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早上六點,窗外蒙蒙亮。距離上班打卡的時間還有近三個小時。羅欣蘭打開辦公室的門。辦公室裏已經裝修完畢,隻是一些辦公用具還淩亂隨意地堆放著沒有人來打理。


  羅欣蘭咬了一口早上剛從街角小攤那裏買來的煎餅,喝了一口豆漿,如此算是寥寥草草地吃過了早飯。她將自己的包放到桌上,脫下外套,撩起袖子,捋起一頭長發,將其紮成一條馬尾。


  雖然她很幹練,但作為一個女人,她也就隻有那麽一丁點的力氣,她卻嚐試著獨自拖拽著沉重的辦公桌,辦公桌與地麵摩擦得滋滋作響,一點一點地移動到了令她滿意的位置。好不容易將桌子挪到位,她已經累得滿頭大汗。


  羅欣蘭顧不得被汗水浸濕的頭發,隻是隨意地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又開始馬不停蹄地整理其他辦公用品。她細致地將文件欄擺放到位,擺上花草盆栽,甚至自己拆開包裝箱組裝起電腦來。


  這些年她換過不少的工作,從辦公室文員到快遞員她都幹過,髒活累活她都不怕,她怕的是沒有機會,沒有平台。如今她非常珍惜現在這份工作,既然老板將布置辦公室的任務交給了她,那她就決心做到最好,雖不能百分之百保證能夠讓老板滿意,但至少不會讓老板操心諸如辦公室布置之類的小事。


  滿頭大汗的羅欣蘭環顧四周,看著眼前一張張整潔的辦公桌,還有桌上一台台被點亮的電腦,頗有成就感地拍了拍滿是灰塵的手。


  可能是由於灰塵太多又或是剛剛出了一身的汗有些著涼的緣故,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隨手用手擦了擦鼻子,卻沒有注意在鼻梁上留下了一個黑黑的指印。


  她看向門口光溜溜的牆壁總感覺那裏少了些什麽。她記得陸也曾經說過想在那麵牆上掛一副油畫,於是她又吃力地拖拽來一張桌子,脫掉腳上那雙運動鞋後爬到了桌子上。


  羅欣蘭很專業地使用著一個卷尺丈量著牆壁,並用一支鉛筆在牆壁上定位釘子的位置,隨後她拎起一把錘子對準了兩指頭間捏著的釘子輕輕地錘了兩下……


  咚咚咚!咚咚咚!辦公室外的走廊裏傳來了一陣陣錘牆的聲音。陸也手裏拎著雙人份早餐,一隻腳才跨出電梯就聽見了這個異常的響聲。他好奇地尋找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錘牆的聲音越來越清晰。聲音的來源竟然是來自公司的辦公室裏。


  羅欣蘭對著釘子錘了好一陣,釘子還是沒有被釘進牆壁,於是她狠下心比劃著角度,眯起眼睛,扭過臉,鼓起勇氣對著釘子狠狠地揮了一錘。


  隻見她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表情扭曲,滿臉都寫著一個‘痛’字。她丟下釘子和錘子,拚命地對著手指吹著氣,就像受傷的小貓不停地舔舐著爪子上的傷口。


  若是換做是其他女人遇到這種事吃了虧又吃了痛,估計早就讓那錘子和釘子見鬼去了。可是羅欣蘭就是那種骨子裏倔強不服輸的女人,她再次拎起錘子,再次鼓起勇氣對準了指間的釘子砸了下去。


  這一次她終於成功了。還沒等到她為自己小小的成就高興多久,她往後退了幾步,一腳踩空。她本隻想著看看這顆釘子釘得怎麽樣,卻完全忘記自己站在一張桌子上。


  “啊!”一聲慘叫,李桑懷身形一斜向地麵倒去的同時手裏仍死死地捏著那把錘子。


  都說人在緊張的時候都會死死抓住手邊能抓到的一切,在這種危急關頭這個女人很自然地抓住了一把錘子。隻是這把錘子差一點成為行凶的罪惡工具。


  陸也尋著錘牆聲找到了這裏,剛打開門就見著有什麽東西向著自己的腦門徑直劈來,好在他那空手道和柔道的雙料黑帶高手的身份沒有一丁點的水分,在應對攻擊時身體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


  陸也微微側身就避開了這一擊致命的黑錘。不過即便是高手也有失手的時候,雖然他成功避開了第一波‘偷襲’,但是他怎麽也沒想到竟然還有第二波攻擊,而這第二波攻擊竟是一顆從天而降的人肉炸彈。


