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俠
第九十二章 俠
誰也不曾想到，她最愛的那個人，用最痛苦的方式結束了她的生命。
就這麽突如其來地，連個準備的時間都沒有。
“白姐姐，待我們修煉成人形後，我們要做什麽呢？”
“傻丫頭，即使我們變成了人，也永遠不會離開彼此，姐姐帶你一起去看人世間的綺麗繁華！”
“嗯！以後我們像仗劍天涯的俠客一樣，騎上駿馬，披上長袍，周遊四方！說好了啊！”
那個記憶深處的聲音再次回蕩起來，那時候多美好啊，她們計劃好了未來的一切，卻從未預料到，會有這麽一刻。
白姑娘的臉色變得煞白，雙目似乎失去了焦距，微張的嘴唇卻再也喊不出任何聲音。
一旁的李洛離看到白姑娘這副模樣，不忍心去打擾，她晃動著手裏的劍，走向了不遠處的許城主。
“你……你是哪來的小孩？難道你是……”許城主認出了她，挪動著發福的身軀，趾高氣揚道：“你警告你不要亂來哈，如果你殺了我，將會有千百個官兵過來，把你抓進大牢！”
“包括巨石之冠，也派出了數千名除妖的大師，前來降服你這個妖怪……現在他們快到了！”
說著，許城主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指向了白姑娘，補充道。
而許城主的話音剛落，白姑娘就上前揪住了許城主的衣領，那雙通透的雙眸中映著許城主滿是贅肉的臉，眼中似乎能冒出灼灼的烈焰。
“阿青……她明明那麽愛你，她就是個單純的傻丫頭，她即使知道了一切也甘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裏，她寧願為了你放棄那麽多！難道你之前對她說得甜言蜜語都是假的嗎？你的目的就是為了利用她？”
“她為了你付出過所有！她從沒為了我這麽付出過！”
白姑娘抓著許城主，咬牙切齒道，她的手指已經將許城主的衣服抓爛了，每說一個字心中就有一團火花劈啪炸裂開。
而許城主望著白姑娘，嘴唇連帶著麵上的贅肉顫了一下，語無倫次地緩緩說道。
“好吧，我承認，我之前真的喜歡過她，那是在得知她是蛇妖之前。”
“從前我還是個一窮二白的書生，和她在湖邊上走著，那天也下著雨，隻不過景色比現在要美上許多，如果她是個普通的人類女子的話，我定會與她喜結良緣，白頭偕老。”
“可她是個蛇妖啊，擁有殘害世間為禍四方的力量，畢竟人人都說妖怪是凶殘的，自古人妖殊途，是不可能在同一個世間生活的，哪怕她對我再好，也會令我懼怕和厭惡。”
“你覺得，一個人類會喜歡蛇嗎？”
許城主說著，竟自顧自地大笑起來，他咧著嘴，用鄙夷的目光盯著白姑娘，直到死了目光也從未變過。
“那你既然不愛她，為何不跟她明說，然後離開她？你就這麽享受著她對你的付出，還利用她去升官發財，說白了你就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貪念！”
白姑娘聽了許城主的話後，將他提了起來，恨不得將眼前這個肥胖的男人撕成碎片。
“你身為人類，連一點人的品性都沒有，真是……連妖怪都不如！”
她一字一頓地說道，隨即釋放出了妖力。
她和阿青承諾過修煉成人後絕不殺人，但之前的那個遊方散人已經打破了她心中的禁忌，她已經沒什麽好顧及的了，更何況她要為阿青報仇。
“我勸你不要殺我，因為巨石之冠的大師馬上就要來了，不殺我興許還會保你個全……啊！”
許城主的話還沒說完，白姑娘的妖力便擊在了他的身上，一隻白皙的手臂穿透了許城主的身體，他慘叫了一聲隨即迅速倒下，圓睜的雙目都沒來得及閉上。
“實話告訴你吧，那天在湖邊，你喜歡上的人是我，所以被你殺死的，也應該是我。”
白姑娘收回了手，望著倒在血泊中的許城主，冷冷地說出了最後一句。
此刻，漆黑的天空中下著冰冷的雨，嘈亂的雨聲宛如覆蓋在府邸深處的悲鳴，門外細雨橫斜，舊夢如絲，正如那天二人一同坐在舟中看到的一樣。
而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地方，有一陣風獵獵吹過，一張未完成的刺繡悄然飄落。
是一幅秋景圖。
“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
