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5
48.夢影譚其三
說是要調查夢，找出使如此多人陷入夢魂離體症的犯人，但究竟該從何下手，如何開展調查呢？夢無形無影，在現實裏的她們又該如何抓的住夢影子呢？
這可不是巧了麽，現在需要他們去調查的可疑對象正巧名單在列，不同於受害者，這個對象是被咒高機構監視了好一段時間，在此次事件裏被列為重點懷疑的對象。
地點在橫濱的中華街的一間店，位置有些偏僻，偏離中華街的主道後，需走到兩家店鋪夾著的一個往下開口的小巷再往下，下了樓梯，推開一扇佇立的大鐵門後，才見真章。
那是一家裝修非常中式的店鋪，非常符合中華街的主題，而室內比室外看起來空間要寬闊不少。
整體風格是偏沉色調的，入目所及除了中式沙發茶桌，隔簾櫃子等家具外，最多的竟是些鳥籠，鐵籠和大小不一的透明櫃，還有各種各樣的毛絨絨的動物們，一眼看過去，種類出奇的多。
是的，這正是一家裝修高檔的寵物店，甚至裝修得有些像高級會所。
而店主是……怎麽說呢。
一眼見之讓人覺得與同行的賣藥郎有些相似，不，並不是說相貌之類的，雖然店主的長相也相當濃麗，但風格又與賣藥郎那極具能劇舞台風格的華麗感不同，而且那說話的風格，舉止的氣度都很不同。
但周身那股奇幻魔性的美豔浮麗，卻有共通之處。
說起來，這裏明明有那麽多的動物，但一點屬於動物皮毛疏於打理而油脂凝結的那種臭味都聞不到呢，不止如此，空氣也異常幹淨，有著自然裏木植的清香。
「我的國家裏有句古話，叫作登門即是客，無論光臨我的店是所為何事，既然來了，客人便請隨意看看，即使沒有購買寵物的想法，也可以先看看這些可愛的家夥，說不定會遇到適合的同伴呢，畢竟寵物與主人也是講究波長相合的——喜歡綿羊麽？這個孩子的角剛剛生出來還很柔軟，絨毛也像是棉花一樣.……」
店長的聲音溫和有磁性，話音化作優雅的沉木香，飄散在空中，附著到動物們柔軟的皮毛上。
摸一摸貓，再摸一摸狗，還有浣熊、雀鳥和綿羊，隱約還看到躲在陰影處的豹貓，這裏對毛絨絨控來說大概是天堂。
然後，咲良娜就淪陷在此等明謀之中了。
左邊有狗，右邊有貓，懷裏有兔子和浣熊，膝頭趴著被店主抱來的綿羊——為什麽一個寵物店會有綿羊？這不是常規寵物吧，肩上還爬上試圖給她垂下的馬尾舔毛梳理的矮腳曼康基，腳下還蹲著狐狸。一派被寵物店那些沒被籠養的動物們包圍了的架勢。
對咲良娜來說，這確實太有淪陷的魔力了，今天之前她何曾享受過如此待遇，路邊野貓都不給她和另一個以前時常結伴蹲點放糧的同伴摸一摸才是常態。
當然也不是不能理解這些敏銳的小生命，像她們這些專業處理晦澀之物的家夥，身上多少都會沾上點不幸的氣息的，一遇上她們自然一下子就跑遠遠的了，所以像這樣迪x尼公主的待遇還是她人生第一次。
真是幸福的發暈，貓也好狗也好對於都可以派來說隻要是毛絨絨就很幸福了。
而顯然這家店裏的寵物們個個成了精，很是擅長替店主拐帶奉承客人，換做其它對毛絨絨本就沒有抵抗力的普通人，早就不知東西暈暈乎乎簽下了購買什麽可愛寵物協議了吧，難怪寵物店在大眾傳聞中會有如此之高的人氣。
而全場第二等受歡迎的客人則是那賣藥郎，鳥雀很給麵子的飛來，在他肩膀停留，像梳理同伴的雀羽一樣替他梳理垂在肩邊的發尾，紅背鬆鼠跳到了他的那厚重的大油木箱上，似對那分的條條塊塊的抽屜格子好奇已久，躍躍欲試想要一探究竟。
“啊，這可不行，要是誤食對你們不好的烈性的藥粉，就不好了。”