  失去了平衡的羅欣蘭尖叫著砸進了陸也的懷裏,腦門剛好磕到了陸也的鼻子,衝擊力讓陸也連連後退了好幾步,最終將其後背頂到了牆壁上這才停了下來。


  陸也懷裏抱著羅欣蘭,後怕地看了一眼這個女人手中的那把錘子,剛才若不是自己躲得快,估計這時候已經腦袋開了花。


  羅欣蘭緊緊地閉著眼睛,她並沒有感覺到想象中撞擊地麵的痛覺,卻感覺到了一絲溫度。她睜開眼,看到自己的老板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這個男人竟然抱著自己,準確的說應該是接住了自己。而老板的鼻孔裏竟還流淌出了兩行鮮血。真是羞人的場麵。


  羅欣蘭從來沒有和一個男人如此近距離地接觸過,她紅著臉試圖從陸也的懷裏爬起來,就在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正高舉著一把錘子,將錘子懸停在自己老板的腦門上,看上去擺明著就是要行凶的樣子。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羅欣蘭急忙將錘子藏到了身後,對著陸也連連鞠躬道歉。


  陸也捂住自己的鼻子問:“你一大早拿著錘子做什麽?你如果對薪資待遇不滿意的話可以直接和我說嘛。也用不著謀害自己的老板吧?”


  羅欣蘭紅著臉抿著嘴將視線投向牆上的那顆釘子,陸也隨著羅欣蘭的視線望去,這才知道剛才那詭異的錘牆聲到底是怎麽回事。


  羅欣蘭見陸也捂著流血的鼻子立刻拉來了一張椅子讓陸也坐下,急的幾乎就要哭了起來。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你快躺下,我幫你止血。”


  陸也躺在椅子上仰著頭瞥了一眼羅欣蘭仍捏在手裏的錘子。羅欣蘭順著陸也的視線望去,立刻將手裏的錘子丟的遠遠的。


  羅欣蘭從辦公室裏翻出一個簡易醫療箱,手忙腳亂地從裏麵拿出一大堆的東西,又看了看說明書,然後一臉迷茫,無助又焦急地看向陸也,她根本就不懂得醫療急救,也不知道手上這麽多繃帶紗布到底是派啥用場的。看著陸也滿臉的血,她這一著急幾滴眼淚就嘩嘩啦啦地滾了下來。


  “這……這些東西怎麽用啊?”


  陸也見不知所措的羅欣蘭哭的稀裏嘩啦,便擺了擺手說:“幫我找條涼毛巾敷額頭上就行。”


  “哦,好,好的。”羅欣蘭立刻止住了眼淚小跑著衝出了辦公室。


  一刻鍾後羅欣蘭就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站在陸也的麵前,她垂著頭,兩隻無處安放的手正互相撥弄著,才上班沒幾天她竟然差一點把自己的老板給一錘子幹掉了,好在錘子落了個空,不過老板還是受傷了不是?她正等著來自老板的怒火,擔心著自己的飯碗是不是保不住了。


  陸也坐在椅子上,兩隻鼻孔堵著兩團紙,額頭上纏著一條涼毛巾,他看了一眼被布置的井井有條的辦公室,還有桌上被咬了一個缺口的煎餅。他拿起煎餅問:“這個是……”


  “對不起,老板。我知道辦公區內不允許吃早餐,我……我就隻咬了一小口,我下次絕對不敢了。”


  陸也見羅欣蘭緊張兮兮的樣子禁不住一笑,說:“你怎麽啦?誰說不準吃早餐啦?不吃早餐哪有力氣工作?我不也買了嘛?我是想問,這就是你的早餐?你平時就吃這個?”


  羅欣蘭捏著自己的衣角點了點頭。


  陸也:“坐吧。別站著。”


  羅欣蘭搖了搖頭。


  陸也:“坐下吧。我又不是審問犯人,再說了你站著這麽高,我仰著頭看你,頭有些暈。”


  羅欣蘭忐忑地坐到了陸也的對麵。陸也拿出了剛買的兩份早餐,將其中的一份推向羅欣蘭,說:“早上就應該吃一點有營養好消化的食物。”


  羅欣蘭看向麵前的米粥和包子,嗅了嗅鼻子。剛才幹活的時候倒是不覺得餓,可這會竟然咽起了口水。


  “我……我不餓。”羅欣蘭很有氣節地將早餐往回推了推,可還沒等縮回手,肚皮竟然不爭氣地咕嚕嚕抗議起來。羅欣蘭恨不得將自己這張臉埋到地底下去。


  陸也喝了一口粥說:“吃吧。本就是為你買的。別浪費。”


  在陸也眼神的再三示意下羅欣蘭勉強地拿起了筷子。


  陸也:“等一下。”


  羅欣蘭拿著筷子尷尬地定格了一般,她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麽,一動都不敢動。隻見陸也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羅欣蘭隻得放下筷子,低著頭有些沮喪地說:“對不起老板,我知道你這鼻子的事是我的錯,你如果要算醫藥費的話,就從我下個月的工資裏扣吧。如果不夠的話還有下下個月的。”


