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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恭迎太子殿下回城

  被顧恒舟這麽看著,沈柏心髒控製不住的狂跳起來。


  攬在她腰上那隻手那麽緊,兩人之間的距離這麽近,近到兩人心髒鼓跳的頻率都達成一致,好像下一刻這個叫顧恒舟的男人就會不管不顧的親下來。


  想象中的親吻沒有落下,顧恒舟布滿薄繭的手壓到她唇上,粗糲的指腹在她唇上不住碾磨,唇瓣立刻火辣辣的發起燙來。


  顧恒舟這樣子讓沈柏有點害怕,連忙開口:"顧……顧兄,我剛剛可不是故意想占你便宜,我就是怕你因為那些事難過,想安慰下你。"

  沈柏渾身僵著不敢亂動,和剛剛拉著他強吻的樣子截然不同。


  顧恒舟手上動作一頓,完全沒想到沈柏會說出這樣的理由。


  她在怕他難過。


  他爹可是鎮國公啊,他有顯赫的家世背景,有超群的天賦才智,所有人都覺得他是被上天眷顧的人,覺得他不會有任何消極的情緒,隻有她會在他眼睛看不到的時候讓他不要逞強,又在這種時候想辦法讓他不要難過。


  這個人,怎麽會和其他人有這麽多不一樣?

  好半天過去,顧恒舟鬆開沈柏,沉著臉後退,冷聲警告:"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定不輕饒!"

  嘴唇還發著燙,沈柏連連答應:"行行行,我都記下了,剛剛我給你說那些你也記住啊。"

  這根本就是完全沒當回事。


  顧恒舟正想再說點什麽,有人匆匆跑來,喘著氣說:"校尉營外麵來了個白頭發的人,自稱是東恒國大祭司。要見你們。"

  寒辰?


  沈柏挑眉,和顧恒舟一起走到營門口,遠遠地便看見寒辰穿著一襲墨色華服戴著麵具站在那裏。


  他身上繡的圖案在夜裏會發出淺淡的紅色暗芒,在白日倒是一點也看不出來,反倒是他那一頭銀發更加惹眼。


  沈柏往他身後看了看,別說人,連個鬼影都看不見,不由好奇:"大祭司你不在驛站好好待著,到這兒來做什麽?"

  寒辰的目光淡淡掃過沈柏的唇,沈柏剛幹了壞事,忍不住有點心虛,撩起袖子擦了兩下,唇瓣被擦得更紅。


  寒辰又看了兩眼才移開目光看向顧恒舟:"有個人說睦州城不安全,讓我去個安全的地方,我就到這裏來了。"

  沈柏興致勃勃,好奇的問:"你算到我們在這兒的?"

  寒辰不答,顧恒舟問:"誰告訴你睦州城不安全的?"

  寒辰說:"我不認識,但看樣子他們應該打算出城從南恒棧道進入東恒國。"

  去東恒國,難道是嶽鍾靴?

  沈柏想起暮祀城中那場祭祀似乎並沒有人燒毀南恒棧道,難道上一世京裏的人也在這個時候想滅睦州城裏這些人的口,所以這些人才燒毀了南恒棧道?

  嶽鍾靴上一世能被橫武將軍舉薦,腦子肯定比嶽徑山他們靈活得多,孟倫已經死了,還死得那麽慘,嶽鍾靴恐怕猜到事情已經敗露。


  顧恒舟和趙徹都還躲在暗中沒有露麵,事情一旦敗露,京裏的人絕對不會留他們的活口,留在昭陵是死路一條,從南恒棧道去東恒國是唯一可以一試的活路。


  沈柏腦子飛速的運轉,顧恒舟也反應過來,立刻從校尉營集結幾百人帶著弓弩追出城。


  到了這個時候也不用再隱藏身份了,沈柏和寒辰一起跟著趙徹去了校尉府。


  校尉府的白幡隨風輕輕晃動著。州府的兵馬早就被驛站那一百精銳控製,三人暢通無阻的走進前廳,嶽徑山哆哆嗦嗦癱坐在地上,胳膊上被射了一箭,剛剛死裏逃生,他的臉色慘白,還回不過神來,一看見趙徹便哭嚎出聲:"太子殿下,微臣認罪,求殿下饒微臣一條狗命!"