然後被輕輕的阻攔了下來。
而五條悟的身邊，則是鳥雀孤零，連半隻鳥都不願意靠近他，形成鮮明的對比。雖然他也不是那麽在乎，他可不喜歡粘的一身毛，隻無奈伸手搖晃咲良娜的肩膀，拍著她迷蒙噔噔的臉瓜子叫她清醒些。
“.……咲良娜，你冷靜點，喂，別傻笑了——”
而且你出發前信誓旦旦對夜蛾老師的保證呢，你的所謂的責任心呢。
……
“咳……”
恢複冷靜。
咲良娜清了清喉嚨，沒待她開口，端來了茶的店主去而複返，一邊放下茶盤一邊招呼三人道:
“這是新泡的普洱茶，三位客人請試試，搭配茶點和果幹一起吃也很合適，回甘會帶有橘橙的味道喔。”
肉眼所見那淺口茶杯中泛著熱氣的茶湯色澤橙黃濃深，溫熱的香氣溫情脈脈的竄入鼻腔，沁人心脾。
這波是溫柔瓦解來勢洶洶。
之後才進入正題。
“本店也隻是小本經營的普通寵物店，若是不想購選心儀的寵物，又是所為何事呢？”
是啊，為了什麽呢？想要調查什麽呢？
咲良娜放下茶杯。
“嗯……總之，麻煩請先將店裏的營業執照，健康證、公共場所衛生許可證、動物防疫合格證還有動物診療許可證給我們看一下吧。”
“.……欸？”
這似乎倒有些出乎店主意料之外了。
不過也沒拒絕，相反店主從一開始到現在都表現的很是溫和，對這似乎有些突兀冒犯的要求也沒有多猶豫，立刻便同意了，引著他們來看看那上麵所說的證件之類的。
嗯，果然，手續齊全，證照完整，流程上這家店無可挑剔，也確實是存在現世的店鋪。至於關於這家店疑似販賣人口，走私珍稀物種，顧客遭受不明原因死傷等的傳聞，咒高並沒有要求五條悟和咲良娜進行這方麵調查，因為這家店有「許可證」，今次所要求的，不過是確認此次昏迷事件是否有其影子。
而沒等店主回答，自哪一處跳出來的不足十歲模樣，穿著對襟改良漢服和黑色短褲，腳上穿著一雙黑色布鞋的短褲小少年先搶答了，就聽他說:
“那當然是沒有了！伯爵才不屑於幹這種下三濫的事，反倒是我才要叫你們幫忙，快點找出這幕後凶手，不然再這樣下去我都要餓死了！”
餓死？
可不是麽，對於菠蘿過敏的人來說，把能吃的「食物」都變成了菠蘿罐頭或沾上菠蘿汁水的話——
這不是讓他餓死麽？
這不是和他對著幹麽？
這能不讓他生氣到理智蒸騰麽？
一時間，平時的少年老成模樣都被他暫時拋卻了。
活了這麽久還是頭回遇到這等奇怪煩心事，偏偏他又不擅長解決這類麻煩事，誰讓他天生就沒什麽力量，也並沒有敏銳的嗅覺呢。
“人類吃飯好歹都講究食材的鮮美和獨特的味道吧，菌菇時鮮，牛蒡清甜，春有春筍獨特的脆爽，秋有秋葵獨有的清滑，不同的食物有獨特的味道，吃著才滿足，特別是由「我」親手培育的「」滋味，那才是真正能讓胃到心都滿足無比的好食，像現在被搞得全都是重工業風——根本吃不了啊！”
便聽那小少年重重的歎了口氣，滿是被莫名牽連了以致於食不飽腹的怨念。
……
像打包罐頭一樣？
聽起來還是不同風味的，比如水果罐頭和金槍魚罐頭還有午餐肉罐頭。
聽著聽著不小心走了神的咲良娜不由產生了這樣的聯想。
“聽起來，確實很糟糕呢。”
賣藥郎附和般道。
而那張了嘴就有點停不住抱怨之勢的小少年，那一番言行則徹底把其非人身份暴露無遺。
不過看咲良娜她們似乎並不怎麽意外，也沒有揭破。
對話繼續。
正所謂世間所有行動皆出自利益，為了生存或為了錢財欲念。
忽略小少年話中其它奇怪之處，捏減捏減的主要意思是——耍這樣的花招並不是這被小少年極力維護的店主會做的，因為做下這樣的事，對店主來說毫無益處，雖然店主確實討厭人類不假，但也不要小覷這「討厭」的程度，請當「厭惡到想讓人類滅絕也不為過」的程度來對待。
