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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六章:心念舊恩

  「砰!」


  當謝玄將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向慕容白和盤托出后,如聞天書的慕容白震驚之情無語言表,駭然之意無以復加。只覺大腦一片空白,眼前一團絢爛,頭皮發麻、后脊發寒、腹中發緊、雙腿發軟……一個踉蹌摔坐在椅子上,獃滯的目光愣愣地凝視前方,半晌未能做出一絲回應。


  「你現在明白清風和凌瀟瀟為何懷疑我?我又為何對追殺柳尋衣的事一再敷衍?」


  在謝玄的追問下,心猿意馬的慕容白漸漸從恍惚中清醒。複雜而糾結的眼神死死盯著面沉似水的謝玄,無數次欲言又止,終究拗不過內心的震撼,故而一聲未吭。


  「昔日,我不告訴你真相,是因為時機未到,擔心你衝動壞事。如今大事可期,我亟需你的幫助。賢王府上上下下被凌瀟瀟排擠的排擠、收買的收買,只剩為數不多的人仍心念府主舊恩。」謝玄憤憤不平道,「在這些人中,真正值得我信任並且有能力助我一臂之力的人……只有你和鄧泉。」


  「這……」


  「慕容白,我現在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謝玄神思凝重,大義凜然,「無論你今天如何選擇,我都不會怪你。但……僅限於今天。因為你一旦做出選擇,將再無反悔的餘地。」


  「什麼選擇?」魂不守舍的慕容白下意識地接話。


  「要麼,和我風雨同舟,生死與共。想盡一切辦法扳倒清風父女,替府主報仇雪恨。要麼,你現在出手殺我,將我的首級交給凌瀟瀟,換取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謝玄不卑不亢地說道,「倘若死在你的手裡,我謝玄……無怨無悔。」


  「你既知我的性子,又何必施如此幼稚的激將法?」慕容白眼神一凝,與謝玄四目相視,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只問你一句,柳尋衣他……當真是府主的親骨肉……」


  「怎麼?難道你不相信我?謝某追隨府主出生入死二十幾年,什麼時候有過私心?此事非同小可,我豈敢兒戲?再者,騙你與清風、凌瀟瀟為敵,對我究竟有什麼好處?如果我心甘情願對他們俯首稱臣,大可安安穩穩地坐在賢王府府主的寶座上逍遙快活,一輩子錦衣玉食,又何必冒著生死之虞行此極端之事?我這麼做,無非是念及府主昔日的恩情,不希望他在九泉之下難以安息……」


  「你發誓!」慕容白面無表情地咄咄逼人,「發毒誓!」


  「謝某對天發誓,剛剛若有半句虛言,教我斷子絕孫,五雷轟頂,死無全屍,遺臭萬年!」


  「嘶!」


  見謝玄毫不猶豫地立下毒誓,慕容白的心臟宛若被人死死攥住,眼神驟然一變,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這……這怎麼……怎麼可能……」


  「砰!」


  呢喃良久,後知後覺的慕容白勃然大怒,一掌將桌上的茶杯拍得粉碎。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夫人……凌瀟瀟看似賢良淑德,卻不料骨子裡竟狠如蛇蠍。她……她竟敢謀殺親夫,簡直喪盡人倫,豬狗不如。我……我慕容白對天立誓,若不替府主了結此恨,誓不為人!」


  言罷,殺意滔天的慕容白驀然起身,大步流星地朝門口走去。


  「你去哪兒?」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要替府主報仇,替『少主』雪恥……」


  「站住!」


  見慕容白意氣用事,謝玄連忙上前拽住他的胳膊,斥道:「且不論你能不能殺死凌瀟瀟,縱使讓你得手……你也不能替柳尋衣平反昭雪,反而白白背上弒主的罪名。凌瀟瀟畢竟是府主的遺孀,又是中原武林盟主的女兒,你現在敢動她一根汗毛,無異與中原武林為敵,勢必引來殺身之禍。」


  「我不怕死,更不在乎那些虛名……」


  「休要賭氣!」謝玄臉色一沉,慍怒道,「聽你的言外之意,是我貪生怕死?是我在意虛名?休要忘記,凌瀟瀟不僅僅是府主的遺孀,更是鴻軒與凝語的親娘、是賢王府眾弟子敬若神明的主母。你只圖一時痛快,萬一鬧出大亂子,將賢王府攪得雞犬不寧,試問有何面目面對九泉之下的府主?有何面目面對鴻軒和凝語?有何面目面對賢王府眾弟子?又有何面目面對天下人?」


  「這……」


  謝玄此言至情至性,令頭腦發昏的慕容白漸漸冷靜下來:「你說的有道理,我……可以暫時不殺凌瀟瀟。但柳尋衣眼下危機四伏,我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出事……」


