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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唯她,別無所求

  眾人的目光全戳在沈柏身上,雖然大多都是探究沒什麽敵意,還是讓人如芒在背。


  三年沒麵對這樣的場合,沈柏有點不舒服,下意識的握緊顧恒舟的手。


  顧恒舟沒有看她,唇角微微上揚。


  男女眷沒有分開等候,大家走坐在一起,沈柏很快看到一些熟麵孔。


  呂夫人、薑夫人、葉晚玉、孫氏,這些夫人們和之前沒什麽變化,一個個都是養尊處優的主,體態養得豐腴,比起年輕時候一個賽一個的風韻猶存。


  呂青青嫁給了吳守信,呂夫人跟前隻跟著一個呂秀,呂秀還是少女打扮,尚未出閣,見到沈柏,意外之後欣喜的衝她頷首致意。


  沈柏記著自己現在有新身份,隻多看了呂秀兩眼,沒有回應。


  顧恒舟自立了門戶,但按照親疏關係,還是要和二房的人坐在一起。


  顧淮謹和顧廷戈沒在,葉晚玉身邊坐著顧恒修和顧恒決。


  顧恒決娶了妻,那姑娘模樣清秀,沈柏瞧著麵生,想來她娘家的地位不是很高,坐在顧恒決身邊也是低垂著頭,不敢隨意亂看。


  顧恒決則不同,他長胖了許多,整個人看上去肥頭大耳,本來就不大的眼睛被擠成一條縫。瞥見沈柏和顧恒舟一起走來,眼睛努力擠開表達震驚。


  顧恒修身邊沒人,應該還沒娶妻,不過沒了三年前少年人的意氣風發,雖然穿著厚厚的冬衣,沈柏也看出他現在消瘦得不行,眼窩都有些許凹陷,像是得了什麽重病。


  顧恒舟現在的品階在顧淮謹之上,帶著沈柏走到葉晚玉旁邊,沈柏原本是挨著葉晚玉的,顧恒舟隨意一拉,把沈柏拉到他左手邊,自己挨著葉晚玉坐下。


  葉晚玉一直就在盯著沈柏看,看見顧恒舟的維護之舉,臉色微變。


  自顧恒舟買了宅院出去住,葉晚玉這三年見他的次數一個巴掌都數得過來,好在顧廷戈卸甲歸田後,依然住在國公府,勉強讓二房挽回了一點顏麵。


  而且看在顧廷戈的麵子上,葉晚玉也不能跟顧恒舟一個晚輩過於計較,她伸長脖子又看了看沈柏,輕聲問顧恒舟:"行遠,這位姑娘是……"

  "南襄國東方家的人,機緣巧合之下遇到,我奉命帶她回來。"顧恒舟寡淡的說,葉晚玉隻是一個內宅婦人,對東方家並不了解,連南襄國也隻聽過這麽一個地名,並不相信顧恒舟說的話,低聲說:"我怎麽瞧著這姑娘很像沈家消失的大小姐?"

  葉晚玉說話的時候,周圍的人也都停下交談,豎起耳朵想探聽一二,看看這位突然冒出來的姑娘到底是何方神聖。


  顧恒舟目不斜視,沉沉的說:"不是她。"

  聲音不高不低,卻足以讓前後左右的人都聽見。


  顧恒舟的語氣很篤定,隱隱還有兩分震懾之意,眾人心下凜然。


  看顧將軍這意思,不管真相到底如何,他說了這姑娘是東方家的人,那就必然是東方家的人,不允許任何人質疑了呢。


  葉晚玉被堵得沒了話,過了一會兒,顧淮謹和顧廷戈相攜走來。


  顧淮謹也老了一點,不過周身的氣質更寡淡一些,書卷氣更濃。像是淡泊名利,隻最新學術的人。


  顧廷戈交了兵權,穿著鎮國公的天青色金絲繡白虎華服,依舊是肩背挺闊、健步流星的大將軍風範,隻是少了殺伐之氣,多了親和。


  顧淮謹坐到葉晚玉旁邊,顧廷戈坐到上首的位置,正好在沈柏左邊,沈柏低著頭,心虛得連呼吸都收斂起來。


  不知道顧恒舟回來之後有沒有見過顧廷戈,顧廷戈看到沈柏,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露出驚愕的神色,隻是平靜的問:"這位就是東方家的姑娘?"

