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我隻有自己
“我沒有讓你犯蠢。”司邵庭好似不屑的挑了挑眉毛，但依舊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說吧。”
顧盼覺得背後的傷口隱隱作痛，微微的皺了皺眉，隨即很快平靜下來，雙手交叉在一起，像是漫不經心的擺弄著，過了一會兒才開了口：“我想跟你聊聊五年前的事情。”
五年前……
司邵庭的眸光如箭一般，投射在顧盼的臉上，她的目光澄澈而寧靜，眼瞼微微下垂，嘴角甚至還是微微勾起的，好像能夠很平靜的麵對過去的一切。
可是司邵庭知道，那不是一段輕鬆的經曆。
他一直避諱跟顧盼聊五年前的事情，不是因為不在乎，而是因為太在乎，他不想聽到讓他痛苦的答案，不想直麵自己喜歡的女人並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樣子這個殘酷的事實，某種程度上，因為並不幸福的童年，他有些完美主義，希望自己的婚姻不會重複上一代的悲劇，希望真正能夠做到夫妻恩愛。
可是繞了一圈，不惜為了顧盼跟全世界的人作對之後，他才發現顧盼接近自己另有目的，曾經的邂逅不過是一場交易，內心的震動和失望可想而知。
都說時間可以撫平一切，他對顧盼還是有感情的，或許一年過去，十年過去，他們可以看似恢複到親密無間的狀態，但是內裏的裂痕，隻有自己知道。
他們深深的吸引著彼此，卻又在靠近的時候被過往的毒刺紮的遍體鱗傷，甚至司邵庭在每次心動之後，會忍不住懷疑，這是不是顧盼的另一種偽裝，她是不是別有目的。
這種感覺真是太糟糕了。
顧盼是個有什麽說什麽，不願意渾渾噩噩混日子的人，所以她決定把一切都說出來，何況，也沒什麽可遮遮掩掩的。
“我不想說養父母的壞話，但事實就是，他們對我很不好。我從小就沒有得到過任何一點溫暖，關愛，回到家等待我的，隻有無盡的奚落和打罵，我很小的時候就要自己負責自己的生活，上初中的時候，我的學費甚至要靠班級裏的同學給我捐款。”顧盼臉上的笑容裏帶著苦澀：“你體會過，一個人站在講台上，麵前放著募捐箱，同學們一個個上來給你捐款的感覺嗎？”
司邵庭眸光一沉，薄唇微微掀開，卻好像失聲了。
“肯定沒有過。”顧盼自嘲的笑了笑：“你一生下來就是眾星捧月，司家的獨苗，任何人都要看你臉色，要什麽有什麽，當然不懂這種感覺。可是我懂，當時我還小，我就算是想要掙脫這種生活，也是完全沒有辦法。”
“後來我長大了，我努力的打工，勤工儉學，到學費低廉的大學讀書，希望能夠脫離那個帶給我痛苦的家，可是你猜怎麽樣了？他們騙我，說家裏欠了錢，再不拿出錢來，就有仇家上門，把我爸爸的腿打折。爸爸是家裏唯一對我還有同情的人，他們無論如何都是我的養父母，在所有人的眼裏，不管他們做了什麽，天下都沒有不是的父母。”
顧盼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消失了：“也許我真的欠他們吧，也許沒有他們，我早就在街上餓死了吧，所以我決定要幫他們渡過難關，可是我一個窮學生，就算是把骨頭敲碎了也沒有那麽多錢。”
她看向司邵庭，慘笑了一下：“缺錢的滋味，司少你不懂，可是我懂。我知道你覺得為了錢出賣自己的女人下賤，可是那個時候，我能夠改變命運，擺脫痛苦的希望就是那麽微小渺茫，我也隻有自己了。”
我也隻有自己了。
她坦然的跟他對視，不再掩飾自己曾經的卑微和艱難，眼中閃爍著瑩瑩的水光，但很快別過頭去，用手不著痕跡的抹掉：“我知道不管有多少理由，有些事情做錯了就是做錯了，可是那個時候我根本別無選擇，要麽，我就在他們的擺布下，被他們敲骨吸髓，榨幹剩餘價值之後甩掉，要麽，就一次付清欠他們的賬，如果有更值錢的東西，我也會去賣的。”
“你為什麽要騙我，”司邵庭眸光閃動：“你有難處，你可以跟我說，我們是夫妻，我們應該無話不說……”
“怎麽開口呢？”顧盼臉上綻開一個無奈的笑，眼淚卻順著眼角流下臉龐，映著身後的夕陽，顯得晶瑩欲滴：“你以為我騙你的時候好受嗎，你對我越好，我就越覺得內疚，越覺得自己不配，謊言就像是刺一樣的埋在我心裏，我越是不想失去眼前的一切，我越是不敢說，我怕你看輕我，怕你可憐我，當你愛一個人的時候，你會想要把不堪的一麵藏起來，不讓他知道。”
可是現在，他什麽都知道了。
司邵庭半晌無言，他覺得心口像是堵了一塊石頭，悶悶的，讓他完全說不出話來。
他自詡愛她，但是隻是聽了黎茜的一麵之詞，就給她扣上了虛偽心機的帽子，在知道她年紀輕輕的時候犯過一次錯誤之後，就覺得她是個水性楊花腳踩幾條船的女人。
可是他當初愛她的什麽？
不就是她的樂觀，堅強，跟其他女人不同的善良與坦率嗎？
這樣的她，又怎麽可能是個利欲熏心，朝三暮四的人呢。
“別哭了。”司邵庭俯身，輕輕擦去顧盼眼角的淚痕：“我不知道你這樣難。”
顧盼抬起眼來看他，她的眼中水光盈盈：“我當初之所以會學醫學專業，就是因為我的親生父母病死了，我想，如果這世上少幾個病死的人，他們的孩子就不會孤苦無依，過跟我一樣的生活，也不需要做出違背內心的選擇，成為連自己都瞧不起的人。”
“後來我拚命的學設計，其實是為了生存，我還做過很多工作，我刷過盤子，做過服務生，做過導購員，扮過玩偶，家教，甚至還給人送過水。我學這些都是為了能夠活的好一點，不再淪落到五年前那個地步上去，不再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