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山城
如果想搭乘一個小時後的動車到貴陽，根本就不可能，單單是轉車最少就得一個半小時。
“你不知道先上網查一查啊，也不知道當初是跟哪位教官學習的！我說，你沒訂動車票吧？如果坐不上，那筆費用可算在你頭上！”王珂狠狠地鄙視了一番張航。因為一切行程都是他安排的。
張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已經退票了，改為四個小時後。怎麽，有意見？嗯，林小姐，是不是在車站外的酒店訂一個房間讓您休息一下？”他問林歡。團長一再提醒，林歡愛清潔，每天都要洗澡換衣服。
“就咱說啊，還不如找個澡堂子，既搓了澡又做了修整，兩全其美！”王珂提議道。
張航冷笑道：“如果你不想被團長一個巴掌拍飛，你就盡管去吧！我可告訴你，這裏可沒澡堂子，隻有啥洗浴休閑會所，能看小片兒，還有漂亮的妹妹，如果一不小心被帶到派出所，打死你都不能說出真實身份，不然你王家八輩子的臉麵都會被你丟盡了！”
王珂愣了愣，隨即漲紅了臉，低聲道：“你說啥呢，我是那種人嗎？”眼睛飛快地瞟向四周，還好，還好，沒人注意自己。
這時，正坐在機場到火車站的車上。張航拿著手機開始搜車站附近的酒店，貴一點沒啥，關鍵的是要安全。最好是套間，各帶一個浴室，大家都能處理一下各自的衛生。
轉過頭詢問林歡的意見，這次，林歡沒有“入睡”，而是興致勃勃地欣賞著山城的夜景，偶爾看到半空中穿樓而過的軌道列車，臉上露出一絲驚詫。
坐在旁邊的王珂笑道：“山城整個城市是建在山地丘陵之上，人口密度大、道路高低起伏、彎道極多，二十多年前，業內專家曾斷言，該市想建軌道交通幾乎不可能。但是，那些專家被打臉了，人家不僅建成了，既能上天入地又能跨江穿樓，有人形容像坐過山車一樣，讓人心驚動魄很是刺激。據說啊，他們的三號線跨座式單軌交通工程還榮獲了FIDIC（國際谘詢工程師聯合會）全球優秀工程項目獎。這件事再次證明，隻要你敢想敢做，就沒有不可能的事！”
“林小姐，酒店訂好了，到時您修整一下後，咱們還可以在附近逛逛。”張航道。
王珂立即表示同意，說，山城的火鍋賊好吃，前兩次都沒機會吃到，這次一定得補回來。
“那玩意兒吃過後渾身都是一股子味兒，難道你就帶著山城的味道到貴陽?”張航淡淡地道。
王珂期待地看著林歡，一臉的委屈。林歡微微一笑，柔聲道:“咱們先去吃火鍋，然後再去酒店換洗衣服，兩個多小時應該夠了吧？”
王珂忙點頭:“我們吃飯一向很快，分分鍾就搞定。我這就訂餐，這頓我買單!”
張航輕嗤一聲，但還是告訴他，在酒店旁邊就有家火鍋店，也甭瞎折騰了，趕緊團購個四人餐，讓店裏準備好，到了就可以開吃。
這時，旁邊有個熱情的山城人介紹道，要吃正宗的火鍋還是得到某某幾家店。“我告訴你們哈，好多店用的毛肚鴨腸都是放了福爾馬林的，那玩意兒你們曉得不?是泡屍體的!”他伸長了脖子半邊身子都探過來，壓低聲音，卻因天生的大嗓門，整個車廂都聽得清清楚楚。
“說是鮮鴨血，大多是血粉做的。還有鱔片，基本上都是喂了避孕藥，不然大冬天的不都冬眠了？哦哦，你們千萬不要點那些蘑菇香菇，基本上都不會洗!我啷個曉得？因為我妹妹就是開火鍋店的噻!”他得意洋洋地道。
王珂忙看向林歡，還好，臉色平靜淡然。笑道:“那這位大叔，請問剛才你說的那幾家店就能放心嗎？”
大叔撇撇嘴:“毛肚鴨腸還可以，菇類高溫消毒哈，就算有啥子細菌都遭殺死了。血片，哦，逗是鱔魚片你們就不要點了哈。你們是趁著假期旅遊的大學生吧？不要怪我管閑事哈，既然準備晚上就趕動車，還訂啥子酒店喲，太浪費啦！要曉得哈，你們的媽老漢兒賺錢也不容易，現在供一個娃兒讀書，簡直是要勒緊褲腰帶。現在的年輕人啊，哪裏曉得媽老漢兒的辛苦，沒得錢了就打電話要。我給你們擺個龍門陣哈……”