  他這樣子沒出息急了,周玨啐了他一口,走到趙徹麵前行禮道:"天快亮的時候,有刺客想要他的狗命,沒能得逞,但刺客沒有抓到活口,全都服毒自殺了。"

  會服毒自殺。說明這些刺客都是專門訓練出來的死士,就算抓到活口多半也從他們嘴裏撬不出什麽有用的線索。


  趙徹冷眼睨著嶽徑山:"本宮隻問你一個問題,五年前那些被選出來的女子,是京裏什麽人要的?"

  嶽徑山冷汗涔涔,白著臉一個勁兒的搖頭:"下官不知,下官真的不知啊,這些事都是孟鶴齡和嶽鍾靴在做,下官就是個廢物!"

  這個時候為了活命,嶽徑山也隻能爽快承認自己是廢物了。


  趙徹眼眸微眯,起了殺念,沈柏見縫插針,問他:"橫武將軍是孟鶴齡的嶽父,這五年,曹氏和孟少爺可有回京探過親?"

  別的貴人可以慢慢查,橫武將軍卻是注定要被這個女婿坑死的。


  嶽徑山點頭如搗蒜:"有的有的,曹氏經常帶著孟倫回京探親,而且一住就是小半年。"

  沈柏點點頭,不予評價也不再多問其他,隻在心裏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上一世橫武將軍仗著自己是兩朝元老,舉薦嶽鍾靴以後,總是偏袒他,而且還中傷顧恒舟,這一世情況不一樣了,回京當然要先拿他這個老東西祭刀才是。