  "是。"

  顧恒舟替沈柏回答,沈柏知道自己不說話很不禮貌,咬咬牙還是抬頭說:"晚輩見過鎮國公,晚輩遠在南襄,也經常聽聞鎮國公的英勇事跡,對鎮國公相當傾佩,沒想到今日能親眼得見鎮國公,實在是三生有幸。"

  沈柏嘴皮子麻溜,這一番話說得都不帶換氣的,諂媚得很。


  顧廷戈看著她,片刻後笑道:"東方家的姑娘還挺會說話的。"

  顧廷戈眼神明亮,笑起來時,有種洞察一切的睿智,沈柏不敢多言,幹巴巴的笑道:"謝國公大人誇獎。"

  鎮國公的威嚴太甚,沈柏比見了沈老頭還要害怕。


  說完不知道該再說什麽,肩上忽的一重,顧恒舟攬著她的肩膀對顧廷戈說:"她膽子小。爹你別嚇到她。"

  沈柏:"……"

  我不是,我沒有,我不可能!顧兄你這是想幫我還是想害我?


  顧廷戈也沒想到顧恒舟會說出這種話,愣了一下,而後低低的笑起,呢喃了句:"臭小子。"

  沈柏離得近,把這句話聽得很清楚,不知道為什麽,臉一下子就燒了起來。


  晚宴很快開始,百官帶著家眷有序入場。


  晚宴設在華庭宮,和沈柏記憶中的除夕宴規格差不多,所有人分坐在露天席位,華庭宮上是皇家依仗,宴席中間有白玉石砌的四方台,可以做歌舞表演。


  這三年昭陵的民生改變不少,國庫也日漸充盈,晚宴的飯菜明顯比三年前要豐盛許多,連盛放飯菜的盤子都更精美華貴,處處都透露著奢華之氣。


  天氣冷,宮人先上了甜點和涼菜,剛上完,門口的司殿太監高呼:"陛下、太後、公主和南襄國五皇子到~~"

  話音落下,所有人都站起來,沈柏躲在顧恒舟身邊,偷偷抬眼去看趙徹。


  和上一世一樣,趙徹穿著明黃色龍袍緩步而來,龍袍是極合身的,三年過去,他身上的少年氣已經完全退卻,從頭到腳都充斥著九五之尊的威儀,他的眼神深幽如鷹阜銳利,如有深淵,讓人看不懂卻也不敢與他對視。


  沒有世家大族束手束腳,他果然比上一世更有鋒刃一些。


  沈柏隻看了一會兒便收回目光低下頭,上一世的事已經過去了,她不想再做趙徹手裏的刀。


  不過沈柏一直以為在瀚京等著自己的是東方影,沒想到竟然是慕容軒。


  之前東方影不是說慕容齊的情況不好麽,他不好好在南襄待著替他皇兄分憂,來昭陵做什麽?

  沈柏疑惑不解,趙徹已經帶著慕容軒落座。


  尋常百姓的除夕宴隻是大家聚在一起吃頓好的說說話,而皇家的除夕宴不僅要隆重許多,還涉及到很多方麵。


  按照慣例,趙徹先發言,祈求完明年風調雨順,然後就要對百官這一年做出的政績予以肯定和表彰。


  該怎麽賞賜禮部早就得了吩咐,今日宴上不會一一念出來,隻會把最典型的拎出來舉例表彰。


  吳守信做州府挺好的,呂青青身子重,他沒有回京,封賞讓吳忠義代領,吳忠義笑得很欣慰。


  周玨這個禁衛軍統領也做得挺好的,這會兒他還在負責宮中的警戒,薑琴瑟起身領賞賜,得了三品夫人的誥命,在座的夫人小姐大多露出豔羨的目光。


  薑琴瑟才二十出頭,這就有誥命傍身了,後半輩子還有什麽可愁的,不論什麽時候,在世家大族麵前她都能把腰杆兒挺得直直的,如何能不叫人羨慕?