張航忙站起來，對王珂道:“咱倆換個位置，方便你和大叔聊天。”瞧這位大叔累的，脖子一個勁兒地朝王珂湊，真擔心一個急刹車人就飛出去。張航的位置正在大叔前麵。
王珂樂嗬嗬地和他換了座。
大叔挺滿意王珂，這小夥子多懂禮貌啊，不像自家娃兒，一念叨，他就和你跳。王珂摸摸頭，略帶靦腆地道:“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等您的孩子離開家獨自在外生活，就會體諒父母的苦心了。那時，即便是嘮叨，都覺得是那麽親切。”
“哎，我那個兔崽子就不要指望了，隻要不在外麵給我惹事我就要拜高香啦!我想的是，考得起大學就考，考不起就跟我做生意，我們開了家小超市，順便代理了幾個品牌的酒，辛苦是辛苦一點，但一年下來基本生活還是混得走。”大叔的普通話有些讓人聽著難受，但王珂是走南闖北，會好多種地方語言，甚至英語啥的也是溜順。沒辦法，作為特種兵，你就得是多麵手，就像女孩子一樣，你得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殺得了木馬翻得了圍牆，開得起汽車買得起洋房，鬥得過小三打得過流氓。咳咳，話題遠了。如果真是那樣的女朋友，還能是咱的？
王珂幹脆也用蹩腳的川話和大叔聊起來：“大叔你好厲害喲，代理幾個品牌的酒應該發大財了噻！”
大叔一下子樂了，哈哈大笑：“小夥子還會說四川話嗦！啥子發財喲，不過說混個溫飽噻。我給你講哈，小夥子，人啦，隻要肯舍得吃苦，就算找不到大錢，至少衣食住行還是能解決。當然哈，千萬不要生病，一旦生場大病，辛辛苦苦幾十年，一朝逗回到解放前！我給說嘛，我有個朋友哈……”
這位大叔非常健談，真不愧是做生意的，從火鍋說到年輕人不體諒父母辛苦，本來想擺個龍門陣，架勢還沒擺起，就一下子跳到自家孩子身上，現在終於正式開講。
張航把所定的酒樓附近的火鍋店都搜了搜，認真查看他們的信用評價，終於選定了一家據說比較幹淨整潔、菜品新鮮、態度熱情、價格公道合理的店，並打電話告知對方，一個半小時後到達，請提前擺放好，請選擇一個靠邊兒的位置，如果有包間更好。另外強調，所有菜品請仔細清洗，要鴛鴦鍋，不能放雞精味精。對方回答得挺幹脆，說一定照辦，強調他們的底料是現炒現做，不會用老鍋廢料。並道，沒有包房了，但正好有靠牆的座兒。
“態度挺好的！”張航道。剛放下手機，張欣揚便打過來了。
他立即端正了姿勢：“報告團長，已經下了飛機到達山城，四個小時將搭乘動車到貴陽，正在前往車站的路上……林小姐一切都好，精氣神兒挺不錯，正在欣賞窗外的山城夜景……那個，我隨後想您匯報……是，已經訂好了酒店，王珂那小子想吃火鍋，林小姐心軟答應了……是！回去好好收拾他，這小子欠揍！”
王珂的臉頓時成苦瓜狀，連連抱拳求饒。
林歡抿唇一笑，伸出手，將手機接過來，柔聲道：“揚哥，都是我不好，是我突然提出跟著進山的，您甭怪王哥。對了，這次我可帶了不少禮物呢，嗯，王哥說，足夠開一家雲南特產超市了。當然啊，您和欣然姐都有份啊，還有張爺爺和張奶奶，哦，欣妍姐他們都有！這次在一個寨子裏居然碰到了豆子，嗯，就是一起長大的林豆，好像英子姐那事兒有些意外，已經把情況告訴董叔了，現在有四個人還在國外，等抓到他們便能真相大白了。幸虧有王哥在，不然豆子就危險了，算是為了救人受了傷，挺重的，還好離開昆明時找汪團長要了個急救包，除了麻醉藥，什麽都齊全。是王哥動的縫合手術，挺專業的，一共縫了三層吧，我沒敢看，有些暈血。然後輸了血，裏麵有血袋，還打了破傷風針，還留了些藥給他。哦，對了，汪團長也寄了好多特產，說有您喜歡吃的野味，統一寄到花店。行，有啥事兒我再給您打電話！”