  曹氏聽聞太子殿下到了校尉府,哭著喊著要找趙徹伸冤,被趙徹帶來的死士直接劈暈。


  顧恒舟很快回來,嶽鍾靴的確想從南恒棧道進入東恒國,然後燒毀南恒棧道,被顧恒舟攔下以後,破釜沉舟,想和顧恒舟拚個魚死網破,最後被斬殺於馬下,身首異處。


  嶽徑山聽到這個消息直接嚇的失禁,腥膻的尿味讓在場的人都忍不住皺了皺眉。


  嶽鍾靴死了,嶽徑山也不中用了,後續的事要處理完還需要好長一段時間,趙徹讓周玨先留在這裏收拾爛攤子,又留了五十精銳給他,等朝中新派的州府上任,再讓周玨回京。


  周玨也已考取了功名,單獨將他留在這裏也算是一次曆練,等回京之後可以正大光明的給他安排職位入朝為官。


  做了安排,當天傍晚,一行人便低調的從睦州離開,直奔瀚京。


  路上遇到周德山帶著兵馬趕赴睦州,趙徹和顧恒舟隻簡單和他說了幾句話便各自離開。


  三日後,一行人到達諶州。


  諶州州府和校尉皆已換了新人,新任州府是從漳縣提拔起來的,新任校尉讓沈柏有些意外,竟然是李為從瀚京校尉營舉薦的羅琿。


  恒德帝沒有給羅琿太多人手,他身邊隻有阿柴和瞎猴子,三人到諶州才半個月,看樣子已經完全把諶州校尉營那些人震住了。


  趙徹下令讓大家在諶州休整一日,然後再進京。


  新任州府想要設宴款待,趙徹直接拒絕,低調的住進驛站。


  終於到了諶州,沈柏放鬆下來,吃過午飯便偷溜到茶館找阿柴和瞎猴子。


  瞎猴子記著沈柏之前救了周德山一命,大大方方要了一隻烤鴨和一壇陳年女兒紅。


  "這可是諶州最好的廚子做的,沈少爺快嚐嚐。"瞎猴子招呼,現在看沈柏比看阿柴還親,捋著山羊胡須關切的問:"沈少爺瘦了這麽多,這一路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沈柏毫不客氣的撕了個鴨腿啃,聽見瞎猴子這麽問,立刻點頭:"可不是,這一路我一個人要伺候兩個爺,差點沒累死,顧兄在校尉營什麽樣你們又不是不知道,總愛冷著一張臉不說,話還少的很,一棍子都打不出一個屁來,說話都沒人應。"

  好酒好菜在前,沈柏不由有些得意忘形,坐著坐著一隻腳放到長凳上。


  阿柴本來是坐她旁邊的,不知什麽時候越坐越遠,沈柏還想跟他敘敘舊,忍不住挑眉:"阿柴哥離我這麽遠做什麽?莫不是做了諶州校尉營的督監就要與我生分了?"

  沈柏說著就要去攬阿柴的肩膀,爪子伸到一半,被狠狠打了一下,回頭。顧恒舟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她身後,麵上一片冷沉,多半是把她剛剛的話都聽了去。


  沈柏:"……"

  顧兄都站小爺背後了,你們也不給小爺提個醒兒?

  沈柏腹誹,咽下嘴裏的烤鴨,諂媚的衝顧恒舟笑笑:"顧兄,你怎麽也來了,不用陪太子殿下嗎?"

  她吃得滿嘴油膩,整個嘴巴都油亮油亮的,顧恒舟看得皺眉,冷聲說:"把嘴擦幹淨再說話!"

  沈柏乖乖把嘴擦幹淨,往旁邊挪了挪,讓出一個空位置給顧恒舟,腆著臉笑道:"顧兄,坐這兒?"

  顧恒舟還在猶豫,沈柏直接把他拉得坐在自己旁邊,把沒吃完的鴨腿叼在嘴裏,扯了另外一個遞給顧恒舟,含糊不清的說:"顧兄,吃吧。"

  她手上也全是油,顧恒舟的袖子被她抓了一個刺眼的油爪印,阿柴和瞎猴子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顧督監雖然沒有架子,願意和全營的將士同吃同住,但日常生活中是很不喜歡被別人碰的,更不要說是這種直接用手扯下來的食物。


  怕顧恒舟拒絕沈柏會沒麵子,瞎猴子先開口打圓場:"沈少爺,督監他不喜歡吃鴨子,你別……"

  話沒說完,顧恒舟伸手接過那隻鴨腿,很給麵子的咬了一口。


  阿柴和瞎猴子眼眸微睜,沈柏從自己那個鴨腿上扯下很大一塊肉,一臉好奇:"誰說顧兄不喜歡吃鴨子的?他一直都很喜歡吃的。"

  沈柏三兩下把鴨腿啃幹淨,又撕其他部位的肉吃,見阿柴和瞎猴子一直愣著,主動打開話題:"諶州校尉營情況怎麽樣,沒人鬧事為難你們吧?"

  顧恒舟雖然看著冷淡,但對校尉營的人是真的好,瞎猴子不想讓顧恒舟擔心,笑著點頭:"這可是陛下親自下旨任命的新校尉,誰敢不聽號令?而且羅琿的身手擺在那裏,誰也打不過他,自然不敢觸他的眉頭。"

  羅琿的確很能打,但軍中的管治並不是三言兩語那麽簡單,之前諶州校尉營指不定亂成什麽樣,現在要想讓這麽多人都乖乖聽話,絕不容易。


  吃得有些膩了,沈柏給自己倒了碗酒喝下,對瞎猴子說:"您老是跟隨鎮國公上過戰場見識過血雨腥風的人,雖然國公這輩子秉承的想法一直是不能仗勢欺人,但必要的時候,該借勢還是要借,咱又不是幹壞事,是為了陛下和昭陵的百姓好,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他們是瀚京校尉營的底,是隨鎮國公出生入死的親兵,連鎮國公世子都是他們看著長大的,沒道理到了諶州還要矮人一頭處處吃癟。


