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環揭開（5）
如今都已經是耄毟之年，官名利祿也都看開了。
當年在宮中也隻不過是為了完成趙豐菱的囑托與他要自己辦的事情。
而現在——
想到這些，他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趙淑媛，眼底有些不舍，好歹也是他看著她在宮中一步步爬到今日的地位的。
咳~王書桐在心底一番感歎，緩了緩，重新望向卓正。
“卓大人。”王書桐突然一臉堅定地叫了他一聲。卓正一喜，忙問道：“院正大人是要說出你的幕後之人了吧？請。”卓正伸手客氣地一引。
哪知王書桐見卓正這樣卻笑了起來，“哪有什麽幕後之人，這一切根本就是下官一人所為。隻不過是下官對這位雲姑娘有所不滿，所以就故意在皇上中毒後將矛頭指向了她而已。”王書桐說到這裏，配合其話地走到了雲裳的身邊，怒狠狠地瞪著她，“一個異族的妖女，在夜宮之中迷惑皇上。到底你憑什麽，美色，身體，還是你對皇上下了什麽藥，讓皇上對你這般的寵愛？妖女亡國，尤其是你這個敵國的妖女，又長得如此貌美。”王書桐將頭一偏又看向卓正，毅然道：“所以，我不能留她，所以我要陷害她，所以我要找一切機會致使皇上不得不處置她。”
卓正麵色有異，道：“王書桐你還真是拳拳之心，體君愛國啊。”卓正麵帶嘲諷，下意識地聽了聽屏風後的動靜。
夜之航麵色無異，仍悠然地抿著茶，隻是如有人細心的話，便可察覺他端住茶盞的那隻手，骨節突兀。
他將茶盞捏地極緊。
趙淑媛麵色也變了變。
她沒有想到到了這個能夠自保就已是不易的時候，王書桐居然還沒把自己供出來，說真的，她是極感動的，以前王書桐來到她身邊的時候，她總是帶著有色眼鏡看他的。
她認為，那隻不過是父親身邊的一條狗罷了，派到宮裏為她效命，為她服務的。所以趙淑媛對他的態度雖然稱得上客氣，但也是平淡至極的。
她打心眼裏瞧不起他。
可是現在不一樣，她覺得王書桐對自己的父親與自己，或者抱著另外一種思想，那種一直被她輕視又一再忽略的思想。
王書桐是來報恩的。
所以他現在才會想在最後一刻也要搏上一搏。不惜犧牲自己，也要保得她的片刻無恙。
她很慚愧，輕輕低頭。
王書桐的演技可謂一流，表現的真的真的就跟隻是單方麵因為雲裳的身份而非要將雲裳趕盡殺絕的架勢，卓正皺眉。
不過，他不想再在此事上繼續追究下去了，既然王書桐這個人已經不能用，那麽就隻能舍棄了，反正他還有其他的證據可以引導出幕後之人。
卓正臉色，道：“既然院正大人如此堅持，那本官也不再多勸。”卓正的話聽起來頗有惋惜之情。他又接著道：“罪人王書桐身為太醫院首席醫官，官居院正，卻濫用私權，假借醫理之詞構陷他人。因其構陷未遂，外加其年老，又屬初犯，故按夜朝刑法則條第七卷第八宗第十五條，罰紋銀五百兩，削去其官位。”卓正威嚴端坐，朗聲道來，末了，他問王書桐，“王大人，可還有何話要說？”
卓正最後一次稱呼他為王大人，希望最後一刻，他還是能夠將那幕後之人坦白交代出來。
王書桐笑笑，神色是說不出的解脫與釋然，他朝著堂上眾人一作揖，又轉回來朝著卓正行了個大大的禮，釋然地笑道：“多謝卓大人！”
他謝他，他居然謝他，卓正神色一變，心頭喟然。
王書桐也有王書桐要堅持的東西，也有他要堅守的義理啊！
卓正突然豁然，也笑著起身相送，“王老。請。”
趙淑媛隱戚，目送著王書桐的身影遠離，直到看不見為止。
卓正這一路審下來，抽絲剝繭已拆穿她設下的無數陰謀。
到了這一刻，趙淑媛真的有些後悔，當初不應該為了把蕭沐如逼上絕路而要求夜之航將她帶到大理寺來審訊。
這是一步錯招，現在隻能說是她自食惡果。
——終究是她太絕情，太不給人留餘地，最後也把自己逼上了絕境。
她笑自己，哂笑不已。
卓正沒有因為這中間的小插曲而耽誤審訊，他將王書桐送出府衙，又繼續開始了審訊。
卓正折轉回身，端然坐下，手中醒堂木一拍，嚴聲道：“既然雲姑娘的嫌疑已經洗清，那麽接下來要尋出的就是，當時劉昭儀所中的到底為何毒？”
“來人，帶春菱。”卓正大聲一喊。
是啊，趙淑其實從昨日開始就知道自己已經走上末路，隻是到了現在她還自欺地不肯承認罷了。
而且，自從昨日春菱強行被人從她身邊帶離開始，她就已經有所察覺。
她隻希望，她的父親現在能想盡一切辦法來救她。
昨天要劉閔蘭轉述給司徒炎的那些話，司徒炎應該知道該怎麽做了。
其實根本就沒有所謂的不該留的東西，每次她與司徒炎互通完信後，都會謹慎地將那些信箋統統燒毀，不留一絲後顧之憂。而她那時說的那番話隻是與司徒炎之間一早就做的暗語。
——假如，其中任何一方出了什麽事的話，就讓另外一方想盡一切辦法將消息傳出去，傳到遠在萬裏外的趙豐菱那兒。
趙淑媛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趙豐菱了。
現在也惟有她父親才能救她，隻要趙豐菱願意發兵，直逼京都而來，那她就還有生還的希望。
否則——
不及她多想，春菱已經被帶到了堂前，那些人對春菱倒還禮遇，沒怎麽為難她，隻是左右跟隨著，生怕她一不小心溜了似的，竟密密麻麻圍了四五個衙役，而且那些衙役中有兩個走路落地無聲。
是高手。趙淑媛一眼便能認出。
她雖然不會武功，可是自己的父親還有她小時候身邊環繞著的那些，都是會武的人，對這點她自然是能夠一眼就辨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