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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山雨欲來

  謝耘沉聲道:“可問清楚什麽來曆?”


  “自稱是我陽城衡水,大義鎮人。”


  “是什麽事?”


  “要親見將軍,方可告知。”


  副將朱迪聞言,猛然喝道:“放肆,什麽人的話你也敢傳!若是刺客奸細你也這般草率?”


  衛兵惶恐道:“屬下見其氣度不凡,神色誠懇,應是…所言不虛,方來相告,將軍若是懷疑此人,屬下這就將他押下候審。”


  朱迪甩手不耐煩道:“還不快去!”


  “想來奸細斷不至於混入我陽城腳下,也沒這個膽量,先傳他來問問便是。”謝耘略一思索,出言止道。


  “是,大帥。”


  很快衛兵便領著一少年過來,少年須臾站定,看到為首一大將,氣度卓然,因猜是謝耘,便俯身拱手拜見,朗聲道:“見過城主。”


  謝耘虎目視之,果然是一位豐神俊朗的少年,一身布衣稍顯灰暗,顯然是經曆了一路風塵。容貌清秀卻透著果敢剛毅,也不過十六七歲年紀,站在一眾武將之前竟鎮定自若。


  見他清澈的雙眸緊緊凝視著自己,視身邊諸人為無物,且在其目光直視下,自己竟有種被人審視俯瞰的感覺,謝耘心中暗驚:年紀,何來上位者那獨有的霸氣銳意,難道是敵國皇子不成?不由戒備心起,但度其神情麵貌誠懇真摯,仍不失少年人的直率心性。


  謝耘年過五旬,身經百戰,更是閱人無數,好端端一個少年人站在麵前竟然有些看不透。但其畢竟是一方統帥,很快定下心神,淡淡的問道:“聽你有緊急軍情告知,不知是指何事?”


  楚飛岩自幼跟隨君臨,遊曆下,或平淡無奇或驚心動魄,經曆過各種光怪陸離多樣人生,見識遠非常人可比,再經曆廣陵城一戰心性也越發成熟。餘光掃過眾人,皆不入眼。


  唯有謝耘,雖隻一身簡單武將裝束,但那略顯滄桑的麵容下透著曆經風霜的智慧,一雙虎目不怒而威,高大的身型霸氣內斂,隱而不發,不虧為冥水三大元帥之一。


  楚飛岩有了計較,自己貿然出現,已是不妥,為了消除對方的顧慮,盡快服他,便直言相告:


  “子楚飛岩,本是陽城衡水大義鎮人,自幼隨師傅遊曆各國,現今方回。前些師傅聽聞無塵大帝病逝後,特命子火速前來告知城主。”


  到此處楚飛岩突然頓住,目光粗略環視眾人,最後緊緊鎖定謝耘,清澈的眸子中透著希望取得對方信任的急切。


  謝耘頓生好感,皆因他神情舉止透著對自己極大的信任,同時心中微凜:必是一番不同尋常的話語。


  繼而聽楚飛岩道:“眼下陽城和冥水處於極其危險的境地,師傅建議城主放棄陽城以東,舉全部兵力布防衡水,同時傳信國都調兵西北或可以脫此大難。”


  罷楚飛岩肅穆而立,看著謝耘。


  謝耘大驚,竟沒想到楚飛岩出如此石破驚的話來,此舉乍看之下等若招致滅國的昏招。


  一則,放棄陽城以東,等於為東方諸國打開了進攻冥水的大門,即使中間隔著中都,以如今照國的實力也延緩不了多久。


  二則,南有棄山脈險,即使為了防備赤炎國偷襲也斷沒必要投入全部兵力來布防衡水。


  再者,令國都調兵西北,勢必導致國都兵力不足,且東邊門戶大開,莫是失去了爭霸下的良機,這不是等著引狼入室,自尋死路麽?

  縱使謝耘智慧絕倫也看不出此舉何意,若非對楚飛岩心生好感,頗感親切,怕是早將他當奸細拿下了。謝耘麵色一沉,踏前一步逼視楚飛岩,喝道:“你可知個中厲害,此話當真!”


  楚飛岩在謝耘的氣勢壓迫下怡然不懼,昂首道:“當真!”


  謝耘見其形容坦蕩,絲毫不為氣勢所迫,且言語真摯不似作偽,而所述之言與自己原先的直覺也頗有類似,難道果真有針對冥水的驚陰謀而不為幾知?

