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初雪
北風吹過，雪花飄落，地上漸漸白了一片。
“今年的初雪來得可真晚啊。”柴大總管站在回廊裏，得知孩子們回來了，看著蕭瑟的庭院，不禁心生感慨。
芷蘭閣荒廢了沒有多久，就被一道驚雷劈中，許多屋子都燒了一大半，好在沒有人居住，柴大總管也隻是奉命帶人來收拾廢墟。
齊氏的意思是，把這裏推平了，然後改一改格局，重新建一個新的院子。
木家的兒女都是記在齊氏的名下，齊氏也都基本一視同仁，雖然小娘生的孩子可以養在她們膝下，但都要過去聽齊氏的教誨。
所以孩子們對齊氏，不僅是敬重，也十分愛戴。
妾室們不用日日請安，齊氏也不大理睬她們，主要是因為齊氏不願意看到她們，但對於孩子，她確實是個好母親，絕不會故意偏私。
木妙嫣八歲的時候，就搬到了齊氏的院子，因為木月華出嫁了，屋子正好空出來。
多日不見人的木妙嫣坐在窗沿上，伸著手接了一片雪花，“這雪花真是美，雖然存在的時間短暫，但它盡情地釋放了它的生命。”
木妙嫣看著手中的雪花緩緩融化，有些出神，竟是沒有發覺木景義站在身後。
“是啊，今年的初雪來得這樣晚，卻依舊令人心曠神怡。”木景義的聲音很是輕柔，卻帶著一些憂傷。
木妙嫣轉頭看去，看到了麵色有些難看的木景義。
“二哥哥回來了，路上可還安好？”木妙嫣把頭靠在圍欄上，眼神憂鬱地問道。
“妹妹，小娘的死，到底是怎麽回事，牌位在義莊，為什麽？小娘做了什麽？”木景義語氣平淡，他猜到了一些，可是不知道確切是什麽。
以他對張氏的了解，張氏會有此下場，倒不像是意外。
“母親待我們，一向寬厚慈愛，每個孩子，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爹爹也是十分疼愛我們。”
“二哥哥，小娘要殺七妹妹，就因為七妹妹長得好看，搶了爹爹的寵愛。”
“那日，我躲在角落裏，全都看到了，我這些日子，總在想，為什麽我沒有托生在母親的肚子裏。”
“後來，我想通了，張氏固然是我們的生母，但母親卻依舊喜歡我們，待我們也是那般地真心，就算不是她親生的骨肉，她都格外地疼愛。”
“七妹妹是沈氏所出，但沈氏卻想借著七妹妹來搶奪父親，最後也隻能將女兒交給母親來養。”
“但母親對待七妹妹，卻沒有半點的偏私，比對六妹妹還要好，若是我們也是從小養在母親的院裏，必定也是一樣的待遇。”
“有這樣的母親，我們還有什麽好抱怨的。”
“小娘心狠手辣，連一個嬰兒都不放過，有這樣的生母，我都覺得抬不起頭，二哥哥，嗚嗚。”
木妙嫣說著，便抽泣起來，那天看到的那一幕，她總算是能夠說出來了，憋在心裏，有多難受，旁人怎麽會理解。
她不會恨誰，這一切都是張氏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木景義聽到木妙嫣的話，震驚得差點站不穩，他猶記得，小時候，他就見過張氏掐死了一隻貓，從那以後，他對張氏就隻是表麵上的恭敬，平常時刻，沒事也不會去見張氏。
現在得知張氏竟然要殺害最小的妹妹，他不感到意外，但卻也嚇得不輕。
“妹妹說得對，還好我們有母親的寵愛，還有爹爹的憐惜，不然，跟著小娘，這輩子就毀了。”
“人生不過短短數十載，妹妹，你也不要難過了，小娘離去，或許是對我們最好的安排。”
“你未來的嫂嫂，是個性情爽快的女子，你們相處起來，必然是和睦的，哥哥一直想，若是有那樣讓人看著就覺得心裏亮堂的女子陪伴在身邊，此生也不枉白活一場。”
“母親和父親，為了我的婚事，辛苦勞累，這才促成了這大好的姻緣，我心中感激。”
“好妹妹，莫要哭了，這件事，就爛在肚子裏，再也不要提起。”
木景義也不由得落淚，當他說道心中的那個女子時，嘴角很自然地揚起，那真的是他極喜歡的女子。