  瞎猴子仔細琢磨著沈柏的話,沈柏拿起旁邊的碗,給瞎猴子和阿柴各倒了一碗酒,然後端起自己那碗和兩人各碰了一下:"鎮國公的旗號要是不管用,你們就說太傅府大少爺沈柏是你們的鐵哥們兒,但凡有事,隻要捎個信兒到瀚京城,小爺立刻帶一幫人來給你們撐腰!"

  沈柏說得豪氣,說完想站起來,被顧恒舟壓著肩膀沒法動彈,疑惑的偏頭,隻看到這人冷淡的側臉,冷硬命令:"規矩點。"

  "哦。"沈柏應了一聲,然後又對瞎猴子和阿柴說,"是不是哥們兒?還不喝?"

  沈小少爺都這麽說了,兩人哪能不把他當哥們兒?


  兩人端起碗和沈柏碰了碰,一起喝下。


  兩碗下肚,沈柏麵色如常,卻直接打開了話匣子,連忙把三人的酒都滿上,跟瞎猴子和阿柴稱兄道弟,說著這一路的驚險經曆。


  知道在外麵,她還是稱趙徹做少爺。事情隻囫圇說了個大概,沒有詳細經過,說到顧恒舟跟人對戰的時候,她會直接變成說書先生,把所有能想到的華麗辭藻都堆砌到顧恒舟身上。


  瞎猴子和阿柴的酒力都遠勝過她,一壇子喝完,沈柏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瞎猴子和阿柴卻還麵不改色。


  沈柏睡得小聲打呼嚕,覺得桌上趴著不舒服,不安分的動來動去,顧恒舟看不下去,直接揪著她的衣領把人摁到自己腿上。


  這個姿勢沈柏很熟悉,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躺下,終於安安靜靜不動彈了。


  瞎猴子一直看著,那隻還完好的眼睛忍不住彎起,染上暖融的笑意說:"沈少爺的性子還挺有趣的。"

  顧恒舟淡淡嗯了一聲,也不主動往下展開話題,剛剛還熱熱鬧鬧的飯桌一下子變得冷清。


  瞎猴子歎了口氣,對顧恒舟說:"殿下走這一遭應該收獲良多吧。"

  顧恒舟說:"嗯。"

  就這麽簡簡單單一個單音節,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性子有多倨傲,不屑和瞎猴子他們說話呢。


  想到沈柏一開始說顧恒舟一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瞎猴子勾唇笑笑,想起多年前的舊事,歎著氣說:"我年輕時也隨國公去過一次東恒國,那裏的民風比昭陵要開放許多,年輕的姑娘們可以穿著好看的衣裙在大街上隨意走動,是很好的國家。"

  像是一個輪回,鎮國公戍守邊關之前,也曾押運回禮去過東恒,多年後,他唯一的兒子也走在他曾走過的路。


  到了瞎猴子這把年紀,再久遠的回憶也是很鮮活的,他還能透過那些回憶,看到當初那一個個在街頭行走的姑娘。


  年輕且富有活力,是一群非常可愛的人。


  瞎猴子眼底浮起向往,那個時候他還曾想過要留在東恒國呢。


  這些事鎮國公也跟顧恒舟說過,但他們不知道他們口中描述的綠洲早就變成了荒漠,那些鮮活靈動的姑娘,也有許多很不幸在歲月的長河中被選中做了獻祭的祭品。


  顧恒舟眼底湧動著晦暗莫名的情緒,瞎猴子看得分明,感慨的說:"當年國公走完這一遭,回到京中的神情和殿下現在一模一樣。"