  真是好命呢。


  眾人議論紛紛。趙徹叫到顧恒舟的名字,顧恒舟起身走到中央跪下。


  趙徹喝了點酒,興致高昂,眼睛亮得驚人,對眾人說:"越西人這十餘年都對昭陵虎視眈眈,但今年秋末,行遠以細作為餌,誘敵深入,重創越西敵將忽熾烈,至少十年之內,越西再不敢犯我昭陵。"

  眾人立刻附和,誇顧恒舟厲害,顧恒舟神色未變,並不因為這些誇讚有什麽情緒變化。


  趙徹繼續說:"行遠是昭陵的絕世名劍,他身上有顧家人百年來鑄成的錚錚鐵骨,隻要有他在,昭陵就絕對不會受外敵侵擾,行遠之功無可限量,性子卻一直淡泊寧靜,朕也不知道能給你什麽,不知行遠想要什麽。"

  趙徹的姿態很是慷慨,好像不管顧恒舟想要什麽,他都會給。


  顧恒舟跪在中央,等趙徹說完,沒有任何猶豫,俯身說:"回陛下,臣別無所求,隻想向陛下要一個人。"

  此話一出,眾人立刻炸開了鍋,不知情的都在想這位不近女色的顧將軍究竟看上了哪家的姑娘,知情的則都把目光投向沈柏。


  這位沈小姐真是好本事啊,在有婚約的情況下,一聲不響消失三年,如今回來,竟然還能迷得顧恒舟神魂顛倒。


  趙徹也有些意外,不過很快轉為欣喜,笑道:"行遠已經二十二了,一直未曾娶妻,想必國公大人也挺著急的,今日難得你主動開口問朕要人,朕斷然沒有不成全的道理,說吧,朕也想看看究竟是哪家的姑娘。"

  顧恒舟直白的說:"數月前,微臣追蹤越細細作到衢州,誤將一位姑娘認成細作同夥帶回營中,為了防止這位姑娘耍心眼,這幾月在營中她一直與微臣同吃同住,後經查證,這位姑娘並非細作,而是南襄國第一世家東方家的人,回京前微臣曾因醉酒輕薄了這位姑娘,願對這位姑娘負責!"

  這一番話信息量有點巨大,照顧恒舟所言,兩日不僅同吃同住,還有了肌膚之親,這哪還有不在一起的道理?


  "不知那位姑娘現在何處?"

  趙徹好奇的問,因今日來赴宴的女眷都打扮得特別隆重,沈柏那一身就顯得隨意許多,坐在顧恒舟和顧廷戈中間存在感就更低了。


  趙徹問完,慕容軒立刻開口,故作正經道:"鳶兒,還不快出來拜見陛下。"

  鳶兒?這是他們給她起的新名字?


  沈柏狐疑,起身走到顧恒舟旁邊跪下,乖巧道:"鳶兒拜見陛下。"

  孫越海回宮後隱晦的跟趙徹提過顧恒舟帶回來的姑娘很像沈柏的事,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他隻說了像,沒有說像到簡直一模一樣。


  所以這會兒趙徹看清沈柏的臉,受到的衝擊不小。


  整整三年都杳無音信的人,這個時候突然就出現在眼前了,怎麽能不讓人驚訝?


  這三年她都去哪兒了,經曆了些什麽,怎麽現在又突然出現在這裏?


