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層抽絲（2）
孟西聞言抬起頭，不安地往蕭沐如那看了一眼，遂點頭道：“是。”
事已至此，孟西也真的是騎虎難下啊。
“好。”卓正一笑，大聲宣道：“傳太醫院全體醫官上堂。”
話音一落，沒一會，一群太醫院的人就被帶了上來。
趙淑媛這回可真得有點懵了，今早隨夜之航一起來的時候，全然就沒有看見過這些人，怎麽這會，就像是從地底下鑽出來似的，一個個都是一傳即到，這皇宮禁苑離大理寺少說來去也要一個時辰，怎麽可能這麽快，幾乎是卓正剛傳喚，沒過一會，傳的人便到了。
莫不是——
“王院正。”趙淑媛還來不及想明白，卓正的聲音已經響起，他看著站在一群人後麵的王書桐喚了一聲。
王書桐聞聲，有點緊張地從後排走到了前排，福了一個身。
卓道：“本官想求教院正大人一件事。”
“大人請講。”王低眉斂目道。
卓：“本官不才，對醫術也略懂一二。某聽聞，避子之藥都有後害，凡多食多用者，會導致肝脾折損虧虛，可有此事？”
王一頓，下意識答：“確有其事。”
卓：“那本官想知，平日為皇上定期把脈巡診的又是哪位醫官？”
“是下官。”一個看上去年紀稍長一點的醫官從後麵走了出來，站到了大堂中央，朝卓正福了身。
卓正問那人道：“那本官想問一下這位大人，您平日裏為皇上檢查身體時，可有發現皇上身體有何異樣之處？”
那人沉吟了片刻，方答：“皇上的身子是三日一診，除了因為國是身子骨偶有虛虧，倒也並未有多大礙。”
“那皇上平日裏會用一些滋補的藥膳麽？”卓又問那人。
“太醫院是有為皇上開過一些調身子的藥膳。”
“一般藥膳的處方都是從太醫院開出並加蓋太醫院苑章以及簽署醫官姓名，送到司膳，司藥房方可，是麽？”卓問。
那人點頭。
卓：“那請問，太醫院是否有給皇上開過一些進禦前強體生精的藥？”
“有。”那人道。
“多謝。”卓正說完，又望向了孟西，和聲問：“孟姑娘，本官想問，你口中所說的那些避子藥又是從何處得來的呢？”
孟西一驚，猛地抬頭，又不安地看了一眼蕭沐如，才緊張地回卓正道：“是從蕭貴妃那得來的，娘娘每半個月就會命民女去她那取一次。”
趙淑媛聞言才神色微定，剛才真的有一刻她聽到那個老太醫說的話時，心底頓時冷意涔涔，幸好孟西這丫頭這會還算機靈，她方稍舒了口氣。
卓正微掃趙淑媛一眼，他當然瞥見了她麵色微鬆的樣子，隻是嘴角噙笑，複問道：“那孟姑娘，娘娘給你的藥量一次有多少？”
聽到這個問題，孟西下意識地咬住下唇，輕吟半天，方答：“大概???大概???”她的神色開始不安，眉尖微蹙，後才道：“大概有這個多吧。”說時，她用手比劃了一下分量的多少。
卓正這回，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他衝王院正喊了聲，“王大人，您可有看到孟姑娘比的分量？”
“看到。”王答，聲音有點晦暗。
“很好。”卓笑道：“可否麻煩孟姑娘為後麵的太醫大人們也比劃一下。”
孟西眉頭深鎖，雖心有不願，卻也隻得無奈地依言轉身，朝後麵的那群人再比了一次。
“孟姑娘，本官想問一下，這些分量在半個月內，可否用完???是否還是會有些剩餘的呢？”卓敦敦善誘著。
孟西哪敢說有結餘，這根本就是子虛烏有的事情，要是回答說有結餘，到時命她交出來，那不等於是自打嘴巴，反倒要治她個欺君罔上的罪了。所以她死咬定，答了句：“從未有結餘。”
不知為何，在孟西話音剛落，站在離她最近的王院正原本一直緊繃的臉，忽然之間就垮了下來，難看到極點。
趙淑媛也看到他表情頃刻的變化，直接告訴她，孟西剛才的話裏似乎有些些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可是現在根本沒她開口的份，她也隻好先忍下了。
可這時的卓正在聽完那話後，突然就變得一臉的興味與探究，他深深地望著孟西好奇地問：“孟姑娘是說，這麽些劑量有時連半個月未滿就用光了？”
孟西垂頭，身子有點哆嗦，“是，大人。”
卓正不再看孟西，而輕喚了一聲“院正大人。”
王書桐聞聲抬頭，一臉驚愕，問：“大人何事？”聲音已不複剛才的鎮靜。
“本官想知道，剛才孟姑娘所比的分量大概有多少？”卓眉眼深深地問。
“約有六合。”王答，臉色難看至極。
卓正聞言嘲弄地輕笑了起來，“六合？那是什麽概念？如果一個人在半月之內用了六合的避子藥，那會是什麽後果？王院正可否告知本官一下？”
在場的除了那些醫官們，沒一個是懂醫術的，趙淑媛即使平日用毒頗多，卻也從不知這些，她不過就是每次使用前，按照那個給她毒的人的指示，讓春菱去辦的，對於醫學上麵的事，她無疑也是個門外漢。
而此時，即便是一無所知的人從卓正的話中也早已聽出端倪。
蕭沐如與趙淑媛的臉色統統為之一變，隻是前者是喜，後者是驚是憂是懼。
王書桐的臉色這回真的是難看到無以複加的地步，完全有種天塌下來了的味道，現場的氛圍很凝滯。
王書桐忍了再忍，可是在這麽多同僚的麵前，他又怎可瞞得過去。終在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後，他再也無法拖下去的時刻，顫抖地答道：“如果常人半個月內用了六合避子藥的量，那麽，輕則肝氣俱損，重則，終生再無育子之能，且心脈折損劇烈。”
王書桐一句話落地，現場再也無一絲聲響，每個人的心都捏地緊緊的。
孟西一聽，臉色更是灰敗，倏地一下，如同金紙般的慘白，她慌忙辯解道：“不，不是，大人，民女記錯了，那藥已經許久未再用過了，民女可能記得有些偏差。”
“那好。”卓正似乎已經料到她會急著改口，神色自若，一點也不惱，隻是繼續問道：“本官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這回可要仔仔細細，清清楚楚地完全想好了，再答本官。話一出口，即成定詞，不可再悔，再改。你可明白？”
“民女明白。”孟西應地極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