  副將朱迪早已怒不可遏,拔劍出鞘,怒道:“大帥,此人形跡可疑,更是包藏禍心,請容屬下拿下他再審!”


  謝耘正自沉思,聞言阻道:“朱大人稍安勿躁,等我問後再做定論。”朱迪方罷劍歸鞘,蓄勢以待,場中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楚飛岩,你方才所言實在太過驚人,令師這麽交代可有什麽憑證或是探聽到什麽消息?”


  “家師認為,東方三大月國、南方赤炎國恐怕已經暗中結盟,而北方雪影國也極有可能參與其中,他們針對的目標極有可能是冥水而不是照中都,但是我們目前還沒有足夠的證據。”


  到這裏楚飛岩神色一暗,或許那唯一的證據便是陶四當初想要遞給他的那一封信件。


  謝耘眉頭微皺,沒料到楚飛岩出如此淺薄的話來。身後一眾武將也一片嘩然,顯然對這番言語嗤之以鼻。


  東方三大月國彼此間不知經曆過多少惡戰,積怨已深,即使因為利益結為聯盟也隻可能是眼前的“肥肉”中都,而非冥水。更重要的一點是,十年前月臨與冥水彼此聯姻,早已成為盟國。


  而最不可能進攻冥水的便是北方的雪影國,兩國並無任何恩怨,且雪影國實力遠遠弱於冥水,豈敢觸大國逆鱗,自找難堪?

  至於南方赤炎雖然一直是心腹大患,但隔著棄山脈,彼此相安多年。而且赤炎與月照有著極大的領土爭端,彼此間的仇怨甚至超過冥水。


  此外廣陵城一戰,因嵐明和姬路之死月夕和赤炎之間的隔閡也越來越深。


  有此幾點,這五國怎麽可能會合到一處?即使退一萬步,五國成了同盟,為何放棄中都反而攻打目前最強的冥水?不是冥水自傲,除了巔峰時期的照國,五國合力也休想輕易打敗坐擁險的冥水!

  謝耘略感失望,暗道:楚飛岩畢竟太年輕,不知其中緣由,恐怕是被其師蒙騙,一時之間對楚飛岩口中的師傅起了疑心。


  謝耘原地踱了兩步,忽然沉聲喝道:“令師何人?現在何處?這麽有何企圖?”


  一連三聲喝問將其久經殺伐的淩厲氣勢瞬間提至頂點,雄渾的氣息一浪強過一浪,霸道無匹,攝人心魄!

  楚飛岩自知這番話沒什麽服力,方才暗中觀察眾人神色,已知不妙,一直默運玄功,心戒備。此刻感受到來自謝耘的巨大壓力,漆黑的眼眸閃過一絲明亮,守住心神,任他狂風驟雨,我自巋然不動。


  一個呼吸間,壓力漸弱。楚飛岩退半步,再次拱手道:“晚輩雖然年輕,但並非不諳世事輕狂之徒。先前所言看似虛妄,然則可能性極大,目前隻可恨沒有十足的把握,為此家師已先行去了北方。”


  這一瞬息,楚飛岩進退自如,不卑不亢,氣勢上絲毫不弱於謝耘。謝耘原先對楚飛岩隻是欣賞,現在則是大為震驚。如此年少,心性武功已臻至當世一流,他日前途不可限量,必是名門之後。


  若的確為我陽城之人,當是我冥水之幸,若是敵人,則可怕至極!短暫的思慮之後,謝耘做了一個決定:且不論其師是否有惡意,單這眼前少年應以禮相待。


  “哈哈哈!”


  謝耘忽然朗聲大笑道:“果真是英雄少年,單你這份勇氣便值得本帥欽佩。”隨即近前將楚飛岩托起,兩人並肩而立,須臾問道:“可否告知尊師何人?”


  楚飛岩麵帶歉意,道:“抱歉,我…不能。”


  似乎早已料到,謝耘麵無慍色,凝望著遠處那座山脈,沉思了片刻方道:“楚飛岩,我隻再問你一句。”


  “城主請問。”


  “是否真心為了護我陽城而來?”


