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強者的天下
“北狄戰事吃緊,這時候斷斷不能再樹敵,臣建議還是同苗疆和親。”
“臣附議。”
“臣也附議。”
……
朝堂上的文武大臣,難得第一次達成共識。
上次和親以永安公主自殺為結點,皇上再無嫡親兄弟姊妹,這次要有誠意的和親,隻能給皇後之位了。
賈廣死後,皇上和賈皇後沒有圓房,但也保留了賈宛華的皇後之位。一國怎麽會有兩後?聞所未聞。
曲文厲始終看著金鑾殿下麵的眾人,等他們的聲音平息下去,才說:“自古文臣主和,武臣主戰,今天怎麽這麽一致都求和?”
“皇上,苗疆本是蠻夷之地,人多數未被教化。讓苗疆的公主做我朝皇後是配不上。可是,現在情勢緊張,聖上隻能忍一忍了。”
曲文厲暗中攥緊了拳頭,他想說苗疆的嫡公主今年才十一歲,怎麽能嫁人?但是轉念又想到自己,當初不能自主的時候,不是也被迫娶了賈宛華麽?
朝臣見曲文厲不表態,又有人道:“皇上,小不忍則亂大謀,您把苗疆公主當成是個尊貴物件兒,放在宮裏好好養著便可。
您喜歡哪個,還是可以寵幸哪個的,苗疆公主也左右不了你。勸皇上以大局為重。”
曲文厲端坐在龍椅之上,心裏非常蒼涼。其實,他不想娶,不管是賈宛華還是苗疆公主,他都不想和她們有牽扯。
他不知何為男女之間的喜歡,也對女人沒有興趣。他不想讓苗疆公主嫁過來,是不想毀了一個小姑娘的一生。
十一歲,是該被父母寵愛著的年紀,卻要嫁到外邦,承受不該她承受的痛苦。
“皇上,以大局為重啊!”
朝臣的聲音此起彼伏,曲文厲木然地做了個手勢,他身邊的太監,過來宣布退朝,並且讓禮部準備大婚事宜。
季挽給曲文厲上課之時,他還是顯得蔫蔫的。他仰頭看著季挽,道:“老師,您說我何時才能隨心所欲?”
他用的是“我”而不是“朕”。
季挽平靜地看著他,緩聲道:“等南晉足夠強大,你便可以不受拘束,由著自己的心意做事。”
“苗疆公主也太無辜了些,畢竟還是個孩子。”
季挽緩緩一笑:“聖上有顆憐憫世人之心,苗疆公主嫁過來也未嚐不是一件幸事。”
“苗疆十萬裏大山,民風自由淳樸,把那樣的姑娘關在這四四方方的皇城中,如同籠中鳥,又怎麽會是幸事呢?”
“苗疆公主就算不嫁到我朝,也會被嫁到別朝和親。苗疆勢弱,需要扶持救濟,用聯姻來鞏固外交,是他們最好的處理方式。
聖上雖然是九五至尊,卻心地純善,苗疆公主嫁過來,固然沒了自由,但是卻能平安的生活。”
曲文厲也知道和親公主的痛苦,這也是他知道永安公主未死,卻沒有執意讓她和親的原因。
他們連麵都未見過,但畢竟是一母同胞,這世上除了父皇母妃,最親近的就是他們兩個了。
“老師這樣說,我心裏好受了些,今天咱們還講禮記麽?”
季挽淡淡一笑:“不講,今天咱們參禪。”
“要去母妃的小佛堂麽?”
“不,臣帶聖上去個地方。”
曲文厲換了身便服,跟著季挽去了禦花園。
禦花園的假山後,有一條水流,那是活水,源頭不明,卻是無法阻斷,可以流到宮外的。
“聖上看到這水,能想到什麽?”
“流向宮外,朕也想跟著去外麵看看。”
“這水流又細又小,從未有人注意過它,但是若想阻斷它,再好的材料也會被衝垮。
它之所以自由,是因為它足夠強大,這世界本來就是強者的天下。平和也可以成為一種力量,聖上明白接下來該怎麽做了麽?”
曲文厲愁容一散,笑著對季挽說:“老師,我明白了。”
現在的隱忍和身不由己,都是為未來鋪路,他不應該自暴自棄。他有空憐憫苗疆公主,不如等她進宮,多護著她一些,也算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季挽頷首:“明白就好。”
“老師,這水流的方向會改變嗎?”
“應該不會,臣雖然沒有特意觀察過,但每次看到的時候都是自西向東。”
“那就是說宮裏的東西可以順著這細細的水流漂出去,而宮外的卻不能漂進來嗎?”
“如果聖上想試一試,不妨讓人來看著,興許水流也有變動的時候。”
曲文厲抬頭看著季挽,他一向最信任自己的老師,可以說是從不質疑,但是水流又怎麽會有變動的時候?
季挽衝他笑了笑:“不管有沒有,隻要心裏存著希望,每日來看看也無妨。”
曲文厲雖是從小長在宮裏,身份無比尊貴,卻從沒有體驗過自由。賈廣讓他做了傀儡數年,在宮裏也是沒有片刻放鬆,自由就更不用提了。
他十五歲之前沒有見過外麵的樣子,十五歲之後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就目前的狀況來看,他還是沒辦法出宮的。
如果能有個寄托,對他來說還不錯,自己不能看到,就讓這細細的水流代替他看。
“我以後每天都會親自過來。”曲文厲說。
四下無人,近侍都隔著一段距離,季挽拍了拍曲文厲的肩頭,柔和地說:“等你坐穩了這江山,就可以出去了。”
曲文厲眼睛一亮:“我在禦書房裏的一本書籍中,看到過太祖皇帝微服私訪的事。
書上記載態祖皇帝離京數月,一路向南,體察民情,懲治貪官汙吏。據說江南的織造坊,就是太祖皇帝為了給桑農增加收入親批的。”
“還看了什麽?”
“類似江南織造坊這樣的有很多,大致都是為了改善百姓生活所做的事。隻是我不知道,書中記載的是不是都是真的。”
“八九不離十。”
曲文厲眼中露出向往的神色,他低聲說:“南晉本也不是什麽強大的國家,要不是太祖皇帝勵精圖治,估計也沒有現在這大好河山。”
不過,很快他的神色就變了,變得猶豫:“怪不得先人說打江山易守江山難,就算太祖皇帝創下盛朝,南晉也依然寥落到要靠和親維持暫時的穩定。”
“臣不是和聖上說過麽,盛極必衰,衰極必盛,這是亙古不變的一種規律,聖上無需多想。”
“老師的意思是,南晉會在我手中重新走向興盛,對麽?”曲文厲眼中有殷切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