  水至清則無魚,貪官汙吏的現象也綿延多年不曾斷絕,顧恒舟這一路看到的事,鎮國公多少也是有經曆過的。


  聽出瞎猴子那句話背後的深意,顧恒舟低聲說:"回京以後,我會向陛下求旨,改赴睦州做校尉。"

  阿柴年紀尚小,一聽這話立刻不淡定了,緊張的問:"殿下為什麽要去睦州?睦州那麽偏僻,而且……"

  瞎猴子抬手製止阿柴,欣慰的看著顧恒舟道:"這一路雖然隻有短短兩個月的時間,殿下的心智卻比之前成熟了許多,國公大人回來以後一定會很開心,不管殿下做出什麽樣的決定,想必他都會支持殿下的。"

  鎮戈營的將士對顧恒舟是不一樣的存在,聽到瞎猴子這麽說,顧恒舟眉頭微鬆。


  母親早亡,父親又常年不在身邊,他潛意識裏還是希望自己要做的事能得到在乎的人的認可和支持。


  "殿下這一趟不止變成熟了,還多了一股人情味兒。"瞎猴子說著看向趴在顧恒舟腿上的沈柏,"這應該都是沈少爺的功勞吧。"

  顧恒舟想也沒想,直接否認:"與她無關!"

  瀚京城裏關於太傅獨子沈柏喜歡男子的謠言多多少少還是傳到校尉營了一些,顧恒舟否認得這麽幹脆。反倒顯得有些欲蓋迷彰,瞎猴子又看了沈柏一眼,認真的說:"不管是誰的功勞,殿下身上能有這樣的變化,總歸是好的。"

  顧恒舟怔仲。


  這樣的變化是好的麽?

  有人情味兒意味著會心軟,會有牽掛和軟肋,若是上了戰場,便會成為最致命的弱點,稍有不慎便會喪命於敵手……


  瞎猴子到底做了鎮國公十多年的親兵,一眼便能看出顧恒舟的想法,忍不住輕輕敲了敲桌:"殿下,你太少年老成了,明明是才十八歲的少年郎,別活得比我這個糟老頭子還寡淡無味,像沈少爺這樣朝氣蓬勃一點多好。"

  阿柴不及瞎猴子通透,急切的嘀咕:"可是沈少爺有病。"

  瞎猴子給了阿柴一記暴栗:"兔崽子。你說誰有病,想找死是不是?"

  阿柴捂著腦袋不敢亂說話了,顧恒舟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看著兩人鄭重的說:"我還會在瀚京待大半年,諶州若是有事,隨時到瀚京來找我,若是情況緊急,捎個信到校尉營也可。"

  這是擺明了要幫他們撐腰。


  瞎猴子嘿嘿笑出聲:"羅琿那小子在禦前是立了軍令狀的,殿下放心,諶州這群小崽子一定會被我們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顧恒舟對羅琿的實力還是很有信心的,不再多說,見外麵時辰不早了,把沈柏抱起來。


  見他們要走,瞎猴子和阿柴立刻起身,抱拳衝顧恒舟行了軍禮,齊聲道:"此去一別,願殿下前途似錦、少年意滿,早得軍功、揚名立萬!"

  兩人中氣十足,顧恒舟頷首應下,抱著沈柏回了驛站。


  回到驛站的時候日頭已經斜了,剛進驛站大門便碰上寒辰,他在諶州城裏轉了一圈也剛回來,聞到顧恒舟和沈柏身上的酒味兒問了一句:"你們喝酒了?"

  沈柏醉得不省人事,腦袋軟軟的仰著,兩頰滿是紅暈,豔若桃花,唇瓣微張,金魚一樣撲嚕撲嚕往外吐著氣。


  顧恒舟突然很介意寒辰落在沈柏臉上的目光,騰出一隻手把沈柏的腦袋摁進懷裏,並沒有回答寒辰的話,直接抱著沈柏上樓回房間。


  寒辰看著顧恒舟的背影,心底閃過疑惑:這位鎮國公世子也是英年早逝的命勢。怎麽死後還有一樁姻緣?