  “千真萬確!”楚飛岩回答的斬釘截鐵。


  謝耘認真的看了楚飛岩一眼,滿意的點了點頭,那如刀削斧刻般的麵容浮現出一絲悵然,道:“但是你剛才的所建所言卻委實不能采納。”


  雖謝耘明確拒絕了自己,但令楚飛岩感到奇怪的是自己並不是很失望。


  隻見謝耘伸出粗壯有力的手臂,緩緩指向前方道:“但是隻要我還活著,陽城斷不會為他人所奪,算是我對你的承諾!”


  忽然聽到這番近乎平輩相交的肺腑之言,楚飛岩隻覺得心中一股熱意升騰,何為忠誠、何為信義、何為擔當?

  清澈的眼眸中慢慢化作一種堅定,一顆信義的種子就此埋下。再次看向謝耘,俊秀的麵容已滿是敬重。


  “大人,我信你!”


  “我也信你。”


  “隻要我還活著,絕不讓敵軍踏過衡水,算是我對大人的承諾!”


  “哈哈哈!”謝耘仿佛看到了年輕的自己,再次縱聲大笑,聲若洪鍾,久久不息,將近日的鬱結之氣,一股腦的宣泄而出。


  笑罷,謝耘向楚飛岩伸出了粗大的手掌,意味深長道:“男人莫輕諾!”


  楚飛岩會意,兩隻手掌緊緊握在了一起,堅定的道:“到做到!”


  “到做到!”


  這一刻,兩人仿佛是相逢多年的知己,但這份默契很快便被楚飛岩打破。


  “那麽大人,子就先告辭了!”


  謝耘略一錯愕,笑道:“好幹脆的性子。”


  “多年未歸,想家了。”


  “去吧,希望你是錯的。”


  “我也是。”


  楚飛岩轉身,走向城樓的邊緣。


  “大帥,此子言辭不詳且來曆不明,絕不可輕易放他離去啊!”候在一旁的朱迪見狀,連忙進言。


  “是啊,大帥。”其他幾位副將,龐嚴,李靖、田林、秦長安也紛紛附和道。


  謝耘聞言,轉身麵向眾人。眼中精光閃爍,皺了皺眉,不置可否。


  朱迪心道謝耘這是默許,隨即幾個劍步追上楚飛岩,口中喝道:“兄弟慢走,大帥還有話問你!”


  楚飛岩早已將剛才的一幕看在眼裏,恍若未聞,繼續前行。


  朱迪見狀大怒,心道:不知好歹!猛地淩空拔起,撲到了楚飛岩身後,一隻手已經碰到了他身背著的狹長布袋。


  忽然,觸手之處傳來一絲足以震顫靈魂的寒意,朱迪連忙鬆手,驚懼道:“這是什麽!”


  隻聽楚飛岩冷冷的道:“此刀名為葬魂,飲血無數,將軍還是不要碰的好。”罷無視呆立當場的朱迪,縱身躍下城樓。


  城樓足有十丈之高,眾人大驚,待上前再看時卻發現楚飛岩早已翩然落地,青灰色的身影在守兵還未發現之際,已如離弦之箭掠出數十丈,很快便消失在眾人了的視野之內。


  諸將震撼莫名,冥水最厲害的斥候也不可能有這種身法,齊齊看向謝耘,喃喃道:“他…究竟是什麽人?”


  謝耘麵色凝重,緩緩開口道:“可知我為什麽不留下他?”


  “大帥請講。”


  “方才幾次試探,發現此子隱藏著驚人的實力,殺伐之氣極盛。若是要強行留下他,恐怕除了我,在場的諸位都不能幸免!”


  “嘶-”朱迪想起剛才那一絲寒意,倒吸一口冷氣。


  “但依我所見,他並不是敵人。”


  眾人聽謝耘這般,心中略寬,仍不免有些憂心,歎道:“但願如此。”


  謝耘自不會允許這種焦慮煩躁的情緒蔓延,高聲喝道:“想我冥水好男兒何止千萬,縱有宵亦何足掛齒。保家衛國,拓土開疆,是我等邊關將帥的職,值此千載難逢之機,且讓我等在那史冊上留下光輝一筆!”


  “不錯!”諸將精神為之一振。


  “眾將聽令!”


  “毒狼將軍朱迪何在!”


  “末將在!”


  “龐嚴”


  “末將在!”


  “李靖”


  “末將在!”


  “…”


  當一切吩咐妥當,一個神秘的黑影突然出現在了謝耘的身後,悄悄在他耳邊了些什麽,謝耘的目光猛然變得躊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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