見,快進來坐。小弟正尋思著將事情辦完之後就去別院拜會趙師兄,誰想到師兄竟然先來了。”
一看到趙普,陳墨笑吟吟的站了起來,幾步就跨出了門檻,把著趙普的胳膊就往糧行裏麵走去。
什麽?這……,這少年是趙普的師弟?那他是?東方儉看著二人目瞪口呆,腦子裏一時都沒轉過彎來。
這少年是西庚派的修行者!
東方儉猛的回過了味來。
趙普也是迷迷糊糊的被陳墨攙著走了兩步才回過了神來,猛的一甩胳膊將陳墨的手給甩了開去。
“陳師弟,你是受了什麽人的指使?”
“什麽受了人的指使?”陳墨腦中想了一下才回過了味來,“師兄你說的是這些事?”
陳墨指了指正在查帳的稅吏和幫閑們。
“陳墨,你究竟是受了誰的蠱惑,竟然行這般背叛山門之事。你趕緊將幕後指使之人交代出來,我或可在掌門跟前幫你分說幾句。你要是冥頑不靈,就等著灰飛煙滅吧。”
趙普料想這位陳師弟隻不過入門一年多的時間,隻怕一直都是在門派中閉門苦修,對於門派很多地方隻怕都是一知半解,要是背後沒人唆使,怎麽可能就做得出這些事情。
而且這位陳師弟肯定也是被人騙了,也不知道自己上門找麻煩的這家人是誰,這可是太上長老的家族,要是這位陳師弟知道了真相,隻怕悔得腸子都要青了。
趙普拉著陳墨來到了一旁,低聲喝道:“陳墨,你是不是腦子糊塗了,你知道你自己在幹什麽嗎?”
“當然知道,不就是收稅嗎?這西厙縣乃是咱們西庚派的地盤,治下的百姓當然要繳稅,”
“你糊塗啊,收稅自有衙門來做,這是你該操的心嗎?”趙普怒喝道,“你知不知道這是誰家的產業?”
“知道啊,太上長老家的啊。”陳墨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這要不是太上長老家的產業,起不到敲山震虎的效果,我還不上門呢。
“你……,你還真知道啊……”趙普一下愣住了,忍不住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你這是在造反,我身為西庚派弟子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猛的回過了味來,趙普身形一動,往後躍開了兩丈,“鏘啷”一聲抽出了腰間的長刀對著陳墨。
“陳墨,趕緊束手就擒,否則就休要怪我不客氣了。”
陳墨一看心知趙普隻怕是誤會了,忙從懷中掏出了個東西來向著趙普就扔了過去。陳墨卻也不說話,他知道自己如今隻怕說什麽也沒有用,都無法打消趙普心中的懷疑,隻有將懷裏這件東西讓趙普看看,他自當什麽話都沒了。
眼看到陳墨伸手入懷趙普心中就是一緊,不過卻也不擔心。他知道陳墨修煉的乃是箭技,在這個距離對自己來說根本就是砧板上的肉,一點反抗之力都是沒有。
緊接著就看到陳墨手一揚,一道金光向著自己打了過來。趙普剛想動手,卻發現那道金光根本一點勁道都是沒有,軟綿無力,隻怕就讓它打在身上汗毛都掉不了一根。
一伸手將那道金光接了下來,趙普心中暗暗嘀咕,猶猶豫豫的就向掌中一看,頓時臉上就呆滯了,看著掌中這件東西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趙院長……,趙院長……”
一旁的東方儉開始聽到陳墨對趙普的稱呼心中就是一沉,他萬萬沒想到這土裏土氣的少年竟然是西庚派的修行者。但是緊接著他就看到趙普要對這少年動手,他心中就是一鬆。就算是修行者在這種關鍵的事情上得罪東方家也沒好果子吃。
但接下來就看那少年掏出個東西來扔給了趙普,趙普就變成了這種模樣,就像是癩蛤蟆吃了天鵝肉,都不知道怎麽好了。
叫了兩句見趙普還是呆呆傻傻的沒有清醒過來,東方儉忍不住來到了趙普跟前,低聲道:“趙院長,還請您趕緊將這小子拿下,別讓他趁機逃走了。”
也不知趙普聽進去沒有,隻見他雙目之中漸漸恢複了神采,從呆滯中清醒了過來。東方儉看向了陳墨,心中暗暗得意。
“你給我閉嘴。”
耳旁傳來一身低喝,東方儉頓時就是一愣,不由得轉過頭去就看趙普正冷冷的盯著自己。
“趙院長,您這是……”他不敢相信剛才那話趙普是對自己說的。
“你給我帶著人馬趕緊滾回家去,這兒沒你說話的份。”
“我……”東方儉頓覺臉上就是火辣辣的,他堂堂東方家的主事人,竟然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被人嗬斥,這張臉往哪兒擱。但是沒辦法,對方可都是修行者,即便他是太上長老的後代,但和對方也有著無法逾越的鴻溝。
”好好好,你們互相包庇,竟然欺負到我們東方家頭上來了,“東方儉連連退了幾步,退到了門外才敢放出幾句狠話來,“你們給我等著,我一定要稟告東方老祖。“
灰溜溜的上馬,“嘩啦啦”的鐵甲摩擦聲響起,這隊全副武裝的鐵甲騎士竟然就這麽走了。氣勢洶洶的來,竟然連門都沒進就這麽走了?
