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舊事
這一夜,錢琳琅做了夢,確切的說是在夢裏回到了過去,那個痛斷肝腸的日子。
那天的雪格外大,空氣裏都是冰雪的味道。她站在窗前,手裏捧著一個小暖爐,看著窗外的大雪失神。
“姑娘,姑娘不好了。”石蜜慌慌張張地進來,臉色慘白地說,“季公子,死了。”
啪!
手爐掉在了地上,錢琳琅頓時石化。許久後,她低聲說:“哪裏來的消息,準確麽?”
石蜜知道季挽是錢琳琅的命,他出事,錢琳琅不知道要痛苦成什麽樣子。石蜜紅了眼眶,啞聲敘述了季挽的死因。
雪崩,在那樣的災難麵前,幾乎沒有人可以生存下來。找不到就是死了,不會有奇跡的。
“季公子的死訊一直被瞞著,季家給他建了衣冠塚,隻請了他生前的好友同窗,就算是發喪了。”
錢琳琅冒著風雪出去,一路疾奔。她知道沒人同意她去祭拜,可她不能連最後一程都不送他。
沒有車,還有腳。
她跑到季府的時候,周身雪白,像是從冰雪裏走出的人。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她,她那時是個笑話。
“我是來祭拜他的,請容我給他上柱香。”她乞求。
“去吧!”季家老太爺道。
錢琳琅剛走到靈前,還沒接過香,披麻戴孝的邱韻就站了起來,委屈的什麽似的。
“錢二姑娘,我夫君生前最不願看到你,現在他都死了,你還不讓他清靜麽?”
邱韻的話出口後,得到了很多人附和,最終錢琳琅沒能上成香。她被婢女從季家帶出來,沿著路無神地往回走,心口疼得幾近木然。
她從小就喜歡季挽,因為她知道長大後是要嫁給他的。一個女人不喜歡自己的夫君,還能喜歡誰呢?
他死了,英年早逝,在這之前沒給過她一點好臉色。她喜歡了那麽多年,把他放在心裏,像是至寶一樣,可他再也不會出現了。
她現在已經不要求嫁給他了,隻希望他平安活著啊!為什麽這麽簡單的心願,天都不願意滿足她?
是她做得不夠好麽?心像是被人握住,反複擠壓,窒息感襲來,她暈倒在路上……
錢琳琅激靈一下醒了。
她茫然的看著周圍,發現是在自己的閨房裏,那些讓她恐懼的事情還沒有發生。
她滿臉殘淚,可見在夢裏,她哭得多傷心。她披了件外衫下床,許久後,心裏依然難以平靜。
那天的後來發生了什麽?
她被白盡救起,他表現得是個君子,和她有著共同的愛好,又好像是很喜歡她一樣。
他們有意無意的總是能碰見,再後來,就是白盡上門提親,承諾會善待她。
她心上早就已經傷痕累累,想忘掉季挽。為了短暫的嗬護溫暖,她嫁給了他,成了她被戕害的開始。
季挽這幾日就會上路了吧!不知道他是否可以平安歸來?她目前沒為他做任何改動,按照他命運的正常軌跡,他不會這麽早死。
這麽安慰自己,心慌的感覺好了很多,但頭疼欲裂,她疲倦的閉了眼,須臾後又睜開,眼神清明如初。
不知道當年季挽到底發現了什麽地圖,可以讓白盡費心布那麽大一張網。她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催命符是什麽。
也許隻要能知道季挽身上的秘密,把那張地圖避開或是毀了,就可以讓他們兩個免於殺身之禍。
錢琳琅沉思再三,最後還是決定直接找季挽問清楚。至於他會不會因此懷疑她什麽,不重要。
一夜未眠的錢琳琅,天亮時勉強睡著卻又被石蜜叫醒,說是有姨娘發生衝突了。
“原因。”
“因為燕窩,血燕數量少卻都想要。”
錢琳琅皺眉,道:“這種事情讓宋嬤嬤去處理。告訴她這些人都是姨娘,誰也沒比誰高貴,既然是供不應求的東西,那就幹脆斷了。”
“姑娘,你就不怕她們鬧嗎?”
“要鬧就得鬧到父親跟前去,她們沒那個膽子。”錢琳琅說完用手指按住眉心,一副難受的樣子。
“姑娘可是頭疼?”
“嗯,有點,昨晚沒睡好。”
“要不奴婢讓人去請陳大夫過來給您瞧瞧?”
錢琳琅揮手示意她下去,有氣無力的說:“你燃爐安神香,我好好睡一覺就沒事了。”
青煙嫋嫋,香氣宜人。
錢琳琅似睡非睡,夢裏總是一個場景,她站在季挽的靈前,空空蕩蕩的。廡廊下掛著素白的燈籠,被風一吹,搖搖晃晃。
她很想哭,但是又知道她這個年紀,哭泣是非常丟臉的行為。她隻能強忍著不出聲,憋得身子都顫了起來。
腳下忽然一空,她悠然醒轉。
心裏那種強烈的念頭,再也壓抑不住。不管能不能問出始末,她都要試一試。
她最近出門比較多,即便有時候是偷偷的,也總能被錢鬥金撞上幾次。這次就是。
錢琳琅穿了男裝走後門,門口守著的婆子是她的人,見了她要出門,趕緊過去把門給她打開。
錢鬥金看了她的打扮,眼神不悅,道:“你這是又要出門嗎?”
錢琳琅衝他行了個禮,恭敬地說:“我母親的嫁妝裏還有幾間鋪子,我見近幾年盈利狀況不好,想來是疏於管理,打算親自去看看。”
錢鬥金不願她出去拋頭露麵,畢竟是女孩家,名聲比什麽都重要。但是兒子還小,鋪子早晚都得有人幫著打理。
除了她,他現在也沒有可以信任的人了。畢竟和多多是一母同胞,總歸不會害他的。
而且,他冤枉了阮氏,對她的孩子好一點,就算是補償她吧。
“出去的時候注意,不要讓人知道你的身份。”錢鬥金囑咐完,看了眼良生,皺眉,“你就帶他一個人麽?”
看樣子是不相信良生的能力,不過是個半大孩子,感覺帶了也沒什麽用。
“帶太多護衛容易引人注目,我這般打扮出去,不會有人找我麻煩的。”
錢琳琅說完見錢鬥金還沒有要走的意思,就又道:“父親,若是沒什麽事,女兒就先走了。”
“你母親鋪子裏的那些掌櫃你都認得嗎?你不要帶上宋嬤嬤嗎?”
“我想調查點事情,要偷偷跟蹤,宋嬤嬤去了容易被認出來。”
錢鬥金覺得她有點劍走偏鋒,好好的東家,偏要搞得鬼鬼祟祟。但是又不得不承認,經商不是件容易的事,腦子不靈活可能永遠都賺不到錢。
“安全第一,如果有你搞不定的事情,來找我。”
阮氏的一些鋪子,錢鬥金是完全沒有涉足的,可能是阮家人出於私心,想讓她有傍身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