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二章 借調人手
春暖乍寒，西厙縣縣令李墨軒書房裏生著紅泥小爐，爐子上燒著水。這水是下人在寒冬臘月的時候收集來的白雪，用罐子貯藏著燒水泡茶。
李墨軒雖然早年也曾習武，當年還拜在了西庚派的門下。但是當年服下啟元丹未曾開啟元力之後他便棄武從文，埋頭苦讀起來。
這些年他也暗暗慶幸自己當年選對了路，沒有繼續在修煉武技這條路上走下去。想想當年與自己一同拜入西庚派門下，同樣未曾開啟元力的同門，如今一個個要麽是為西庚派做牛做馬，要麽就投入那些西庚派修行者家族門下，做個保鏢護院。
當年還有不少人嘲笑自己，說自己什麽文不成武不就，往後隻怕連口飯都沒得吃。自己卻是刻苦用功，考取了大周王朝的功名，加上自己又是西庚派出身，被西庚派保舉做了這西厙縣的教諭。從此官運亨通，終於在上一任縣令致仕之後坐上了這縣令的位置。
再看那些一根筋不知道回頭的同門，有些比自己入門還早的弟子如今卻還在自己手底下做個三班衙役，或者小吏、捕頭之類的差事，哪裏有自己逍遙自在。
紅泥小爐上的水已經燒開了，這水叫做無根水，這是李墨軒從文之後與本縣那些讀書人一起吟詩作對時學來的附庸風雅的做派。
一雙嫩白的小手端起了紅泥小爐，泡好了香茗端給了李墨軒，李墨軒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又繼續提起了毛筆龍飛鳳舞寫起字來。縣裏麵的公務本就不多，李墨軒這個縣太爺沒事之後就寫寫字作作畫，日子過的極是逍遙。
“老爺，老爺，有人來找……”
正當書房裏暖意融融、春光片片之時，就聽的外麵院子裏一個聲音大叫了起來。這聲音一邊高喊一邊飛快的接近，顯然那下人正在院子裏奔跑。
“真是沒個規矩……”李墨軒眉頭皺了起來，心中惱怒，手裏的毛筆都是一抖，筆尖一滴墨汁掉落在了紙上。
“狗東西，跟著老爺我這麽多年了，竟然還這麽不曉事。”頓時李墨軒就沒了寫字的心情，一把將毛筆扔在了白紙上，將好好的一張白紙染出了一片大大的墨塊來。
“吱呀”一聲，書房門被推了開來，一陣寒風刮了進來，李墨軒肥胖的身子都是團了一下。
“李福，你怎麽回事？跟了老爺這麽多年，不知道老爺怕冷嗎？進來也不知道先敲一敲門，讓老爺也能先披件衣服。”
李墨軒愛憐的看了小妾一眼，心裏麵很是舒心，到底還是自己貼心的人啊，一舉一動都知道為自己著想。自己是不是年紀大了沒脾氣了？對下人也有點太縱容了？看來得好好的立立規矩了。
“啊？”親隨李福愣了一下，不過他也顧不得這麽多了，這事可片刻都耽擱不得，“老爺，上次那人又來了，在公堂上等著老爺呢。”
“上次那人？”李墨軒心中隱隱的生起了一絲不好的感覺。
“李福，你是怎麽辦事的？”小妾訓斥道，“老爺乃是一縣父母官，除了那些神仙老爺，老爺怕誰來著？那人要是來告狀的你就讓他擊鼓鳴冤再遞上狀子，要是來求見老爺的就讓他遞上拜帖，老爺見不見還兩說呢。”
小妾說話有理有據，處處維護自己的威嚴，不過李墨軒還是有點不放心，多問了一句：“什麽上次那人，究竟是誰？”
“就是上次讓那錢家小公子吃癟的人。”
“什麽錢家孫家的……”
小妾還要再說話，李墨軒猛的驚醒了過來，讓錢家吃癟的那少年？不就是上次那位來衙門打官司的西庚派內門子弟嗎？這事說起來也不光彩，他回來自然也沒和自己小妾說。
“啪……”一聲脆響，李墨軒一巴掌就扇在了小妾臉上。
“唧唧歪歪還讓不讓人安生了。”
“快，快帶我過去，別讓貴客久等了。”李墨軒肥胖的身子一下就跳了起來，“李福，貴客來了多久了？”
“老爺，那小神仙也是剛到，小的看他感覺麵熟記了起來，不敢有半點耽擱，趕緊就來了。”
