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不配
季挽現在沒有心思懲罰下人，他揮手示意所有人下去，自己坐在錢琳琅身邊守著。一坐就是一下午，就連公文都是拿過來處理的。
黃昏時分，錢琳琅悠然醒轉。
她徐徐睜開眼睛，眼前依然是一片黑，她想到自己眼盲的事，沉默著想坐起來。
周圍沒有一絲光亮，她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坐起來之前摸索了半天，才摸到了床頭的扶手。
季挽看著她的動作，心疼得直皺眉，他伸手扶住她，道：“別急，慢慢來。”
錢琳琅感受到扶著自己的手，幹燥溫暖，好像一隻手就能托住她，很有力氣的樣子。
“謝謝。”她說，“我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
季挽皺眉，淡聲道：“無妨。”
季挽動手給她身後墊了墊子，見她還是有點咳嗽，就柔和地說：“要不要喝水？”
錢琳琅昏睡了這麽久，一直沒有喝水，聽了他的話點頭。季挽給她端來溫水，仔細地喂給她喝，極為細致溫柔。
“我睡了多久？”
“從我把你救回來到現在，一共是三天。”
“你是從哪救我的？”
“冰河。”
“這裏是哪？”
“烏水鎮。”
錢琳琅想，原來那處懸崖下麵的冰河竟是通到鎮子裏的，看樣子是她命不該絕。
“我的身體是什麽情況？”
季挽不知該怎麽跟她講，他摸了摸她的頭，柔和地說：“冰河裏的水溫度太低，你被凍傷了。”
錢琳琅動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還有手和腳，確定沒有損傷，隻是膝蓋處隱隱作痛。痛感並不明顯，絲絲縷縷不間斷。
“我的腿沒有問題嗎？”
“凍傷了，可能會疼一陣子。”
錢琳琅感覺自己的傷不會太輕，也絕不是疼一陣子就能好的。剛想再說點什麽，又是一陣咳嗽。
她自己可以察覺到，這和普通的風寒咳嗽不一樣。風寒咳嗽是感覺喉嚨有一物，而這個是胸口疼，好像會咳出血來。
“你來這邊做什麽？”
“去年冬天積雪太厚，這個地方的地勢低，積雪化水，釀成水災。”
“你是來賑災的。”
“對。”
錢琳琅勉強笑了笑：“這種事情倒是適合你做。”
她身上穿的是季挽的衣服，對她來說太寬大了。季挽看到她細細的鎖骨，她似乎較從前更清瘦了些。
季挽又給她披了件外衫，看著她無神的眼睛，低聲道：“你昏迷了很久，隻能吃些流食，我讓人給你煮了粥，現在溫度差不多了，我拿給你。”
錢琳琅渾身上下都疼，一點胃口都沒有，但若是想活下去，就必須要吃。盡管是上好的碧梗粥，文火慢燉，她依然吃不出味道。季挽小口的喂，半晌，她也隻吃了小半碗，便開始反胃。
季挽見她吃不下，也不強迫，她現在脾胃虛弱，吃多了會嘔吐。他讓竹遠把剩下的粥端走，低聲陪著錢琳琅說話。
錢琳琅一直知道季挽是個性子柔和的人，也知道他對自己好。和他比起來，她真是一點美好的東西都沒有。
她閉著眼睛，不想聽他說話，她現在心如死灰，聽了也沒意義。反正她是個瞎子，這麽做也不算失禮。
“你是不是累了？睡會兒？”
“眼前總是一片黑，什麽都看不到，睡不睡都一樣。”
季挽也沒接觸過盲人，不知道怎麽和她相處，能讓她舒坦一些。況且，他從小都是讀書、學製藝、學君子之道，對於女兒家心思，他實在是不懂。
“你一直在屋裏悶著，不如我帶你下去走動走動，今天的天氣還不錯。”
錢琳琅搖頭：“身上沒力氣，眼睛又看不到，還是不走了。”
“我扶著你。”
“還是不了，我，我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鬼樣子。”
季挽摸了摸她的頭，像是在摸一個可憐的小動物。他垂首看著她，又是心疼又是氣憤。
其實，他一直都在壓抑著自己的脾氣。好好地呆在季家做她的三夫人，她不願，非要出去，要做什麽他也摸不透。
如今，她成了這副模樣，一身傷病，他想問她都經曆了什麽，卻又不想開口。她經曆的事一定是不好的，不然也不會這樣。
他低聲道：“還是好看，阿沅什麽時候都好看。”
錢琳琅苦笑了下：“你這話聽起來就是哄人的，我不出去了，你去忙你的吧！”
“我沒什麽要忙的。”
“我也是剛到此處不久，也聽說這邊水患嚴重，不過因為防範得當，好像也沒造成什麽太大的損失。
你做的事功於社稷，百姓口口相傳，想必你這次回去述職，又要高升。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你會成為南晉的傳奇。
你這樣的人應該是諸事纏身，怎麽可能沒要忙的。我已經成了這樣，自己也能接受，你不用一直看著我，我又不會尋死。”
季挽看著她，淡聲道：“我做這些事，不是為了掙名聲，也不是為了仕途。”
“我知道，是我落俗了。你這個人出身好，所受的教育也好，心地純善，和我這樣的人自然是不一樣的。”
季挽握住了她的手，聲音依然輕柔：“我們是一類人，不用分那麽清楚。”
錢琳琅神色冷漠的抽回手，道：“我們不是同路人，你救我的情義我會記得，有機會也會還給你，但還是分清楚比較好。”
“你一定要拒人於千裏之外嗎？”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和我天差地別，我落魄成這樣，不能……”
“夠了。”季挽淡聲道，“你身子不好，我不和你爭執，你好好休息，過會兒該吃藥了。”
錢琳琅還想說話，卻感覺有被子蓋在自己身上，一雙溫熱的手觸上自己的額頭，確定溫度正常後才離開。
“你睡會，養養精神。”
錢琳琅剛想說話，又感覺唇上有熱熱軟軟的感覺。
季挽在親她？
她的心忽然跳得很快，想拒絕，可季挽的速度很快，根本就不給她拒絕的機會。隻聽到他低聲說：“你不睡覺，我就一直親你。”
盡管錢琳琅看不到，但還是緊閉著眼睛。她真是拿季挽沒有辦法，拒絕，他還是會強行闖入，接受，她既不想又不配。
季挽，真的很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