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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章:恩威並立

  「愣著作甚?難道等大小姐向你賠罪不成?」


  在袁孝話裡有話的敦促下,雷震硬著頭皮朝洵溱拱手一拜,含糊不清地說道:「雷某管教不嚴,麾下弟子不知天高地厚衝撞了大小姐,實在死不足惜……」


  「一個小小的雷府弟子豈敢有恃無恐?如果不是你平日太過放縱,就是有人在背後替他撐腰。」阿保魯惡狠狠地瞪著口服心不服的雷震,冷笑道,「若是前者,應該受到重杖的人不是他,而是你。若是後者……連重杖都省了,老子直接送你上西天。」


  「阿保魯,你不必含沙射影地嚇唬我!」雷震勃然大怒,奮力推開擋在身前的袁孝,不甘示弱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敢對天發誓,自己對少秦王忠心耿耿,願為他赴湯蹈火,萬死不辭。若有半點不軌之心,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正因為我對少秦王忠心不二,才更不能容忍上京四府大權旁落。你休要陰陽怪氣地往我身上潑髒水,若有真憑實據證明我心懷叵測,無需別人動手,我自己砍下腦袋向少秦王和大小姐賠罪。但如果你拿不出證據,就不要妄下雌黃,狗仗人勢!」


  「混賬!你罵誰狗仗人勢?」阿保魯怒由心起,惡向膽生,「雷震,我看你是翅膀硬了……」


  「論年紀,老子比你大。論資歷,老子不比你淺。休以為你是大小姐身邊的人就能吆五喝六,耀武揚威。別人怕你,老子可不怕你!」


  「好好好!」


  見雷震狂妄自大,全然不顧洵溱在場,執意與自己針鋒相對,阿保魯怒極而笑,「倉啷」一聲抽刀出鞘,明晃晃的刀鋒直指怒火衝天的雷震,獰笑道:「雷震,你的拳頭最好像你的嘴一樣硬,死到臨頭可別跪地求饒!」


  「去你媽的!誰求饒誰是婊子養的……」


  「放肆!」


  「啪!」


  就在雷震與阿保魯劍拔弩張,袁孝、嚴順、洪寺苦口婆心地連連勸阻,眾弟子心喬意怯、手足無措,堂中的局面亂成一團之際,面沉似水的洵溱突然發出一道嬌喝,同時拂袖一甩,將桌上的一隻茶杯遠遠拋飛,砸落在地發出一聲巨響,登時令喧鬧的場面安靜下來。


  「你們鬧夠沒有?」


  此刻,洵溱眼神之慍怒、態度之陰沉、語氣之冷厲皆十分罕見,不僅將上京四府的人嚇了一跳,甚至連柳尋衣、潘雨音這些局外人,也被她那股居高臨下的氣勢驚得暗暗咂舌。


  「大小姐息怒……」


  「蕭陽、蘇忽!」洵溱對袁孝、嚴順等人的勸解充耳不聞,喝令道,「阿保魯目中無人,口出狂言,給我狠狠掌他的嘴!」


  「這……」


  「恩?」


  「遵命!」


  見蕭陽、蘇忽面露猶豫,洵溱的眼神驟然一變,登時將二人嚇的身子一顫,連忙拱手領命。


  眾目睽睽之下,蕭陽、蘇忽快步上前,一左一右朝低頭不語的阿保魯劈頭蓋臉一通招呼。


  「啪啪啪……」


  伴隨著一道道清脆的耳光聲響,阿保魯的臉頰漸漸變得又紅又腫,口鼻滲出絲絲血跡。


  「大小姐……」


  「繼續打!」


  見阿保魯的臉上血跡斑斑,心有不忍的蕭陽本欲出言求情。卻不料,話未出口已被洵溱生生噎回去。


  萬般無奈,又是一陣密集如雨的耳光。不知何時?阿保魯的臉已腫成「豬頭」。


  「大小姐……」


  「不懂規矩,屢教不改。再打!」


  氣氛壓抑的中堂內,眾人屏息凝神,默默注視著阿保魯受罰。一聲聲響亮的耳光,打在阿保魯的臉上,震懾於眾人的心間。


  此刻,已有不少人感到胸悶氣短,惶恐不安。


  從始至終,阿保魯一聲不吭地站在原地,頑強忍受著蕭陽和蘇忽的狂風暴雨。既未反抗,亦未閃躲,甚至連一個憤懣的眼神都不敢流露。


  漸漸地,身如鐵塔的阿保魯被打的神志模糊,頭暈目眩,腳下開始不由自主地踉蹌起來,殷紅的鮮血在他的臉上匯聚成河,順著淤青破裂的眉眼、口鼻、唇齒汩汩外冒,嘩嘩流淌。


  見狀,心慌意亂的袁孝連忙推了推呆若木雞的雷震,示意他向洵溱求情。


  雷震縱使對阿保魯再多不滿,此刻見他遭受折磨也不免心生惻隱,故而「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朝洵溱苦苦哀求:「大小姐,此事不能全怪阿保魯,我也有言語失當之處。望大小姐念及他一片忠心,姑且……饒他一次。」


  「住手!」


  果不其然,在雷震的懇求下,洵溱眼神一緩,朝蕭陽、蘇忽輕輕揮手。


  「多謝大小姐……」


  「你不必急著謝我!」突然,洵溱目光一轉,凌厲的眼神如鋒刀利劍直射雷震而來,「阿保魯沒規矩,你同樣放肆,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你不僅放肆,而且狂悖!」