李墨軒癡肥的身子竟然一下變得靈活無比，一溜煙就跟著出了門，根本連看都不看一眼被自己一巴掌打倒在地上的小妾。
原本那嬌怯怯的小妾莫名其妙的就挨了李墨軒一巴掌，滿臉滿眼的都是憤恨的神色，想到自己以色侍人，還不都是為了家中的老父老母和未成年的弟弟，心裏麵委屈到了極點。但一聽到“小神仙”三個字，她頓時眼神中就露出了駭然神色。
“神仙……，想不到竟然有神仙來找老爺，我竟然還說什麽讓神仙要麽就擊鼓鳴冤，要麽就遞拜帖的話，這……，這不是找死嗎？”
小妾原本滿臉委屈的躺在地上，回過了味來趕忙一骨碌爬起了身來，臉上原本委屈的模樣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就看她起身來到了書桌跟前，將桌上弄髒的紙筆都給收拾好了，將紅泥小爐和喝了一半的茶水也收拾的幹幹淨淨。
“待會兒等老爺回來可得想個法子好好的討他歡心，我也是有點太猛浪了，什麽都沒弄清楚瞎說什麽話，以後可得記住這個教訓。”
……
“小神仙，您請坐，我這就給您泡茶，我們老爺馬上就出來。”
公堂之上一個師爺模樣的中年人和一幫衙手忙腳亂，有的人去泡茶，有的人去端桌子椅子，簡直就將這公堂當作了招待客人的客廳。
這也沒辦法，一早上這小祖宗就上了門，值守的衙役一眼就認了出來，這位不就是上次讓錢家小公子都吃了憋的小神仙麽。事後還聽說錢家家主都上門來拜會李老爺，說是以後會好好的管教自己孫子，讓李老爺要是再見到小神仙還請解釋幾句。
連錢家都不敢得罪這人，當時升堂的時候老爺也嚇得屁滾尿流，這種人物哪裏是他們敢怠慢的。
師爺趕緊讓人去請李墨軒，自己硬著頭皮招呼起陳墨來。沒辦法，在場的也就是他念過書，也算是知書達理，其他人全都大老粗。要是一不小心惹得這小神仙不痛快，那老爺還不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不用，你們也別來煩我，等李墨軒出來我自與他說話就是。”陳墨揮了揮手，將身旁這些聒聒噪噪的人都趕走。這倒也不是他不近人情，實在是也沒這個閑心來應付這些人。
“哪陣風將陳師叔又給吹來了，師叔大駕光臨小侄有失遠迎，還望師叔恕罪！”就看一個胖胖的身影從後堂急急火火的轉了出來，遠遠的一看到陳墨就躬身作揖，口中連連告罪。這胖胖的人影正是西厙縣縣令李墨軒。
師爺和一班衙役們一看到自家老爺出來都長長的鬆了口氣。有道是伴君如伴虎，雖說眼前這少年不是君王，但可是個修行者，給眾人造成的壓力也大得很，碾死自己還不跟碾死隻螞蟻似的。
陳墨聽到這李墨軒的稱呼忍不住也是皺了皺眉頭，這大胖子隻怕比自己父親還要大著幾歲，竟然開口就叫自己師叔。看他這副熱絡的模樣，簡直比見了自己親爹還要親，臉上半分尷尬的神色都沒有，隻怕也是個慣於逢迎拍馬的。
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陳墨這一趟上門也是有事要讓他幫忙的。
“李大人……”
“師叔這是哪裏話，這麽叫真是折煞小侄了，師叔稱呼小侄墨軒便成，要不稱呼我小李也行。”
小李？陳墨看著眼前這大胖子如同白麵發成饅頭一樣的胖臉心裏麵忍不住有些惡寒，腦中一轉也生起了一絲惡趣味。
“那個，小李子，有件事我邀請你幫個忙。”
小……李……子……，聽到這個稱呼饒是李墨軒麵皮厚得像城牆忍不住也抽搐了一下，不過隨即就恢複如常。
“哎，”就聽他脆脆的應了一聲，臉上的神情看起來簡直甘之如飴，“師叔有事盡管吩咐，上刀山下火海，小侄肝腦塗地絕無二話。”
就連師爺和衙役們聽了李墨軒這話都有點受不了，麵皮一陣抖動，嘴角忍不住抽搐，顯然有點憋不住笑。