  陸也:“你在說什麽呢?我是說你……你這裏……”


  說著陸也順手拿了一張餐巾紙,將手伸向羅欣蘭的臉頰。羅欣蘭下意識地躲閃了一下,主動回避著如此親密的舉動,可是陸也卻說:“別動。”


  被陸也命令著,羅欣蘭縮著腦袋自然不敢再動彈,她隻能任憑這個男人用紙巾捏著自己的鼻子。就在羅欣蘭以為老板還會有其他奇怪的舉動時陸也竟然縮回了手,滿意道:“這下好看多了,一大早上哪碰了一鼻子灰?像花貓似的。”


  接下來的早餐時間二人無言,羅欣蘭默默地用筷子挖著米粥,時不時地會忍不住偷偷看一眼對麵這個相距不遠的男人,不知道心裏在想些什麽。


  早餐後陸也從桌子後麵拎起了一雙小號的運動鞋,他這才注意到剛剛一直在忙著幫自己止血的羅欣蘭竟然光著腳,腳上隻穿著一雙印著大白兔的棉襪,襪子上不知什麽時候也沾了幾滴自己的鼻血。


  羅欣蘭想將自己的這雙腳藏起來,可是能往哪藏呢,她羞紅著臉連連低頭道歉:“對不起,我知道工作時間工作區域內不可以光著腳,我剛剛……我保證絕不會再有下次了。”


  陸也將手中的運動鞋遞給羅欣蘭,說:“快穿上吧,別著涼。”


  羅欣蘭紅著臉接過鞋子正穿著,陸也又問:“你平時就穿這個?我是說你平時就這打扮?不穿高跟鞋?這棟樓裏九成九的女性白領都穿那個。”


  羅欣蘭一邊穿著鞋一邊回答:“我不習慣穿高跟鞋,因為要趕路,我走路比較快,這樣更有效率,穿那個容易崴著腳,所以我平時隻穿運動鞋或是平底鞋。我也不習慣穿裙子,穿那個邁不開腿,走不快,影響工作效率。我也不化妝,因為太花時間。我是靠頭腦和雙手工作的人,那些裝飾品會影響我的工作效率。我想老板你一定希望身邊有一個高效率的員工,而不是一個花瓶吧?”


  陸也聽了微微一愣,然後點了點頭,想了想說:“從今天起你的月薪三萬。獎金提升百分之五十。另外我給你公司百分之五的利潤分紅。”


  羅欣蘭像是被電著了一樣,呆呆地看向陸也,好像剛才她聽到的都是錯覺。


  陸也一臉認真地說道:“相信我,從今以後錢不再是困擾你的問題。”


  羅欣蘭猶豫了片刻,縮了縮身子,有些緊張地問:“你……你需要我做什麽?”


  陸也見羅欣蘭此時正捏緊了拳頭,渾身緊繃著,看上很是警惕,很是緊張的樣子,他隻是微微一笑。


  羅欣蘭很害怕,她從不相信天上會掉下餡餅來,她一直堅信所有的收獲都是需要代價的,她害怕陸也會對自己提出什麽過分的要求。她不敢直視陸也的眼睛,她害怕自己看走了眼,看錯了人,害怕從此徹底喪失對這個世界仍存有那麽一絲善意的希望。


  陸也並沒有提出什麽過分的要求,也沒有令羅欣蘭失望,他隻是很平靜地說:“作為回報,我需要你沒有顧慮地專心工作,發揮你百分之百的本事,百分之兩百的潛質。你能做到嗎?”


  前後兩秒鍾羅欣蘭的心情就像是坐過山車一樣忽上忽下,她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抿著嘴唇哭著笑了。仿佛從這一刻開始她覺得那些她從來不敢奢望的未來似乎正在變得廉價,不再是那麽的高不可攀,至少從當下開始,她有了可以窺探一下美好未來的勇氣。


  她感激這個男人,並不是因為陸也給了她一份高薪的工作,也不是因為給了她一個發揮自己才能的平台,這些都是次要的。她最為感激的是這個男人一直在默默地,無償地帶給她麵對未來的勇氣。


  她與陸也之間並無多少瓜葛,她不明白為什麽陸也會這麽做,或許是因為陸也是一個真正的好人,是一個真正難得,不容錯過的好男人。羅欣蘭如是想著。此時的她血脈沸騰,就好像是一個剛剛被冊封的女將軍,她已經安耐不住心中的鬥誌,誓言要為心中的王打下一片疆土。


  陸也遞給羅欣蘭一張紙巾,微笑著說:“怎麽又哭了呢。下次如果對薪資待遇不滿意的話可要直說,你這錘子挺嚇人的。”


  羅欣蘭含著淚抿著嘴噗嗤一笑,接過紙巾捂住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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