  一沾到床,沈柏立刻就想滾進被子裏,顧恒舟摁住她的肩膀不讓她動彈,幫她脫了鞋。


  之前跟暮達比試賽馬,她的腳踝受了傷,顧恒舟幫她上了一次藥後來也沒時間再問她,這會兒脫了鞋才發現她腳踝上有一小片猙獰的傷疤,應該是這幾天一直趕路沒有好好上藥,中間傷口感染發炎,潰爛以後結痂脫落才形成的。


  顧恒舟眸光一滯,指尖在那片傷疤上輕輕摩挲了兩下。


  疤痕看著雖然猙獰,但那片皮膚是很光滑平坦的。


  不知是覺得癢還是覺得痛,沈柏縮了縮腳,哼哼一聲直往被窩裏鑽。


  顧恒舟眸色晦暗,烏雲一樣的暗黑情緒翻湧了一會兒,單膝跪地,俯身在那片傷疤上親了一下。


  一觸即離。


  顧恒舟把沈柏的腳塞進被子,沉著臉走出房間。


  如血的殘陽很快墜入雲層,夜幕降臨,所有人在驛站休整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早精神抖擻的朝瀚京出發。


  一個晝夜後,一行人踏著薄霧和清幽的晨光來到瀚京城門口。


  早有人先行一步進京通知,城門大開著,並無百姓四下走動,沈孺修穿著一身墨色繡青羽朝服和禮部尚書吳忠義一起騎著馬在城門口迎接。


  趙徹和寒辰走在最前麵,沈柏和顧恒舟並排走在後麵,再後麵是那五十名精銳。


  五人一行,分為十列,皆騎著東恒國君贈的汗血寶馬,整整齊齊跟在後麵。


  沈孺修的品階比吳忠義要高一點,他上前一步,朗聲開口:"微臣恭迎太子殿下、東恒國大祭司入城!"

  話落兩人調轉馬頭往前走。後麵負責迎接的官差全都分開站在街道兩旁,所有人跟著進城。


  從城門口到皇宮有一條寬闊的主道,巡夜司的人封了主道不讓其他人進出,他們很快到達皇宮。


  玄武門早就打開,二十名穿著黑色甲衣,戴著銀製護膝護腕的禁衛軍拿著長戟在門口把守著,所有人下馬,禁衛軍統領高舉長戟,二十名禁衛軍齊聲高呼:"恭迎太子殿下、東恒國大祭司入城!"

  聲音雄渾嘹亮,帶著銳不可當的氣勢,嘴上喊著恭迎,卻更像是變相昭示國力的威嚇。


  到第三道宮門,五十名精銳自行前往禁衛軍統領那裏報道,沈孺修和吳忠義帶著沈柏他們直接去了禦書房。


  恒德帝早就在禦書房等著,太尉薑德安也在,幾人剛到禦書房外麵,司殿太監便尖著嗓子高聲喊:"太子殿下到!東恒國大祭司到!鎮國公世子到!"

  沈柏還沒正式入仕,司殿太監便沒報她的名諱。


  禦書房的門從裏麵打開,一行人進去,沈孺修和吳忠義先行跪下,齊聲高呼:"回陛下,臣等順利接回太子殿下和東恒國大祭司!"

  恒德帝立刻說:"兩位愛卿請起,辛苦愛卿了。"

  兩人起身退到旁邊站好,趙徹、顧恒舟和沈柏上前跪拜。


  "兒臣拜見父皇!"

