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她的竹蜻蜓
季挽歎息：“確切來說，這個東西是你的，我隻不過是完璧歸趙。”
錢琳琅聽了他的話，又盯著盒子看了看。半晌才想起，這個盒子好像是長姐給她買的妝匣，被她改造了。
她打開，看到裏麵放著一隻竹蜻蜓。在她看到的一瞬，眼淚就怎麽也止不住，一顆一顆的往下掉。
這個竹蜻蜓，是母親親手給她做的。
她記得她五六歲的時候，很喜歡父親從外地給她帶回來的一個發飾，一隻展翅欲飛的玉蜻蜓，可錢小靈也喜歡。
當時父親心裏就偏向張姨娘，禁不住她的哀求，把屬於她的東西給了錢小靈。她因此又哭又鬧。
長姐怕她惹怒父親，給她買了這個紅木妝匣。她脾氣來了，哪裏還顧得上這些，把妝匣摔壞了。
母親哄了她一天也哄不好，怕她惹怒父親受罰，就給她做了一隻竹蜻蜓。母親手巧，別人做得不如她做得好。
這隻竹蜻蜓讓她得到了很多人的羨慕，包括錢小靈。她因此特別愛惜，最後把它轉送給了季挽。
因為在她心裏，這就是她最珍貴的東西了。可惜季挽不這麽認為，他不喜歡她，連帶著竹蜻蜓也不喜歡。
“它不是被摔壞了麽？”
錢琳琅的的聲音有點顫抖。她小心翼翼地把竹蜻蜓放在手心裏，仔仔細細地看，確定就是母親給她編的那隻。
母親已經不在了，這隻竹蜻蜓對她來說，實在是珍貴極了。
她捧著它哭。
好像是在哭母親已經離開她，又好像是在哭自己沒腦子的過去，或者是前路茫茫，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保護自己的親人，讓他們不受流離之苦。
她的眼淚好像格外地多，哭得季挽的心一點一點塌陷。從不知道，眼淚竟是這樣厲害的東西，可以傷人無形。
“別哭了……我讓人給你修好它，不是讓你哭的。”
錢琳琅也覺得自己失態，她用衣袖抹了抹臉，吸了吸鼻子，啞聲道：“謝謝你。”
“不用謝我，當初是我不小心把它弄壞的，我一直想修好了還給你，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季挽當初無意弄壞了這隻竹蜻蜓，她哭得很厲害。那時候，她的眼淚不會讓他心疼，隻會煩躁討厭。
但是，他還是聽到她不聽地說，這是她母親親手給她做的，已經陪了她很多年……
當時他就知道，原來這是她最珍貴的東西。他覺得自己給她弄壞了不妥，就找人修複了，卻不想送還給她。
他怕因此給了她希望，讓她重新纏上他。因此，這隻竹蜻蜓，一直被他妥善收藏著。
後來，年代久遠，這隻蜻蜓壞了很多次，但每次他都讓人修好，逐漸養成了習慣。
這次他就想把這個東西完完整整地還給她，既是為了修複他們之間的關係，也是為了彌補自己的愧疚。曾經不在乎，等回過頭來的時候，懊悔又自責。
錢琳琅把竹蜻蜓收回妝匣裏，垂著眼睛，不語。她的睫毛很長，直直的一層，像是上好的黑羽翎，隻有末端微微地翹著。
她剛剛哭過，眼淚還沒幹透，弄得睫毛一片濕潤晶瑩，看起來莫名有點可愛。季挽被勾得心裏癢癢的。
他忽然就伸手撥了撥她的睫毛，引得錢琳琅抬頭看他。他有點尷尬地收回手，語氣平靜地說：“有異、物沾上了，我替你取下來。”
錢琳琅不相信他的話，感覺他就是在占便宜。她把頭轉到一邊，怎麽都不肯再看他。
季挽怕自己再做什麽，惹了她不開心，到頭來所有努力又都白費。隻好按壓住心情，裝作漠不關心，重新看起了自己的佛經。
佛經始終沒翻頁，他眼睛盯著書，腦子裏卻反複著她哭泣的樣子。明明該是傷感的事，可返回來再想，竟隻覺得喜感。
越走越黑，馬車裏亮起了琉璃燈。燈光隨著馬車晃動，忽明忽暗，季挽裝樣子也裝不下去了，隻好收起了佛經。
“到了城裏，你先不要著急打探什麽。你家的事絕對不是普通人可以觸及的，我先幫你摸清楚大概，然後再商量策略。”
說到自己的事，人家又是來幫忙的，錢琳琅總不好繼續裝作聽不到。她點了點頭，低聲說：“勞煩了。”
“我心甘情願。”
季挽說完，見她又低下了頭，一副不想和他溝通的模樣，他隻好把想說的話都收回來，隻靜靜看著她。
之前他做得太過分了，讓她重新適應他需要時間，慢慢來，不能急。季挽在心裏給自己吃定心丸。
進城之後，季挽的馬車送她去貧民巷。到了巷口，錢琳琅下車，季挽卻猶豫了。
他從未來過這裏，竟不知富貴繁華的南晉國都洛中，還有這樣的地方。房屋破落，四周黑壓壓的，偶爾能看到衣衫襤褸的男人路過。
這種地方，對她一個貌美的小姑娘來說，是不是太危險了？他忽然不想讓她進去了。
他用眼神示意莫仁，後者趕緊說：“二姑娘，這裏好像不太安全，不然屬下送您進去吧！”
錢琳琅搖頭：“不麻煩你了，我早晚都要習慣的。”
季挽淡淡的暼了莫仁一眼，這眼神嚇了莫仁一跳，隻覺得冰冰涼涼，像是含著莫名的警告。
一遇上錢家二姑娘，他家大人就變得難以捉摸。他隻好厚著臉皮又說：“不麻煩的，趕了這麽久的路，我也渴了，正好進去討碗水喝。”
莫仁說完，莫名感覺後頸一涼。他下意識地回頭，果然看見自家大人正在看自己。
他做了個拜佛的姿勢，想著不管如何，還是先讓他家大人原諒自己吧！雖然他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錯哪了。
“那好吧！”話說到這個份上，錢琳琅已經沒有拒絕的理由了。
季挽卻先一步莫仁走過去，淡聲道：“我也渴了。”
錢琳琅無語。
剛剛在馬車上，也不知道是誰，不停地給她喝水，好像他的水多得沒地方放似的，現在他自己怎麽還缺水了？
無暇多想，她帶著季挽和莫仁平安去敲門。
敲了幾聲門就開了，來開門的是個中年男子，他看起來有點不修邊幅，看著錢琳琅，冷聲問：“你們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