  「這……」面對洵溱突如其來的叱責,雷震不禁一愣,從而面露慚愧,「大小姐所言甚是,雷某剛剛……」


  「行了!」洵溱頗為不耐地擺手打斷,「我現在不想和你浪費口舌,你直截了當地回答我,為什麼不肯聽命行事?究竟是不相信柳尋衣……還是不相信我?」


  經此一鬧,再加上洵溱強勢逼人,雷震的囂張氣焰漸漸萎靡。他敢和阿保魯叫囂,卻萬萬不敢與洵溱撕破臉。


  稍作沉吟,雷震吞吞吐吐地答道:「雷某豈敢不相信大小姐,我只是……認為此事有諸多不妥……」


  「我現在明明白白地告訴你,這是少秦王的意思。倉促也好、不妥也罷,你可以提出自己的見解,但不能成為抗命不遵的理由。」


  「這……」


  望著義正言辭的洵溱,雷震思忖再三,終究鼓足勇氣據理力爭:「少秦王……豈會讓一個外人入主上京四府?大小姐,上京四府可是少秦王積攢多年的心血……」


  「既然你知道上京四府是少秦王的心血,就應該明白派什麼人掌權是他的自由,輪不到旁人指手畫腳。」洵溱淡淡地說道,「我知道你們做慣了『土皇帝』,從萬人之上變成一人之下心裡難免有些不痛快。但你們更該知道,上京四府從創立的那一天開始,就沒打算偏安一隅。南下中原,不過是早晚的事。」


  「話雖如此,可我們一旦入關,將再也無法回頭。雷某愚見,依上京四府今時今日的實力,雖然在東北風頭無兩,但和那些中原門派相比……恐怕仍遜一籌。因此,雷某不是不同意結盟,也不是不同意入關,只是認為時機未到……」


  「時機未到?」洵溱嗤笑道,「上京四府隱忍至今,早該一鳴驚人,替少秦王做些驚天動地的大事。古人云『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如果你們一直固步自封,美其名曰『韜光養晦』,就算再等五年、十年,恐怕也難以和中原門派分庭抗禮。更何況,十年後就算上京四府銳氣猶存,只怕你們四位……也將老態龍鍾,心有餘而力不足。如此一來,你們養精蓄銳的意義何在?上京四府耗費少秦王這麼多心血的價值又何在?殊不知,高手過招,遇強則強,既然你們在東北已無敵手,就應該去更廣闊的天地闖出更大的作為。」


  「可我們的實力遠遠不夠,縱使進入中原也會被人家打壓的無處容身。」雷震辯解道,「大小姐,並非我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只論獨當一面的高手,上京四府無一人能在中原武林排上號,甚至連我們四位家主……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也不值一哂。」


  「正因如此,少秦王才會邀請柳尋衣出任副宗主,執掌西律武宗在中原的一切事宜。」洵溱不急不緩地說道,「你們不是高手,可他卻是名副其實的高手,而且是高手中的高手。不僅柳尋衣是高手,他的朋友唐阿富……」


  言至於此,洵溱伸手朝唐阿富一指,得意道:「江湖人稱『無情劍客』,乃龍象榜第七位的高手。還有我讓你們找的『漠北第一快刀』蘇禾,常年高居龍象榜第二位,亦是柳尋衣的八拜之交。除此之外,龍象榜第四位,河西秦氏的家主秦苦,龍象榜第八位,少林達摩院的悟禪,龍象榜第十位,龍象山十大無常之一的黎海棠……他們都和柳尋衣相交莫逆。因此,由柳尋衣出任西律武宗的副宗主,何愁找不到獨當一面的高手?」


  「可柳尋衣眼下正被中原武林追殺……」


  「福禍相依,否極泰來。我們幫他平反昭雪,正是西律武宗揚名立萬的天賜良機!」


  「可是……他畢竟是外人。」


  「此言差矣!柳尋衣深得少秦王賞識,如今已被少秦王視若心腹。」洵溱信誓旦旦地說道,「若非如此,少秦王又豈會命我不惜一切代價地將他從臨安救出來?」


  「這……」


  洵溱對答如流,侃侃而談,令在場之人紛紛心生躊躇。


  尤其是一些雄心壯志的年輕弟子,似乎對門派林立、高手如雲的中原武林充滿期待,難免心生動搖。


  雷震雖心有不甘,無奈笨嘴拙舌,面對能言善辯的洵溱毫無招架之力。一時間,方寸大亂,連連語塞。


  「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洵溱環顧眾人,忽然神情一稟,正色道,「現在,我以少秦王的名義給諸位兩個選擇,上至四位家主、下至尋常弟子,一視同仁。其一,聽從少秦王的安排,將上京四府改稱西律武宗『中原四大分舵』,奉柳尋衣為副宗主。其二,收拾包袱,帶著家小另謀去處,我會給你們一筆安家費,足夠你們買田置地或者做做小生意。除此之外,斷無第三條路可選。倘若有人既不想奉命又不想離開,企圖打著上京四府的旗號、佔據上京四府的地盤、拿著上京四府的錢糧自立門戶。我敢以性命擔保,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絕對活不過今年除夕。」


  「嘶!」


  洵溱此言恩威並重,令在場之人聽的心驚肉跳,思緒萬千。


  尤其是袁孝、嚴順、洪寺、雷震,他們對洵溱的用意心知肚明。


  表面上是「奉勸」,實際上是「威脅」。


  看看擲地有聲的洵溱,又看看愁眉不展的柳尋衣,再看看面無人色仍目光如炬的阿保魯。最終,嚴順、洪寺、雷震不約而同地將遲疑的目光投向魂不守舍的袁孝。


  沉默良久,袁孝的眼神悄然一暗,嘴角微微抽動幾下,似不甘、似苦澀、似無奈、似自嘲……從而精神一怔,深吸一口氣,在四周難以置信的驚呼中,顫顫巍巍地跪倒在地,畢恭畢敬地朝柳尋衣俯身而拜。


  「西律武宗,『袁門舵主』袁孝……拜見副宗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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