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心若頑石
在錢琳琅的印象中,季挽是個篤定的人,做什麽都是遊刃有餘的樣子。可此時他看起來有點無力,甚至有一點點慌。
“你拉著我做什麽?是想讓我陪著你,一直站到天荒地老?抱歉,我沒有那個閑情逸致。”
“你現在反感我,是不是?”
季挽聲音很平靜,錢琳琅卻能聽出他的無奈,甚至是無力。
“我和你早就沒關係了,也談不上反感。我就是希望你別再纏著我,也不要處處和我作對。”
這是錢琳琅的肺腑之言。
季挽垂下眼睛,隨之也放開了她的手。他見錢琳琅已經轉身,對著她的背影說:“我和邱家解除婚約,邱尚何必然會防備我生出異心。
眼下有個去北狄的差事,怕是推脫不掉。我這一去,可能要幾個月,你要保重。我把莫仁留在洛中,你若是遇到困難就去找他,他會盡力助你。”
錢琳琅的腳步一滯,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上一世,季挽就是死在去北狄的路上……
隻是時間好像提前了,他上一世不是這麽早去的。這次會不會一去不返?
重生之人本應該胸有成竹,可是很多事情,並沒有按照上一世的走向發展。比如,張姨娘有孕,比如母親過世。
她現在也猜不到事情怎麽發展,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對於季挽,她是不想他死的,可她怎麽替他爭取?
季挽見她半天不動,嚐試著喚她:“琳琅?”
錢琳琅側頭,看著他說:“你去北狄做什麽?非去不可麽?”
本來要派去北狄的人應該是白盡,但礙於他和邱家解除婚約,邱尚何就算是給他下馬威,也一定會讓他去。
這一趟,想躲也躲不了。
“我聽聞北狄氣候惡劣,多風沙,冬季又格外長,冰雪封路。還有那裏民風彪悍,百姓穿皮毛,食仁肉……”
季挽沒想到她越說越離譜,他笑了笑,說道:“你從哪裏聽來的這些,北狄人也是人,彪悍是有,但也更加淳樸。”
“北狄和南晉的摩擦是曆史遺留問題,最近這麽猖獗,想必去了也不好談。他們可沒有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之說。你去了不是羊入虎口麽?”
錢琳琅的一番話漏洞百出。她一個閨閣女子,又是商戶出身,怎會知道這樣的大局勢?
換做任何人都會懷疑她,但季挽卻並未放在心上。
誰說女子就該是男人的附屬品,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匹婦亦有責。她們有知曉的權利,並且可以為此付諸行動。
“我有把握,你不用擔心。”
這句話說得錢琳琅一下子別扭起來,她和他非親非故,為什麽要替他擔心?
她也不知是氣季挽還是在氣自己,轉過身子就走。可走了沒幾步又停下,想回頭又沒動,僵在原地。
季挽大步走到她身邊,垂首看著她。如今張姨娘已死,錢小靈已經威脅不到她,他不該放不下心。
但是,北狄和洛中相距甚遠,他若是想她,是怎麽也見不到了。他忽然想起上一世,她總是跟在他身後,期盼他能回頭看她一眼。
那時候,他真是好狠的心腸。想必她當時,應該和他現在一樣不好過吧!求而不得是至苦。
“琳琅,你能不能好好聽我幾句話?”
季挽的語氣很溫和,有點像在哄小孩子。錢琳琅的情緒像是不受控製一樣,抬頭看向他,等著他說話。
“洛中隱藏的危險很多。我掌握了一點和張姨娘串通人的證據,隻是還不太能確定那人有沒有同夥。
我有點懷疑那人背後還有靠山,可能是我都碰不起的。為了不打草驚蛇,我暫時沒有明著追究,隻是讓人暗訪。
你切記少出門,也不要和陌生人來往。如果發現什麽異常,要記得和錢伯伯商量。”
錢琳琅被他說得莫名有點緊張,她皺了皺秀氣的眉,低聲道:“你查到了誰?”
“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你要記得,知道的越少越安全,切勿逞能,免得引來禍事。”
“可你跟我說這些,我不是更慌了麽?你要是不告訴我就罷了,你說到一半,我寢食難安。”
季挽對上了她的眼睛,那是他見過最清澈的眼眸,像烏黑的玉石,光澤照人。
鬢角的一縷發絲飄了下來,因為長期挽在耳後,有著自然的卷曲,隨著微風擺動,柔和地拂過她的臉頰。
季挽很想拉一拉,看看這縷發絲是不是和他想象中一樣柔軟,但始終覺得冒犯,沒實行。
畢竟,她現在肯和顏悅色地和他說話不容易,他不能再惹她。免得又讓他們的關係跌回冰點。
“我不是要嚇你,而是希望你能警覺一些。你不要怕,莫仁會守著你的,有事情他也會替你解決。”
錢琳琅直直地看著他,像是要把他看穿一樣,她實在沒法解釋季挽的反常。他對她好,處處為她著想,是為什麽?
“你為什麽替我做這些?”
既然猜不出,那不如直白的問出來。也許,季挽會給她解答。
季挽看著她,眼神綿長柔和,聲音亦然:“我從前糊塗,對你不夠好,以後我想彌補。”
這句話如果是上一世季挽對她說的,錢琳琅一定會感動得不知所以,可她已經不是那個時候的她。
經過漫長歲月的洗禮,她曾經那份極為熾熱的感情,早就已經灰飛煙滅。
午夜夢回,她不見他君子如玉,隻有麵容猙獰的自己。複仇,保護她的家人,找回曾經失去的尊嚴,是她以後要做的事。
“往事不堪回首,過去了便讓它過去吧,我已經放下了,希望你也是。”
錢琳琅說完後離開。
生死由命,季挽能不能活下來,要看他自己的造化。她不能為他做什麽,隻勸誡道:“北狄之行,想必困難重重,你自己珍重。”
季挽看著她的背影,淡聲道:“如果我平安回來,你能不能給我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錢琳琅腳步未停,拒絕道:“不可能了。”
季挽神色不變,依然看著錢琳琅。他從沒想過可以輕鬆讓她回心轉意,又或者他隻要能守著她便足夠。
能不能得到她重要麽?其實是重要的,隻是和她是否平安喜樂比起來,又顯得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