  "微臣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沈柏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徹身為太子從來沒離開恒德帝的視線這麽久,這兩個月他雖然時時都在讓死士傳信回瀚京,恒德帝也依然睡不好,這會兒終於見到平安無虞的趙徹,恒德帝神色掩不住激動,礙於寒辰這個外人在,沒有急著動作,隻用眼神把趙徹上上下下打臉了一遍。


  這一路風雨兼程,趙徹瘦了不少也黑了不少,少年氣越發寡淡,取而代之的是帝王的冷肅沉穩。


  這些變化落在恒德帝眼裏,恒德帝又是開心又是心酸,若是淑嫻皇後還在世,也能看見這個孩子成長為這幅模樣就好了。


  恒德帝連連點頭,確定趙徹沒事以後,這才抽空看向顧恒舟和沈柏。


  顧恒舟周身的氣息也變得冷沉穩重了些,倒是沈柏一點變化都沒有,還是那幅吊兒郎當的模樣。


  恒德帝心裏歡喜,欣慰地說:"平安回來就好,一會兒你們先回去休息,等休息好了,再為你們舉辦宴會接風洗塵,快起來吧。"

  "謝父皇!"

  "謝陛下!"

  三人謝恩同時起身退到一邊,寒辰上前,並不下跪,隻按照東恒國的規矩,右手握拳放在左胸,躬身道:"寒辰見過陛下。"

  一路走了這麽久,沈柏還是第一次聽說寒辰的名字,暗暗挑了下眉,她還以為他就叫大祭司,沒有名字呢。


  昭陵和東恒國建交多年,昭陵早期雖然國力更為強盛,但兩國基本還是平等往來的狀態,恒德帝知道寒辰在東恒國的地位和國君差不多,並沒有強行要求寒辰入鄉隨俗行跪拜禮,和善的對寒辰說:"朕已經收到了東恒國君送來的賀函,聽說大祭司是第一次離開東恒國,這些時日可以先好好在瀚京城遊玩。了解一下我們昭陵的風土人情。"

  恒德帝說著掃了一圈在場的人,目光最終落在沈柏身上,抬手指著沈柏說:"這位是我朝太傅的獨子沈柏,大祭司在瀚京這些時日,朕安排他給你做向導,如何?"

  寒辰頷首,淡淡的說:"好!"

  東恒國又送了一百匹汗血寶馬過來,恒德帝心情很不錯,讓宮人先帶寒辰去休息,這次他過五十大壽,南襄國和越西都會派使臣前來賀壽,宮裏特別打掃了好些個宮殿供這些使臣住。


  寒辰離開後,恒德帝先簡單關心了沈柏和顧恒舟兩句,然後給兩人不少嘉獎,知道顧恒舟眼睛曾受傷,甚至一度失明。恒德帝又賜了一些好藥,還讓太醫一會兒再好好替顧恒舟診治一番。


  今天時間太匆忙,顧恒舟沒有提要改赴睦州做校尉的事,和沈柏一起謝了賞。


  恒德帝留下趙徹單獨談話,讓其他人先行離開。


  薑德安從頭到尾沒說什麽話,出了禦書房也是一個人走在最前麵,並不和其他人說話,顯得自己特矜持高貴似的。


  沈柏憋不住話,剛想湊過去拉拉顧恒舟的衣袖說話,沈孺修冷嗬一聲:"你想幹什麽?"

  沈孺修聲音不小,突然吼這麽一聲,把沈柏嚇了一跳,下意識的縮回手,而後翻了個白眼:"我就隻是想跟顧兄說說話,爹你一驚一乍的想嚇死我啊。"

  老子聽到你和顧家那小子一起墜江的消息才是要嚇死了!


  沈孺修麵色發沉,抓著沈柏的手拖到身邊。壓低聲音說:"回家再跟你算賬!"

  這句話說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沈柏想起自己之前慫恿趙徹微服出巡,沒跟她爹打一聲招呼,這一走就是兩個月,她爹在家裏憋了一肚子火,回去怕是馬上就要爆發,眼皮一跳,扭頭衝顧恒舟求救:"顧兄,你幫我說句話啊,不然我爹回去要打死我的。"

  顧恒舟一聲不吭,加快步子很快將幾人甩在後麵。


  沈柏:"……"

  顧兄,不是說好那個吻既往不咎了嗎,你又在別扭個什麽勁兒?

