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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洛水密會

  夜半三更,天地如墨。


  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自賢王府翻牆而出,身如靈蛇,矯捷如電,在洛陽城的民宅閣樓之間,一起一伏便是十丈開外,轉眼消失在夜幕盡頭。


  黑衣人腳下不停,徑自出城,趁夜直奔洛水河畔。


  洛水河畔有片不算茂密的樹林。此刻,一輛馬車正靜靜地停在林中。林中鴉雀無聲,一片死寂。


  黑衣人踏草而飛,轉瞬即來,一個飛躍瞬間鑽入馬車之內。速度之快,就連埋頭吃草的馬兒,都未有絲毫察覺。


  昏暗而狹小的車廂內,兩道身影相對而坐,彼此都能清晰地聽到對方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黑衣人緩緩摘下面前的黑巾,露出一張凝重而謹慎的俊朗臉龐,正是柳尋衣。


  此時,坐在柳尋衣對面的青衣男子,則是天機閣少保,秦衛。


  「柳兄,你終於來了!我已在此等了你足足兩天兩夜。」雖明知四下無人,但秦衛還是下意識地壓低自己的聲音,輕笑道,「一路可還順利?」


  「放心!」柳尋衣露出一抹苦笑,低聲道,「昨日上午我便看到你留在賢王府外的記號,只不過一直未能找到機會脫身,讓你久等了。」


  「不礙事,我與你說笑的!」秦衛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轉而神色一稟,正色道:「侯爺讓我來問你,事情進展如何?」


  「眼下,一切都在計劃中,不過蒙古朝廷已開始有意滲透中原武林。目前,他們已派人去過天山玉龍宮和賢王府,也成功招募到一些綠林勢力,雖不成氣候,但難保他日不會聚沙成塔……」


  柳尋衣將眼下的江湖局勢,細細告知秦衛,並將自己目前在賢王府的近況,也一五一十地盡數道出,最後說道:「洛天瑾已越來越相信我,你回去轉告侯爺,就說我會竭盡所能完成差事,不令他老人家失望。」


  秦衛將柳尋衣所說的話,一字不落地銘記於心,轉而眼神一動,壞笑道:「柳兄,前些日子我替侯爺辦過一件差事,在折戟谷截殺一個叫『程秋』的人,而當時護送他的人,自稱是賢王府弟子,此事……可否與你有關?」


  柳尋衣臉色微變,可還不等他開口,秦衛卻突然大手一揮,忙道:「算了算了!還是別說了!我知道這件事一定和你有關,也知道無論我如何追問,你都不會告訴我真相。與其編故事來搪塞我,不如不說。」


  柳尋衣默默注視著自言自語的秦衛,片刻后,方才緩緩吐出一句:「謝了!」


  聞聽此言,秦衛先是一愣,緊接著嘴角綻放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他出拳狠狠錘在柳尋衣的胸口,大笑道:「有這句話就夠了!好兄弟,不必言謝!嘿嘿……」


  「侯爺可還有什麼要交代的?」柳尋衣不可置否地淡然一笑,又問道,「朝中可有什麼動靜?」


  「朝中有丞相和侯爺坐鎮,你不必擔心。侯爺還稱讚你,汪緒統的事解決的很好,讓東府在皇上面前,狠狠挫了挫西府的銳氣,還誇你辦差果然令他放心。」說罷,秦衛話鋒一轉,戲謔道,「不過你如今在江湖中,已經是鼎鼎大名的大人物了!又是鳳鳴樓、又是少林寺,出盡風頭。說到底還是柳兄你的命好,不像我,只能做些跑腿傳話的小事……」


  「出名未必是好事。」柳尋衣心中感慨萬千,嘆息道,「名氣越大,就越容易被人揭穿身份,也自然就多一分兇險。」


  秦衛道:「放心,侯爺已將你在天機閣的一切消息全部封藏,並嚴令東府內所有認識你的人,一律不許踏出臨安城半步,否則以死罪論處。朝中你大可安心,絕不會有人給你找麻煩,至於民間……」