  無數問題湧來,趙徹直勾勾的看著沈柏,半晌隻問出一句:"你叫什麽名字?"

  沈柏還沒說話,慕容軒搶先道:"她叫東方鳶靈。是南襄第一世家東方家的大小姐,之前因病一直沒有在外露麵,鳶兒自幼與我一起長大,情同兄妹,這次誤入昭陵給顧將軍添麻煩了,委實抱歉。"

  慕容麟過世後,慕容齊就接任了皇位,事情太多,很多時候也要靠慕容軒幫忙解決一下,慕容軒比三年前也沉穩了許多。


  這會兒這麽說著話,還挺能唬人的。


  趙徹艱難地從沈柏身上移開目光,看著慕容軒問:"你確定她叫東方鳶靈?"

  這人分明和沈柏長得一模一樣,怎麽可能是在南襄長大的?

  參加晚宴的其他人也是神色各異,都不大相信這個女子不是沈柏,而是南襄國東方家的人。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相像的兩個人?


  慕容軒點頭,溫和道:"我當然確定。"

  趙徹抓住漏洞,問慕容軒:"四年前五殿下也曾來過昭陵,那個時候怎麽沒說南襄國有一個和丞相嫡女長得一模一樣的姑娘?"

  慕容軒從容不迫,坦然道:"因為鳶兒一直在治病,我也是幼時與她一起玩耍過幾次,後來她生病不能外出,我和她見麵的機會就少了許多。不知她竟生得如此亭亭玉立,回到南襄以後再見到她,我也被嚇了一跳。"

  趙徹還是不大相信,慕容軒開口說:"我知道鳶兒和沈柏長得很像,但她確實是東方家的人,我此次來,已經給出了足夠多證據來證實她的身份,而且她左臂上還有一個鈴鐺形狀的胎記。陛下若是不相信,可以讓太醫查驗。"

  胎記?


  沈柏自己都不知道有這回事,反正她在昭陵的時候是沒有這個東西的,要是現在真有那東西,應該也是東方影他們搞的鬼。


  這三年昭陵和南襄的商貿往來越發緊密,趙徹多少還是要給慕容軒一點麵子,沉默了一會兒整理好情緒,趙徹輕鬆道:"原來真的是東方姑娘,如此這幾個月倒是讓東方姑娘受委屈了。"

  沈柏從善如流的說:"鳶兒不委屈,顧將軍並未苛待鳶兒,是鳶兒自己不小心引發的誤會,還請陛下寬宏大量,不要與鳶兒一般見識。"

  這便是坐實了沈柏的身份,趙徹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讓沈柏先回到座位坐下,慕容軒則看著顧恒舟問:"顧將軍方才說這幾個月都與鳶兒同吃同住,還醉酒輕薄了鳶兒,此事當真?"

  顧恒舟點頭,說:"東方姑娘與微臣的未婚妻沈柏容貌相似,微臣一時情難自禁,定會對東方姑娘負責。"

  顧恒舟這話是真的一點沒有遮掩,還怪惹人浮想聯翩的。


  沈柏控製不住臉熱,慕容軒幽幽的問:"顧將軍此言是想求娶鳶兒了?"

  顧恒舟毫不猶豫,堅定地說:"願以將軍府為聘,娶她為妻,護她餘生無憂。"

  話本子裏讓人豔羨的愛情不少,但更多的都是癡男怨女的愛恨糾葛,如顧恒舟這般光明正大,當著所有人承諾要娶一人為妻的,在昭陵國史上少之又少。


  剛剛才得了誥命的薑琴瑟一下子被搶了風頭,誥命雖好,但比起一個知冷暖、體貼又霸道的夫君,相差的何止十萬八千裏?


