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精神寄托
“我是買豆腐的。”錢琳琅道。
“這個時候早就賣完了，明天趕早吧！”
中年男人態度不怎麽好，說完就要關門。莫仁用腳卡住門邊，中年男人瞪他。
“我要七彩豆腐，還要豆漿加糖，豆腐腦兒不放鹽巴。”
錢琳琅說的是她外祖母的喜好，據說這個人從不做這些東西，但凡出手，都是為外祖母做的。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看向她身邊的幾個人，問季挽：“這位官人，您要什麽？”
季挽神態儒雅平和，語氣亦然：“我和這位姑娘要一樣的。”
中年男人把目光重新轉向錢琳琅，道：“姑娘，您認識他們麽？”
錢琳琅點頭：“他們是我的朋友，我們趕了很久的路，想討點吃的。”
中年人側身讓他們進院。他跟在錢琳琅身後，問：“您可是從蘇州剛到？”
“嗯。”
“比預想的快了幾日。”
“我心急，趕路了。”錢琳琅說完停頓了下，“還不知這位大叔怎麽稱呼？”
中年男人笑了笑，收起了剛剛凶神惡煞的樣子，低聲道：“姑娘不用見外，您叫我老盧就行。”
“盧叔，有吃的麽？我們都餓了。”
錢琳琅現在饑腸轆轆。想到季挽跟著自己一起，也是一直沒吃東西的，估計也餓了，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吃得慣。
“有的，粗茶淡飯，姑娘不嫌棄就行，我這就去給姑娘做。”
農家的院子格外寬敞，簡陋的露天灶台就在院子裏，老盧淨了手，很快就做了一桌豆腐宴出來。
錢琳琅本來不愛吃豆腐的，可能因為太餓，也可能是餓得久了，吃起來反而覺得味道很好。
季挽是個挑食的人，忌口的東西很多。對於豆腐，他也是不愛吃的。他喝了一小口豆漿，糖放多了，甜膩得很。
“你不喜歡吃甜的，可以嚐嚐這個，我覺得還不錯。”
錢琳琅把一碗豆腐腦兒推給他，臉上難得見了點笑容。
露天的木桌子，上麵還有年代久了留下的印記，看起來不太幹淨。但這卻是他們同桌吃的第一餐飯，季挽覺得有紀念意義。
他不忍讓她失望，小小的吃了一口，味道不怎麽好，貴在心裏舒坦。他發現，隻要能跟她在一起，什麽都是好的。
今晚的月光似乎格外柔和，籠罩在他們身上的時候，竟然異常溫柔。好像尋常人家的夫妻，忙碌一天，坐在一起吃晚飯。
“好吃。”季挽說了違心話。
莫仁在一旁挑了挑眉毛，農家人樸實得很，給了他一大碗豆腐腦兒，他正吃的起勁兒。
平安卻是個實心眼的，自己吃著豆腐腦兒，卻問季挽：“大人，您不是最討厭豆腐類的吃食了麽？平時碰都不碰的。”
違心話被拆穿，季挽卻沒表現出一點不好意思。他依然姿態優雅地吃著豆腐腦兒，生生把平安無視了。
平安不解，還要開口，卻被莫仁阻止。他往上推了推平安的碗，說道：“這麽大一碗豆腐腦兒，還堵不住你的嘴麽？”
平安也知道自己大條，乖乖地吃東西，一個字也不說了。
在錢琳琅的記憶裏，季挽應該是挑食的。記得以前母親帶她去季家拜訪，總是聽季挽母親說，飯菜又不合他的口味什麽的。
正是因為這個，她特別學習了廚藝。要知道，他們雖是商戶之家，但始終富庶，家裏的傭人多了去。
她從來不需要自己洗手作羹湯，為了他，卻不知道被燙傷多少次。可惜，終究不能換他一點憐惜，反而更增加了他的厭惡。
也許舊事對她來說是難堪的，她不願記起，可這個人出現在她麵前，她又怎會當成什麽都沒發生？
嘴裏的東西，錢琳琅忽然吃不出味道了。
季挽坐在她對麵，沒錯過她臉上的表情。他在心裏歎息，好好的一餐飯，竟又被平安破壞了。
“我吃好了，感謝款待。”季挽起身，對著老盧說。
老盧也是走南闖北過的，見識大得很。從他見季挽的一刻起，他就知道，這個人非富即貴。
他趕緊回禮，道：“這些這位公子送我家姑娘回來，這餐就當是謝禮，公子不必客氣。”
說來說去，自己倒成了外人。
季挽看了錢琳琅一眼，見她還在和豆漿奮鬥，好像不知道他要走。他就坐在她對麵，她這是故意的吧！
季挽多少有點沮喪，帶著平安莫仁離開。
他們走後，錢琳琅被老盧帶到屋裏，讓她和他女兒見了麵。
“以後，你們互相為對方掩飾，要記得你們是同一個人，絕對不能同時出現，明白麽？”
錢琳琅點頭說好，倒是老盧的女兒，一直用怪異的眼神看她。不是太友善，但也絕對沒有惡意。
老盧給錢琳琅分配了新房間，收拾得很幹淨，被子床幔都是全新的。石蜜石榴被她留在了蘇州，沒人伺候她，隻能自己動手。
上一世她們因為護著她不得善終，這一世，她定要護她們周全的。簡單洗漱了一下，躺在床上，怎麽也睡不著。
一回到洛中，她心裏那些蠢蠢欲動的念頭，就變得無比強烈。她忍不住想要去看多多，又想知道錢家出事的來龍去脈。
最後實在睡不著，她拿出季挽給她的竹蜻蜓，心裏複雜得很。她想到了母親，也想到了季挽。
竹蜻蜓能保存下來不易，這麽多年，季挽一定費了很多心思幫她複原。
母親本來留下很多東西，可錢家被抄，估計沒有什麽保存下來的了。能留下這個，她想母親的時候就可以拿出來看看。
心裏一陣酸澀，她把竹蜻蜓握在手裏，就當是母親還在陪著她。她需要精神寄托，不然不知道怎麽堅持下去。
季挽這頭回了季府，莫仁讓人給他準備了宵夜，是他平時喜歡的口味。
可他總是想起錢琳琅吃豆漿的模樣，她從小嬌生慣養，怎麽能吃得了那種東西？越想越煩躁，再可口的東西也吃不下去。
他把食物裝進食盒，開門招呼平安進來，道：“把這些給二姑娘送去，不要吵她休息，放在她門口就好。”
平安狐疑地看著他，不動。
季挽淡聲道：“怎麽，我指使不動你了麽？”
平安聽了搖頭，道：“大人，這是您的東西，您不吃的麽？”
“我不餓。”
平安想說，不餓還讓人準備，不過他不敢，隻乖乖地接過食盒，給錢琳琅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