  言至於此,秦衛突然眼神一變,急聲問道:「民間不會還有人知道你的真正身份吧?」


  面對秦衛迫切的目光,柳尋衣不由地連連苦笑,點頭道:「正是。」


  「誰?」


  「少秦王。」柳尋衣遲疑道,「你回去后幫我查一查『少秦王』的底細。還記得雁門關的事嗎?當時綁走賈大人的那伙賊人,正是少秦王的手下。」


  「難道你和他們……見面了?」秦衛狐疑道。


  柳尋衣苦澀道:「非但見面,而且他們現在就在賢王府中。」


  「什麼?」秦衛大驚失色,險些叫出聲來,迫不及待地追問道,「那他們……可否拆穿你的身份?」


  「目前還沒有。」


  「為何?」


  「我也想知道!」柳尋衣思量道,「我現在只知道少秦王是遼人,好像還是大遼皇族後裔,至於其他的,則一無所知。洛天瑾似乎知道一些,但他沒打算告訴我,我也不便多問。所以要麻煩你去查,若能查清少秦王的底細,或許也能知曉當初他為何要綁架賈大人。」


  「如此說來,他們不揭穿你,是想繼續利用你?」秦衛眉頭緊鎖,細細分析道,「柳兄,卧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你可要小心提防。」


  「放心,我料想近期他們不會找我的麻煩。」柳尋衣笑道,「所以我應該沒什麼危險。不過你也要快,越早查清少秦王的底細,我就越有機會擺脫他們的牽制。他們主動接近洛天瑾,一定有所圖謀,可無奈我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很多事不方便去查,只好辛苦你和兄弟們了。」


  「小事一樁。」秦衛痛快答應道,隨後心念一動,又道,「對了,近日侯爺收到密報,說北邊會有異動,讓你萬事小心。」


  「異動?難道蒙古朝廷打算向大宋動兵?」


  「應該不是。」秦衛沉吟道,「如若蒙古動兵,朝中必會大亂,可如今一切風平浪靜,我料侯爺所說的異動,應該指的是塞北三派對中原武林的動作。」


  柳尋衣眼中精光閃爍,幽幽思量道:「賢王府不肯歸順蒙古朝廷,難不成他們真打算另謀他家?比如……河西秦氏?」


  「侯爺只是收到風聲,究竟蒙古人意欲如何,眼下誰也不知道。總之,你獨自潛伏在江湖中,凡事都要三思而後行。」秦衛叮囑道。


  「好!」柳尋衣洒脫一笑,伸手輕輕拍了拍秦衛的肩頭,快速說道:「此地不宜久留,你速速趕回臨安,記得替我向侯爺問好!」


  說罷,柳尋衣重新將黑巾遮住臉龐,欲要轉身離去。


  可就在柳尋衣撩開車簾的瞬間,秦衛卻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胳膊。


  柳尋衣登時一愣,轉身回望,卻見秦衛眼神飄忽不定,神色猶豫不決,幾次欲言又止,似是有什麼心事。


  「秦兄,你這是怎麼了?」柳尋衣好奇地問道。


  秦衛面露尷尬,苦笑道:「柳兄,其實馨德郡主她……來偷偷找過我好幾次,打聽你的消息……」


  聽聞趙馨的消息,神色凝重的柳尋衣頓時心頭一軟,眼神隨之變的複雜起來,眉宇間流露著一抹濃濃的相思之意。


  「郡主她……還好嗎?」


  「郡主一切安好,只是她很想見你。」見柳尋衣神色恍惚,秦衛趕忙安撫道,「原本侯爺不讓我告訴你有關郡主的事,怕你分心。但我見你們有情人天各一方,不能相見,著實於心不忍,上次郡主還偷偷跑來問我,問我……」