  一眾貴夫人和未出閣的小姐心裏都酸得冒泡,慕容軒還想再說點什麽,趙徹突然道:"此事關係重大,不是行遠與東方姑娘的私人恩怨,更是關係到兩國聯姻,還需從長計議才行。"

  這話說得也有道理,其他朝臣立刻附議,這件事便暫時擱置,趙徹讓顧恒舟先回到座位坐下,賞賜的事也暫時不提了。


  因著這一出,整場宴會顧恒舟和沈柏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連司樂局精心排練的歌舞表演都沒看進去。


  晚宴結束,其他人依次出宮回家。趙徹召沈柏和顧恒舟去禦書房。


  沈柏三年多沒進過禦書房了,禦書房和記憶中沒什麽變化,天氣冷,門窗緊閉著,地上鋪著絨實的毯子,踩上去軟綿綿的,悄無聲息。


  沒想到趙徹今天還要處理公務,禦書房裏沒有燃著火盆,頗為清冷。


  進了屋,趙徹讓孫越海退下,並讓外麵的禁衛軍離遠點,隻留了沈柏和顧恒舟在裏麵。


  趙徹背著手看著沈柏,沉聲道:"這裏隻有我們三個,我再問一遍,你真的是東方鳶靈?"

  這話已經當著百官的麵說出去了。這會兒要是再反口,那可就是欺君之罪了。


  沈柏有點猶豫,趙徹立刻又補了一句:"你如實說,朕可以赦免你的欺君之罪。"

  趙徹說完定定的看著沈柏,眼眸深沉,裏麵翻湧著濃鬱的,無法辨別的情緒。


  沈柏一顆心沉了沉,眨巴著眼睛無辜的說:"我真的是東方鳶靈呀,五哥哥也已經說過了,陛下怎麽還會這樣問?"

  趙徹抿唇,麵沉如水,腮幫子咬得鼓起來,像是在竭力克製著怒氣,沈柏知道這是他暴怒的前兆,卻還是接著之前的戲碼,純良無害的問:"我真的和那個叫沈柏的人長得這麽像嗎?竟然讓你們都這麽驚訝。"

  沈柏慣會演戲,臉上看不出一點異常,趙徹又看向顧恒舟,沉沉的問:"行遠,你也確定她是東方鳶靈?"

  顧恒舟拱手行禮,一字一句的說:"微臣確定。"

  他說這話時的語氣和在宴會開始前震懾旁人的語氣差不多,不管真相如何,他已經認定沈柏就是東方幽靈。


  他認定了,那就不允許任何人更改。


  趙徹垂在袖中的拳頭攥得死緊,心頭有一團怒火無從發泄,他瞪著顧恒舟看了半天,大聲道:"東方姑娘既然是東方家的人,住在將軍府不成體統,暫時和五皇子一起住在宮中,至於聯姻之事。日後再談,來人,送東方姑娘去南辰宮!"

  一直候在外麵的孫越海很快進來,沈柏行禮退下,和孫越海一起去南辰宮。


  禦書房重新陷入安靜,趙徹負手和顧恒舟對視,一君一臣,皆無聲的釋放出磅礴的威壓在空氣中碰撞,連屋裏的燭火都不安的晃動起來。


  顧恒舟沒有要讓趙徹的意思,兩人的氣場不相上下,良久,趙徹沉沉開口,問:"你當真要她?"

  顧恒舟眼眸錚亮,堅定不移的說:"唯她,別無所求。"

  "她說她不是沈柏。"趙徹提醒。湊近顧恒舟,帶著怒氣近乎怨毒的說,"難道就因為這張臉,你卑劣到要把她當成替代品?"

  趙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如此憤怒,他已經三年沒見到沈柏了,每天從早到晚要處理那麽多公務,他都快忘記這個人了。


  這個時候她卻沒有任何征兆的又出現在他眼前,他連寒暄的機會都沒有,顧恒舟就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要娶她,把他心底那些完全還沒來得及複蘇情緒全都掐滅在搖籃裏。


  顧恒舟沒有跟趙徹爭辯什麽,退後一步,掀開衣擺跪下,堅定地說:"請陛下成全!"