  沈柏被沈孺修拽到馬車上,一路上沈孺修都黑著一張臉憋著一肚子火沒有發作,終於到了太傅府,沈孺修先下車。正想讓沈柏下車接受洗禮,不期然看見門口站了兩個嬌滴滴的姑娘。


  沈孺修眼角抽了抽,沈柏鑽出馬車,綠尖和茶白立刻欣喜的迎上來,卻沒冒失,規規矩矩衝兩人福身行禮:"老爺、少爺,你們回來啦!"

  沈孺修感覺渾身的血壓都在蹭蹭蹭的往上躥,他強壓著怒火問:"你們是什麽人?"

  綠尖笑道:"回老爺,奴婢綠尖,這是我姐姐茶白,我們都是少爺在睦州收的人,以後就貼身伺候少爺了。"

  瀚京城是買不到丫鬟了嗎,竟然還專程從睦州帶人回來?


  沈孺修太陽穴突突的跳,咬著牙說:"逆子,跟我去祠堂!"

  沈孺修的語氣和臉色都很不好,綠尖和茶白笑意微僵,擔心的看向沈柏,沈柏滿不在乎的笑笑:"兩位美人不必擔心,我爹年紀大了沒事幹,就喜歡往祠堂跑,跟長眠地下那些老祖宗說說話,你們是我帶回來的人,他不敢拿你們怎麽樣的。"

  沈柏的語氣鬆快,綠尖和茶白被逗得笑起來,茶白柔聲問:"奴婢不方便去祠堂,少爺可否先讓人帶我們熟悉下府上的環境,我們也好盡快適應,伺候少爺。"

  "這個沒問題。"沈柏爽快的說,跟著沈孺修往裏走,看見李杉也得了信到大門口來迎接,便對他招了招手,李杉立刻走過來,沈柏對他吩咐,"這兩位是我從睦州帶回來的美人,以後便與你一起伺候我,你先帶她們熟悉一下環境吧。"

  李杉頷首,帶著綠尖和茶白離開。


  沈柏跟著沈孺修一起去了祠堂,剛進門沈孺修便是聲怒喝:"逆子,還不給我跪下!"

  沈柏毫不意外的掏掏耳朵:"爹,你幹嘛呀,老祖宗睡得好好的,你想嚇得他們詐屍嗎?"

  沈孺修瞪著沈柏重申:"我讓你跪下!"

  沈柏乖乖跪在蒲團上,見沈孺修轉身要去拿家法,懶洋洋的提醒:"爹,陛下方才在禦書房讓我這幾日帶東恒國的大祭司好好在瀚京城裏遊玩,你還記得吧?"

  沈孺修眼睛瞪得更大,胡須氣得一顫一顫的:"你敢威脅我?"

  沈柏搖頭:"我哪敢威脅您啊,我就是闡述個事實,要是您把我打得爬不起來,那可就是罔顧聖意了。"

  瞧瞧,這逆子出門兩個月,回來還知道拿陛下壓人了!


  沈孺修氣得頭頂都要冒煙了,取了家法來命令沈柏:"把手伸出來!"

  沈家是書香世家,家法也不是什麽駭人的武器,隻是一根沉香木做的戒尺,戒尺有三指寬兩指厚,打起人來挺疼的。


  沈柏上一世入仕以後便沒再挨過打,這會兒突然見到,親切之餘還有點害怕,腆著臉問:"爹,我都十四了,您還真要打我啊。"

  沈孺修繃著臉不說話,強行把沈柏的爪子扯出來,重重的打了一下。


  沈柏掌心瞬間紅了,沈孺修冷聲問:"你和顧家那小子一起墜江以後,他是不是發現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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