  「你先坐下!」


  謝玄將憂心如焚的慕容白拽回桌旁,耐心解釋:「柳尋衣交給我,我保證他不會出事。當務之急,我有兩件更重要的事想交給你去做。」


  「什麼事?」


  「其一,親自前往三義幫,將府主遇害的真相告知他的三位義兄,讓他們立刻率人前來。待天下英雄齊聚賢王府,我希望他們挺身而出,以『先主義兄』的名義主持公道。」


  「此事不難!」慕容白不假思索地一口答應,「第二件事是什麼?」


  「其二,將你我今日的談話找機會告訴鄧泉。他和我們一樣深受府主大恩,相信不會混淆黑白。」謝玄沉吟道,「曾記得,府主命你二人秘密訓練『御林軍』,本打算起兵時與少秦王裡應外合,卻不料……我想問問,當初你們訓練的『御林軍』現在何處?」


  「這……」慕容白一愣,遲疑道,「府主出事後,『御林軍』群龍無首,自是作鳥獸散。」


  「那……你們有沒有辦法將他們重新召集起來?」謝玄心有不甘地問道,「如果可以,又能召回多少人?」


  「當時,確實有不少人不願離去,也有不少人許下『有召必回』的承諾。」慕容白眉頭緊鎖,細細回憶,「但實際情形你也知道,府主出事當晚……『御林軍』中最精銳的八百死士無一倖免,全部戰死。至於其他人……我料能召回三成已是萬分不易。」


  「三成?」謝玄思忖道,「就是一千人左右?」


  「差不多。」


  「也罷!」謝玄將心一橫,當機立斷,「三成就三成,總好過孤立無援。」


  「你的意思是……」


  「讓鄧泉想盡一切辦法召回『御林軍』,並於城郊秘密安頓。」


  「招人簡單,但養人卻……需要大量錢糧。眼下,賢王府的賬簿金冊都在夫……在凌瀟瀟手裡攥著,我們一文錢也拿不出來。」


  「雷震從關外帶來無數金銀財寶,你們可以找他幫忙。」


  慕容白將信將疑地問道:「這位雷老爺……可靠嗎?」


  「他是洵溱的人,柳尋衣屢屢死裡逃生皆拜洵溱所賜。」謝玄答道,「他可不可靠我拿捏不準,但至少……他現在不會害柳尋衣,算起來和我們是同一陣營。」


  「我明白了!」慕容白用手反覆搓動著茶杯碎片,抑制不住地連連感慨,「直至此刻,我仍不敢相信,心狠手辣的竟是身邊最親近的人,出手相救的卻是素不相識的外人……」


  「豈止你不敢相信,連府主也深受其害……」追憶往昔,謝玄不由地悲從中來。


  「你什麼時候前往潞州?」慕容白摒棄雜念,話鋒一轉。


  「三天後,我和雁不歸一起率人前往潞州。只要我離開賢王府,凌瀟瀟對你們的防範必然鬆懈。到時,你與鄧泉見機行事。」


  「你不必擔心我們,反而應該擔心自己。」慕容白憂慮道,「雁不歸是凌瀟瀟安插在你身邊的眼線,抵達潞州后她一定想盡一切辦法探聽虛實。甘家那邊……」


  「放心!我昨夜已派人飛馬報信,甘老爺與我情同手足,相信一定會安排妥當。」謝玄安撫道,「亂世動蕩,虎狼橫行。然而,在勾心鬥角,利欲熏心的江湖……仍有一些『老古董』一直堅守道義。」


  「如此甚好。」


  「難得凌瀟瀟對歡兒十分寵信,你要好好利用。」謝玄狡黠一笑,揶揄道,「這麼多年,她一直對你痴心不改,倒是極為難得。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名震江湖的『雪衣銀蛟』豈會看上一個端茶倒水的使喚丫頭?」


  然而,面對謝玄的調侃,慕容白卻充耳不聞。但見他緩緩起身,留給謝玄一道別有深意的目光,轉而朝房門走去。


  「此去潞州,萬事小心。」


  「你也一樣,我知道你此刻思緒雜亂,但切記不要在外人面前露出端倪。」


  「聽說小姐久病不愈,我……想去看看她。畢竟,她最無辜……」


  「最無辜,也最無奈。」一提起洛凝語,謝玄不禁神情一暗,苦澀道,「雖然我對凝語十分心疼,但……仍想勸你一句,能不見她最好不見。」


  「為何?」慕容白在門前駐足,頭也不回地問道,「難道你怕我因為她對凌瀟瀟心生惻隱?」


  「不!我擔心你被她看出破綻,從而影響她的判斷。」


  「此話怎講?」慕容白一頭霧水,不知其味。


  「凝語心思縝密,察言觀色往往洞悉人心,就連我……也瞞她不過。」謝玄無奈道,「她久病不愈乃心結未解,根源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幫誰?一直躊躇不決,搖擺不定。其實,這種結果對我們而言已是求之不得。畢竟,我們不可能逼迫一個天性善良的姑娘謀害自己的親娘和外公。因此,她因鬱結難舒而暫時保持中立,對我們再好不過。如果你貿然前去,我擔心會打破她內心的平衡。萬一令她的心志產生動搖……我們豈非功虧一簣?」


  「謝玄,凝語好心救你,你卻處處算計她,真是……殘忍無情。」


  「我承認自己殘忍無情,但為替『先主』報仇雪恨,為幫『少主』平反昭雪,讓他順利繼承府主的衣缽,讓洛家的香火得以延續。我謝玄……縱使粉身碎骨,遺臭萬年亦在所不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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