  趙徹看著顧恒舟的頭頂,一口氣堵在喉嚨不上不下。


  都三年過去了,這人怎麽還這麽執拗的隻想要她?

  趙徹說不清自己現在存著什麽樣的心情,言不由衷的問:"沈柏可以一聲不吭消失三年,一點音信都沒有,你不怕她也這樣?"

  "不會。"

  顧恒舟篤定的回答,他讓她從自己眼前消失過一次,絕對不會再讓這種事出現第二次。


  氣氛變得有些劍拔弩張,趙徹瞪著顧恒舟問:"剛剛在宴上你是故意說出你和她在鎮北營中同吃同住的?"

  "是。"

  顧恒舟毫不掩飾,從他見到沈柏把她帶進鎮北營開始,他就在明目張膽宣示對她的占有權。


  他想要她,隻要她,這是全世界都可以知道的事。


  趙徹抿唇沒了聲音,沉默許久,顧恒舟說:"陛下,現在站在你麵前的人是東方鳶靈,你就當那個叫沈柏的人,已經死了吧。"

  南辰宮離禦書房有點遠。沈柏跟著孫越海走了小半個時辰才到,宮裏燈火通明,還沒人睡下,一看就知道是在等沈柏。


  孫越海把沈柏送到慕容軒麵前,說了幾句客套話才離開,慕容軒讓宮人準備了吃食給沈柏做夜宵,又拿出一個檀香木做的小盒子遞到沈柏麵前。


  盒子看著很精致,慕容軒挑眉示意沈柏打開,沈柏揭開盒子,裏麵裝著滿滿一盒子黃豆大小的黑色藥丸。


  熟悉的藥味撲鼻,慕容軒說:"你身體不好,不能到處亂跑,這些藥你自己拿著,記得隨身帶幾粒在身上,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就喝一粒。別硬撐著。"

  還有宮娥看著,沈柏不好多問什麽,勾唇笑笑,柔柔的說:"謝謝五哥哥。"

  慕容軒被她裝模作樣的樣子逗得笑起來,伸手揉揉她的腦袋,而後又捏了捏她的臉頰,笑道:"幾月不見,怎麽胖了這麽多?再胖一點就要變成豬了。"

  沈柏拍開慕容軒的爪子,沒好氣的橫了他一眼,故意道:"我身子不好,好不容易長點肉,若是雲裳姑姑在這裏,不知道會有多高興呢,才不會說我是豬。"

  沈柏故意提起雲裳,想看看現在究竟是什麽情況,慕容軒意味不明的說:"雲裳姑姑自然有她自己的事要做,這次隻有我來昭陵,要是那位顧將軍真的非要娶你,送你出嫁的人也隻有我了。"

  所以現在當真隻有他一個人在昭陵?東方影呢?


  沈柏想不通,慕容軒陪她吃了點東西,便讓宮娥伺候她沐浴睡覺。


  沈柏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撐到後半夜還是沒忍住,偷偷出門溜進慕容軒的寢臥。


  慕容軒睡得倒是挺香,沈柏捏著他的鼻子折騰了半天才把他弄醒。


  猛然看到屋裏有人,慕容軒嚇了一跳,沈柏眼疾手快的捂住他的嘴,壓低聲音說:"別叫,是我。"

  慕容軒拉下沈柏的手,沒好氣的問:"大晚上你不睡覺,跑這兒來做什麽?"

  "這可不是南襄,你怎麽還是一點警覺性都沒有,難道不怕有人害你?"

  "昭陵和南襄關係這麽好,誰敢害我?"慕容軒翻了個白眼,沈柏不跟他廢話,進入正題,看著他問:"現在究竟是什麽情況,我怎麽變成東方鳶靈了?你既然知道我在昭陵,為什麽不直接去遠烽郡把我帶回去,非要等我跟顧恒舟一起回來?"