但是，他們之中還很多都是要依附人生存或是天性喜愛人類的存在，就算是為了他們，顧慮他們，店主也絕不會輕易將自己的「厭惡」付諸於行動。
而且，要是以這個方法毀滅人類的話未免效率太低也太曲折，反倒沒有意義了，要毀滅人類的話，更幹脆全麵的方法多的是。
「啊不，毀滅人類的話，至少把甜點師和電器師傅留下吧。」
背景裏五條悟煞有其事的提出建議道，而聽到這話的店主居然還真陷入沉思了。
回歸正題——
除了論述那毀滅世界的方法和必要外，更重要的還要回到事件的本身，而這一次事件裏人們的死亡，並不太像是「目的」，反倒有點像某種「後遺症」，主要目的，主要關注點果然還是「夢」。
所以，小少年極力論證的最終論點其實就是，店主與這次的夢魂離體症事件並不相幹。
話音未落，店主那有些無奈的聲音響起:
“.……雖然很感謝你為我說話，但還是不要繼續說下去了——”
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捂住了小男孩的嘴巴，再讓他這般說下去，自家老底沒等人揭呢，自己已經先主動掀個底朝天了。
雖然……在這雙眼睛，這份才能麵前，他原本就做好了無所隱瞞的準備。
……
啊，弄明白了。
包括這家寵物店的奇特之處，都弄明白了。要說寵物店本身和這次夢魂離體事件有關聯麽，應當是沒有參與的，但要說對她們接下來的行動毫無助力麽，也並不是的。
說到底，這次事件很難進行調查並抓出幕後黑手麽？
乍聽之下確實極不容易，如何跨越如花照水般的夢與現實的屏障就是首要的問題，而其它問題還一大堆，但是，這是對於「普通人」而言的困難。
事件的脈絡，深入的方法.……對咲良娜來說清晰可聞，明晰可見。
那利用夢的存在的，必定是與夢相生相息的，並被夢所籠罩與擁抱。
所以，在入夢師的帶領下，潛進那些昏迷之人深度意識裏的夢中——這不失為一個可行之法，那些昏迷之人的夢便是通路，也是抵達目標之處的路徑。
而這樣的方法對咲良娜來說，本應該是相當簡單直接的方法，因為她身邊最熟悉的人中，便有這麽一個擁有入夢能力的。
但是本能的，從一開始她就避開了這個選項。
不，不如說，她的警報係統一直在對其發出警告——「不能進入，絕不可進入」。
暫且不論那飆高的一直在滴滴警告的靈感和直感，光是說一說別人的夢屬於「他場」，主動權並不在自己身上，一旦進入「他場」就會受到壓製甚至攻擊這一點就夠嗆。
這麽說吧，所謂的「他場」的絕對規則，類似於咒術裏的絕對領域，而因為夢寬泛——模糊——反複——不確定等的特質，使得這個「絕對領域」像是沙漠的流沙場，還是一踩必中的，更不要說現在這些昏迷之人那還不知道受到什麽異變侵染的夢——絕對是危險加倍，陰影叢生。
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所以——
“那麽，您能幫助我們一起解決這次事件麽，食夢貘先生？”
咲良娜對著那端起茶杯來喝的小男孩輕聲問道。
咦——店主似乎從剛才到現在一直沒有叫過小男孩才對，為何咲良娜又如此肯定的這樣稱呼小男孩為食夢貘先生呢？
“這倒沒有什麽不可以的，唔？你已經知道我是什麽了啊，還確實挺有兩把刷子的嘛。”
放下茶杯，小男孩回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