或許在那個時候她就已經確定了自己的結局，但她依舊答應自己心上的人，毅然奔赴自己的命數，即便一千次一萬次也是如此。
而在清脆的雨聲裏，一陣馬蹄的奔騰聲響起，如同浩蕩的山河，踏碎了黑暗的濃雲。
“我們快走！”一旁的李洛離忽然想起了許城主的話，上前拉住了白姑娘，急切道。
許城主說過，巨石之冠要來很多大師前來降妖，如果他沒有騙人的話，那這些聲音意味著他們此刻已經到了。
更何況，不久後一定會有官兵前來發現許城主的死，然後驚動整個官府，派人前來捉拿她們。
這時白姑娘也反應了過來，她對著李洛離點了點頭，很快二人一同逃出了許城主的府邸。
身後傳來了門被撞開的聲音，還有馬兒的嘶鳴。
“不好，城主死啦！是被那妖怪給害死的！”
“那妖怪去那邊了，快追！別讓那妖怪逃掉！”
此起彼伏的呼喊聲震動了無數官兵，不久官府便下令，要派人與巨石之冠的所謂大師一起，無論如何也要斬殺那隻害人的蛇妖。
經過拚命的奔逃，李洛離和白姑娘來到了基山上，他們認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現在雨也停了，山路上滿是泥濘，而又結成了冰，走在忽軟忽硬的泥地上有些艱難，再加上白姑娘因為與遊方散人交戰受了傷，力量格外虛弱。
“需要休息一下嗎？”李洛離扶著白姑娘，趔趄地在山道上走著。
沉默了許久，白姑娘望著李洛離，終於開口了：“李洛離，其實你完全可以不用帶著我走的，因為這些事是我親手釀成的，與你無關。”
“不，我可不會放任別人不管。”李洛離搖搖頭，認真地說道：“你是個好人，不應該去死，你和許城主不一樣。”
“這樣嘛，你真的是我見過的最有大俠風範的人。”白姑娘聽了淡淡一笑，那笑容裏滿是苦澀。
“別忘了，我和你還在逃亡的路上，而且我也沒救下你妹妹。”李洛離歎了口氣，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長劍，發現那柄原本還能照見人影的利劍，現在已被凝固的鮮血汙濁。
而身邊的白姑娘卻用一雙明亮的眼眸注視著她，似乎看她入了神。
“李洛離，你知道嗎？雖然對你而言，我們可能認識沒多久，但早在好多年前，我就已經在默默看著你了。”她望著李洛離緩緩說道，仿佛那個身影正在跟記憶中的重疊。
“那時候我還未修煉成人形，剛來到這座山上。出於對人類的好奇，我曾以蛇的形態溜進了村子裏，然後就看到了你。”
“那時候你還是個很小的女孩子，在酷暑天頂著灼熱的太陽練劍，汗水將你的衣服都濕透了，但你仍然用盡全身力氣做好一招一式，你的劍和手腳都在顫抖，看樣子你真的很想休息，可你的心裏卻始終有著一股狠勁兒，逼著自己再練一會兒，再練一會兒……”
“從那時起，我就對你產生了興趣，每天都去村裏默默注視你，那時你就決定了，夢想是成為一個大俠，我相信你日後肯定能成為大俠的。”
白姑娘邊走邊說著，可能是說這些話耗費了一些力氣，她的聲音逐漸變得微弱起來，氣如遊絲一般。
“你傷得太重了，要不我們就在此地休息一下吧，待入夜後我去村裏給你偷偷拿一些治傷的藥物來，那藥物隻有村子裏有。”李洛離帶著白姑娘走到了一座石頭旁，扶著她緩慢地坐了下來。
很快，夜色無聲無息地籠罩下來，將一排層疊的山巒化作漆黑的剪影。
李洛離趁著黑夜悄悄地溜入了村子，就像隻謹慎的野貓，輕盈地躍過了一戶戶人家的房頂，盡量避開那些能夠認出自己的村民。
原本是生養她的村子，現在竟然要偷偷摸摸進來了。李洛離想著，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她還記得，也是在這樣的一個夜裏，她被村裏的人趕出了村子。從那時起，她對這個地方的印象就變得陌生了，若不是想要拿藥救白姑娘，她永遠都不想再回來。
而在村裏走了一陣後，李洛離愈發覺得村裏的氣氛不太對勁了，因為村子裏不知為何多了幾個不同尋常的人，那些人舉著火把，在村裏挨家挨戶地搜查著，像是在尋找什麽。
李洛離靠近一看，發現那些人竟是官府的官兵。
而在不遠處，有一群村民正聚攏著，嘰嘰喳喳地討論著什麽。
李洛離趁亂混進了人群，想要知道村裏究竟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