  沈柏的問題一個接一個的倒出來,慕容軒打了個哈欠,懶懶的說:"這些問題明天再問也可以,幹嘛非要大半夜來,困死我了。"

  "我現在被你害得犯了欺君之罪,我不趁晚上來問,難道還敢當著其他人的麵問嗎?"沈柏在慕容軒身上掐了一下,低聲道:"快說,不然我讓你今晚都沒得睡!"

  慕容軒困得很,很快把他知道的都說了一遍。


  她和東方影離開逸陵沒多久,東方擎就跟慕容齊商量,讓慕容軒來昭陵,顯然是早就預料到沈柏和顧恒舟會相遇。


  東方擎給了沈柏新身份,慕容齊直接在南襄境內貼出告示,告訴世人東方家還有位因病鮮少麵世的大小姐。


  不管昭陵怎麽派人打聽查探,沈柏的身份都不會被揭穿。


  慕容軒得了指令到南襄接人,並不知道其他的,隻轉告沈柏,讓她安心用東方鳶靈的身份活下去。


  看慕容軒這意思,東方擎他們甚至預料到顧恒舟會想辦法把她留在昭陵,也沒有硬要慕容軒把她接回南襄。


  沈柏聽完,下意識的摸了下手腕。


  那裏空蕩蕩的。已經沒有引魂鈴的存在。


  也意味著她和東方家的牽絆已經結束,她沒必要在回東方家了。


  過去三年,雲裳和東方家的人想盡所有辦法都沒能讓沈柏痊愈,慕容軒給的那一盒藥應該也不是能治愈她的靈丹妙藥。


  沈柏心底浮起不好的猜想。


  該不會是知道她已經到了藥石無醫的地步,東方家的人為了讓她臨死前能過得開心一點,所以故意讓她換個身份回昭陵,了結最後的心願?


  那等那盒藥吃完,她豈不是就要死了?


  那盒藥最多也就一百來粒,一天吃一粒的話,她豈不是隻剩下三個多月的時間。


  沈柏越想神情越嚴肅,慕容軒說到後麵沒聽到她應聲,在她腦袋上拍了一下,問:"走什麽神,有沒有在好好聽我說話?"

  "我都要死了,你們還把我送回來。未免也太缺德了吧。"沈柏捂著腦袋嘟囔,慕容軒一臉莫名:"誰說你要死了?"

  沈柏理直氣壯,說:"這三年我都要死不活的,現在我回了昭陵,你隻給我一盒藥,不就是預示著那盒藥吃完我就要死了嗎?"

  "行了吧,這三年你癱著一動不動都沒死,現在能蹦能跳就更不會死了。"慕容軒給了沈柏一記白眼,沈柏立刻追問:"那我吃完這盒藥就能變好了?"

  "這我也不清楚,臨走之前東方叔叔說,一切機緣早有注定,很多時候想太多反而不好,不如隨心所為,說不定還能有意外之喜。"

  慕容軒故意說得高深莫測,沈柏還想再問就問不出什麽來了。隻能回自己房間睡覺。


  沒有顧恒舟在身邊,沈柏沒怎麽睡好,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剛洗漱完便有宮人來報,說顧將軍邀請東方姑娘一起去城中遊玩。


  顧恒舟隻邀請了沈柏,慕容軒卻腆著臉硬跟著一起。


  兩人收拾完出宮,遠遠地便看見顧府的馬車停在宮門外,顧恒舟穿著一身玄色繡飛鳥錦衣騎著棗紅色的馬立在馬車旁邊,身姿卓絕,俊朗如星辰,叫人移不開眼。


  "嘁,就這點耍帥的伎倆,比本皇子可差遠了。"慕容軒小聲嘀咕,和沈柏一起走過去,不等顧恒舟開口搶先道,"鳶兒膽小,和陌生人待在一起會害怕,我要陪著她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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