圍觀的百姓都看傻了,遠遠的朝東方糧行門口看了看,心中簡直一個個都好奇到了極點。這裏麵的究竟是誰啊?竟然未動一拳一腳就將這隊虎狼般的騎士給嚇走了,這還是人嗎?
有幾個大膽的就想要上前湊到門口瞧個究竟。
“滾,都給我散了,誰要敢再圍著,當心爺爺們手中的棍子。”得了陳墨的示意,衙役們提著水火棍就趕了起來。
此刻所有人都對這貌不驚人的少年心悅誠服,特別是邢師爺,簡直將陳墨驚為天人。竟然將東方糧行背後的東家都給嚇走了,這位小爺究竟是什麽身份啊?
“師弟,你這是奉了掌門之命?”
過了半晌,趙普將手中的金刀令箭遞了回去。他作為西厙縣別院的院長,如何能不認得這支金刀令箭?見令箭如掌門親臨,竭盡全力也要配合持令者的命令。
“沒有,這是我便宜行事。”
“什麽?”趙普聞言震驚了,顫抖著指著陳墨道“你……,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就不怕將西厙縣的天捅出個窟窿來嗎?”
“哈哈哈……”陳墨哈哈大笑,腦海中卻極速的轉著念頭,自己當然不能實話實說,將自己隻是想圖個清靜,不想為門派盡心辦差的想法告訴眼前這趙普。
“因為不公!”
“不公?”趙普眼中露出了迷惑的神色,但這迷惑的神色之中又透著一絲莫名的神情。
“我為這西厙縣的百姓不公,為何占據著最多利益的那些人不用納稅,反而那些任勞任怨的百姓卻要承擔著沉重的稅負?”
“我為西庚派中像我這般的普通弟子不公,為何我們這些門派中最多的弟子,卻隻能有微薄的資源,而那些門派修行者家族的子弟,家族卻給他們提供著豐厚的資源。”
“咱們西庚派保一方平安,明明是大家一起出的力,帶來的好處應該為所有人造福才是。大家夥吃的用的都是靠收上來的稅。這些人自家經營者諸多產業,攫取豐厚的利潤倒也罷了,竟然連稅都不繳納,這不是損公肥私又是什麽?這是從大家的碗裏搶肉吃。”
”天地不公,我就叫他天崩地裂,人若不公,我就讓他人仰馬翻。“
“天崩地裂……,天崩地裂……“
陳墨的話就像是驚雷一般在趙普腦海中回蕩,想當年自己可也是個寒門子弟,從小刻苦修煉入了西庚派。但是自己和那些山門修行者家族子弟的待遇簡直可以說是天壤之別。趙普自認資質並不比那些人差,為什麽到如今仍舊是武士低階境界的修為?
趙普挺直了身子深深的朝著陳墨作了一揖。
”師弟所為,為兄萬分敬佩!隻要有用得著為兄之處,師弟盡管言語一聲,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不過為兄身為西厙別院的院長,也有監管職責,此事卻不能不向門派稟報。不過師弟放心,我去去就回,辦完了事就回來聽候師弟差遣。“
趙普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