“小李子，你手底下平時收稅都是誰負責？”
“回稟師叔，稅收都是小侄的師爺帶著戶房幾個稅吏前去收取。”李墨軒恭恭敬敬答道，不過心中卻有些奇怪，陳墨這大早上的來就為了問這事？
“師叔，上年的稅小的都已經收完繳上去了，下一次收稅還得等到秋收之後呢。”
“哦？那上一次向門派繳納了多少稅？”陳墨心中也有點好奇。
“回師叔話，小侄上一年為門派收上來三萬六千兩銀子的稅收，除了支取其中三千兩作為衙門的各種花費，剩下的三萬三千兩全都上繳給了門派。”
“一年隻收了三萬三千兩的稅？”陳墨有點愣了，諾大的西厙縣城，一年竟然隻收上來這麽點稅？要知道上一次裴元慶向門派上繳銀錢和資源的時候自己可就在場，隻三個月的功夫，那廝可就搜刮來了九萬八千兩銀子。怪不得說門派入不敷出呢，就這一年三萬多兩銀子夠幹什麽呀？
“師叔，小侄一向勤勤懇懇，做事不敢有絲毫的怠慢，”一看陳墨臉色，李墨軒趕忙分辨道，“去年的稅收可比前年已經長了半成，民生艱辛啊，若是收的太多傷了百姓根本，恢複不過來元氣，那可就是殺雞取卵，涸澤而漁了。”
有句話他沒說，這三萬多銀子可全都是從那些苦哈哈身上刮過來的。要知道這西厙縣中的田地有八成都是那些修行者家族的，更不用說各種賺錢的產業了，哪一樣背後不站著自己得罪不起的主？
這些人家可都是一文錢的稅都不納，甚至有不少人家將田地都是投獻到這些修行者家族名下，向這些修行者家族繳納一定的產出便能不用繳稅。近些年這種風氣愈演愈烈，就連他這個縣太爺可都沒任何辦法。
“好，我知道了，”陳墨點了點頭，“你將師爺借我用幾天，再從戶房派幾個稅吏跟著辦點事。”
“啊？”李墨軒頓時呆住了，他萬萬沒想到陳墨竟然提出了這麽個要求來，“陳……，陳師叔，不知師叔要讓他們做什麽呢？”
“當然是收稅了。”
“收稅！”李墨軒肥胖的身子猛的跳了起來，指著陳墨說話的聲音都有點顫抖，“你……，你……，你這是要造反，我……，我要稟告門派……”
要知道稅收可是門派的根本，代表著西庚派對於西厙縣城的統治權。別說是一個內門弟子了，就算是門派中的山主、長老可都也不敢就私自來收稅，這種行為簡直可以說是公然造反。
但一句話還沒說完，李墨軒看到了陳墨手中拿著的東西就愣住了。就看陳墨手中拿著把金色的小刀，刀身上雕刻著“西庚派”三個字。
“金……，金刀令箭……”見到金刀令箭就如見到掌門當麵，自己必須得無條件的配合，這一點李墨軒當然知道。
“噗通”一聲，他頓時跪了下來。
“跪下，你們趕緊都給我跪下！”看到師爺和那些衙役還都傻傻愣愣的站著，李墨軒連忙大聲喝道。
“噗通噗通”頓時公堂之上就如下餃子一樣，眾人跪了一地。
“下官遵命，邢師爺你快去戶房將幾個稅吏都叫過來，聽從真人調遣。”李墨軒態度恭恭敬敬中帶著端莊，再也不敢亂攀關係以師侄自稱。
不一會兒功夫，邢師爺帶著三個稅吏便回到了公堂。陳墨看著這幾人眉頭微微皺了皺，想不到偌大的西庚縣竟然隻有五名稅吏。
“小李子，你這衙門裏就隻有三個稅吏？”
“這些都是編造在冊的，”李墨軒連忙陪笑道，“還有十來個幫閑，平日裏收稅幾個稅吏都帶著他們下去。”
“都會算賬嗎？”陳墨看了看那三名稅吏。
“會會會，算盤都打得啪啪響。”為首那名老吏一看縣太爺都這付恭恭敬敬的模樣，趕忙答道。
“好，那就把他們都叫過來，還有，將算盤、紙筆，這些吃飯的家夥都給我帶齊了。”
……
看著一隊人馬浩浩蕩蕩的從公堂之上揚長而去，李墨軒感覺自己肝都有些顫抖。這位爺是要幹什麽去呀？可別鬧出什麽亂子來。
“王班頭，你趕緊換上便服跟著，看看小神仙他們到底要上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