剛掛斷電話，王珂就急忙問：“團長說啥了？可有說要關我小黑屋或者拉練啥的？”
林歡笑著搖搖頭：“揚哥沒說這些啊，隻是不許咱們再進山了，說就算要進去，也得多帶些人，中途不得分散。”
王珂拍拍胸膛，大大地鬆了口氣：“毛爺爺在天有靈啊，讓我逃過此劫，回去我一準兒給您獻一束花！”
“嗬嗬，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小子，你等著吧！”張航冷笑道。
王珂撇撇嘴，嘀咕道：“咱倆可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誰也跑不了誰，我被罰，你肯定也逃不掉，誰怕誰啊？”
大叔終於鬧明白了，敢情人家這倆小夥子不是大學生，而是子弟兵啊！那麽，那個女孩子是啥人？難道是啥大人物，還需要倆當兵的保護？不會吧，看著挺普通的，穿著打扮根本就不像有錢人。但是，剛才人家說在雲南買的土特產就能開家超市了，雖然誇張了一點，但顯然並不太在乎錢。哎喲，信息量太大，跟不上節奏了！他遲疑一下，試探地問：“小夥子，你們不是大學生？”
王珂聳聳肩：“不是呢，喜歡當兵，所以高中畢業就直接參軍了。張航是大學都讀了一年才入伍的。”
“執行任務？”大叔問道。
王珂想了想，點點頭：“是！”
大叔不說話了。這部隊上的事兒，還是不要亂打聽的好。
“對了，大叔，你說你那朋友後來救過來沒？總不能買車買房兩手空空連命都沒保住吧？”王珂繼續著先前的話題。
大叔一拍大腿，歎了口氣，道：“哎，不就是一次感冒嘛，也沒當成事兒，啷個就整得楞個惱火噻？一住進醫院就再也沒出來了，現在幾百萬全捐獻給醫院了，前陣子我去看過，瘦成一把骨頭，如果不細看，你簡直不曉得床單下麵還睡著一個人！一米八的高個兒啊，以前多壯實的人，現在才七十幾斤，看得人心裏直發酸。已經在京城、成都等好幾家醫院交了保證金，一家交三十萬，隻要有合適的供體，就立即趕過去。不是我說喪氣話，就算是找到合適的心髒，最多也不過多活十幾年，另外，咱們國家目前心髒移植手術的也沒得好多噻，好像隻有兩百多例吧，主要是願意捐獻心髒的人少。以前吧，我聽說哈，使用的都是那些死刑犯的器官，但是現在不行了，要講人道主義，除非人家簽署了無償捐獻協議。就我說哈，隻要是被判死刑立即執行的，哪個不是窮凶極惡的，還講啥子人道主義？那他當初害人殺人的時候啷個沒想到人道主義？用他們的器官，還算是積德了！”
都說京城的出租車司機忒能侃，其實山城的乘客也忒能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隨便一個話題就能討論半天。可不是，一個半小時就在大叔的感歎聲中過去。
下了車，在熱情的大叔的指引下，張航等人找到了酒店和訂餐的火鍋店。兩邊距離並不遠，幾分鍾就能到達，便先放好行李箱。
店麵挺大，此刻已坐滿了人。還好，是靠牆邊的位置，兩邊有屏風擋著，不會與人擠著挨著。菜品已上桌，鍋內的湯底也已燒開。王珂一股腦丟下去幾盤菜，然後悠悠然地開始涮毛肚鴨腸。林歡其實挺喜歡吃菌類，可想到或許壓根兒就沒清洗過，隻得拿著筷子非常為難地夾了一片牛肉。
張航和王珂吃得大汗淋漓，把羽絨服啥都全丟到一旁，接著是毛衣，隻著了一件襯衫，還是把袖子卷得高高的。林歡把大衣折好，裝進塑料袋中，以免染上火鍋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