“嗯？”鈺兒被綠竹抱著站在門口賞雪，一片雪花飄落在鈺兒的額頭上，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白花花的東西，一碰到，竟然還融化了。
“哈哈，鈺姐兒，你可是喜歡這雪，這是吃不得的。”綠竹看到鈺兒好奇地張著小嘴想嚐嚐雪花，笑得都合不攏嘴了。
“咿呀呀”
鈺兒開心地咿咿呀呀地說著，把青竹和綠竹都逗得不行，馨姐兒看到鈺兒這麽好玩，也是咯咯直笑。
“差不多就行了，把兩位小姐抱進來吧，一會兒她們玩得不願意回來，凍著可怎麽辦啊。”張媽媽催促著，臉上掛著笑容。
綠竹和青竹趕忙把兩位小姐抱進屋子裏，鈺兒還沒有玩夠呢，剛要撒嬌，齊氏就將她抱了過去。
“你個小調皮，你是想綠竹姐姐生病嗎，這總在雪地裏站著，那可不是個舒服的事兒，知道嗎？”齊氏捏捏鈺兒的小臉，十分寵溺地說道。
鈺兒特別頑皮，鼓著腮幫子，把齊氏樂得不行，“瞧瞧這個丫頭，還不讓娘親捏，是不是，哈哈。”
張媽媽抱過馨姐兒，綠竹和青竹去烤火去了。
鈺兒掙紮著，要下地，齊氏隻好把她放在了床上，接過馨姐兒，“還是咱們的馨姐兒乖巧懂事，你可千萬不要學你七妹妹，頑皮得像個哥兒，這將來可得怎麽好喲。”
“咯咯”
馨姐兒也不知道是聽懂了，還是沒聽懂，咯咯笑了起來。
鈺兒在床上爬了幾下，也趴在哪兒笑呢。
“夫人，過幾日園子裏的梅花就要開了，帶著小姐們去賞梅吧，正好姑爺回來了，大小姐和秦家娘子也要過來，讓咱們的姑娘們也露露臉。”張媽媽建議道。
齊氏突然沉下臉，有些嚴肅地說道：“不，鈺兒絕不能去，秦家三房的大娘子，可是個嘴不嚴實的人，逢人就愛胡謅，秦大娘子要過來，三房的大娘子指定也要跟著過來。”
“我的鈺兒和馨姐兒都生得這麽水靈，萬一被她家瞧去了，非要定個娃娃親，或者到處宣揚我的女兒，那不是給孩子們找麻煩嗎？”
“不行，我的寶貝女兒這麽金貴，怎麽可能輕易被人看了去。”
“賞梅的事情另說吧，到時候隻管讓綠竹和青竹把她們倆抱去小園子裏玩。”
齊氏說得十分嚴肅，張媽媽這才想起來那檔子事情，“夫人您是擔心，那樣的事情再發生嗎，秦家三娘子確實也是個愛嫉妒的，瞧見孫家的女兒比她漂亮，她都要到處宣揚，敗壞她人的名聲，這樣的女子，確實不能讓她見到七小姐。”
“她的孫兒也才敢出生不久，聽說就開始給自己的孫兒物色未來的兒媳婦了，這樣一個妒婦，誰敢把自家孩子嫁過去啊。”
張媽媽小聲嘀咕著，卻被鈺兒聽了一耳朵，她雖然不會說話，但聽到張媽媽的話卻也知道，人類世界中，長得太美未必是好事，可若是留在親娘身邊，興許就不必這麽小心翼翼了。
想到這些，鈺兒不禁有些埋怨沈氏，為什麽要把她帶到這裏來。
鈺兒也在心中想著，自己不見了，自己的親生父母是怎樣的表現呢，會不會四處尋找自己呢？長大之後，自己還會記得他們的模樣嗎？
鈺兒邊玩邊想著，想了一會兒，她又困了，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起來。
“這個孩子，就是頑皮，又貪玩，玩累了就睡覺，她以後的日子，隻要就這樣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生活就好了，她長得太美，就像衛兄弟的夫人一樣。”
“我卻不希望她將來會遇到衛兄弟那樣的男人，那種男人太優秀，又太張揚，若不是衛兄弟不懂得隱忍，又心高氣傲，衛夫人也不會……”
齊氏沒有繼續說，張媽媽也知道那件事，每次齊氏提到衛家，張媽媽都沒辦法勸說，那是個非常悲傷的故事。即便惋惜，但也無力挽回了。
園子裏的梅花綻放了，雪白一片的園子裏，點綴著幾許玫紅，竟是那般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