  「問你什麼?」柳尋衣催促道。


  「她問我你是不是已經死了?」秦衛咧嘴擠出一抹苦笑,吞吞吐吐道,「要不為何這麼久都杳無音信,就算你人不能回去見她,起碼也該給她寫封書信才是。」


  「我這就寫……」


  「柳兄!」看著神色慌張的柳尋衣,秦衛急忙伸手按住他的胳膊,勸慰道,「千萬不可意氣用事!你冒然寫信,我能不能送到郡主之手尚未可知,萬一不小心被人發現,豈不是既害了郡主,也害了你?不如你留句話,待我回到臨安,找機會轉告郡主。」


  「可馨兒她……」


  「放心,我已告訴郡主,你定然平安無事。」秦衛打斷道,「很快就會回臨安與她相聚。」


  聞言,柳尋衣連連點頭道:「正是!正是!轉告郡主,我一定會好好活著,一定會儘快回去見她,讓她千萬照顧好自己,切不可為我傷了身子……」說罷,柳尋衣又從懷中掏出趙馨的手帕,急聲道「秦兄,這是馨兒的手帕,我一直貼身存放。你只要和她提起手帕的事,她一定會相信你真的見過我。」


  「好!」秦衛重重點頭道,「我一定轉達郡主,柳兄放心!」


  「一定……」柳尋衣瞪著一雙滿含期待的眼睛,可憐巴巴地望著秦衛,用近乎懇求地語氣再三叮囑道,「一定轉告她……」


  「一定!」秦衛對天起誓道。


  見此,柳尋衣的臉色稍稍緩和幾分,他低頭望著趙馨的手帕,眼中布滿傷感與惆悵,喃喃自語道:「是我對不起她……害她為我提心弔膽……」


  「柳兄,我聽江湖傳聞,你和潁川潘家的潘雨音是……」


  「北賢王欲幫潘家對抗河西秦氏,於是派我去假意成親,好名正言順地助潘家一臂之力,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此刻,柳尋衣沉浸在對趙馨的思念中,無暇旁顧,隨口解釋道,「如今潘家恩怨已了,此事日後也不必再提。」


  秦衛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應道:「那就好!柳兄,郡主對你一片痴情,你可千萬別辜負她的一片真心。」


  「放心!我與馨兒曾向天承諾,要一生一世永不分離,我絕不會辜負她!」


  此時,柳尋衣滿腦子都是趙馨,未免心情煩悶,他迅速將手帕塞入懷中,而後朝秦衛快速告辭道:「秦兄,為免懷疑,我得走了。你一路保重!」


  「柳兄,保重!」


  簡單道別,柳尋衣快步奔向洛陽城。秦衛則嘆息一聲,揚鞭駕車向臨安而去。


  借著朦朧月色,柳尋衣折返回城。可當他回到賢王府時,卻發現原本靜謐無聲的府中,此刻卻燈火通明,人影匆匆。


  「怎麼回事?」


  柳尋衣小心翼翼,慢步輕聲,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回自己房間,一邊換下夜行衣,一邊疑惑重重地喃喃自語道:「深更半夜,府中為何突然如此喧鬧?難道有人發現我……」


  「砰、砰砰!」


  夜行衣剛剛脫下一半,卻陡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瞬間將柳尋衣嚇出一身冷汗。


  「誰?」


  柳尋衣艱難地吞咽一口吐沫,用儘可能慵懶的語氣發問。可無論他如何奮力掩飾,聲音還是難免有些顫抖。顯然,突如其來的敲門聲,確實將他嚇的不輕。


  常言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大抵就是如此。


  「門主,我是許衡!」門外傳來許衡焦急的回答,聽他的語氣,似乎有些意外,「原來你在房中?果然又是湯聰那小子騙我,他剛才竟說房間里沒人,實在荒謬!」


  柳尋衣的心「咯噔」一沉,繼而強壓著心中的忐忑,低聲問道:「什麼事?」


  「府主傳命,召門主前往中堂議事!」


  「現在?」


  「是!」


  柳尋衣匆忙換上一身素衣,故意弄亂自己的頭髮,深吸幾口氣,佯裝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緩緩將房門打開,狐疑道:「究竟出了什麼事?」


  「潁川來人連夜報喪,好像是潘八爺……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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