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攻前篇:興師問罪(2)
夜之航正待欲走,劉昭儀卻一下子從塌上翻身下來,極委屈地走到夜之航麵前,哭訴:“皇上——您就這麽走了?”
她拖長的尾音,故作嬌嫩的聲音,真讓人受不了。
雲裳安靜地站在一邊,像一尊亙古的玉石,安靜到讓人遺忘的程度。
夜之航扭頭先看了一下那尊不說話的美玉,見她安靜地低著頭,沉悶的樣子,眉眼動了動,然後再望向劉昭儀,眉頭卻暗暗地蹙了一下。
“愛妃病體初愈,還應早些歇著,將養一番。朕就不在此叨擾了。”夜之航依舊笑地柔和,可骨子裏卻隱著一股說不出的疏離。
劉昭儀也不是傻子,這樣的避客方式,她還是能看得出的。
她於是淺淺一笑,顯得有點悲傷,卻還是笑吟吟道:“那嬪妾送送皇上吧。”
劉昭儀正要牽著夜之航將他送到殿外,可夜之航卻在她的手即將搭上他的時候,往旁邊一閃,走到了雲裳的麵前,俯頭一笑,“我們走吧。”
雲裳聞聲,抬頭,看到一張放大俊彥,她側頭一避,剛巧迎上了劉昭儀含恨怨毒的目光,深深淺淺,如果目光又實質,雲裳大概已經分崩離析了。
雲裳尷尬地對她笑笑,最後還是不情不願地牽起夜之航的衣擺:不是她願意啊,隻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要是不跟著夜之航這個大靠山,恐怕她今晚就等著在這死無葬身之地了。
夜之航被她的模樣逗樂了,歡氣地笑著,可他們才剛起步,劉昭儀的身影就立馬瞬間漂移到了他們的麵前,其實這個說法有點誇張,隻是劉昭儀走的很急,為了攔住兩個即將離去的身影,不顧形象地跑了過來。
“皇上。”她小喘了會氣,穩定了一下氣息,“皇上似乎該問問嬪妾今天的具體經過吧,這樣也能盡快的還嬪妾一個公道,還後宮一個清明。”
夜之航本不欲與她糾纏,這件事情該如何辦,或來龍去脈,其實在他的心裏早有梗概,可是現在劉昭儀開了口,夜之航頓了頓,身姿卓然一轉,又走了回去。
夜之航走了幾小步,劉昭儀卻沒動,對著宮裏麵的下人厲聲喝道:“將這個姑娘先帶回她的行宮關押起來,以待審聽。”
夜之航聞言,驚了驚,立馬轉身,幾個人已經開始各抓住雲裳的兩隻手了。
“給朕住手!”夜之航陰冷到能殺人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傳到那些人的耳中時,還是餘音未消。
皇上震怒了。
那幾個人都嚇地怕了,手顫顫地縮了回去,不敢動。
“誰準你這麽做的?”他餘怒未減,對著劉昭儀就是一陣暴吼。
劉昭儀委屈極了,夜之航從來沒對她說過一句重話,哪怕她做錯過什麽,他也總是口氣淡然隨意地說上幾句,也就作罷了,何曾見過他像今晚這麽凶過她。
委屈地眼淚在眼眶裏轉動著,卻遲遲未肯落下。
她昂首,挺胸,迎視著夜之航,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鎮定而冷靜:“皇上,適才太醫們也說過了,嬪妾中的這種毒,隻有在西屬的龍陽穀才有,闔宮上下,隻有這名女子是異族人,而且,看這五官,就有一些西屬人的特質,除了她有這種毒,這宮裏還有誰會有!?皇上,所以嬪妾懇請皇上秉公斷案,莫不可姑息任何一個可疑之人。”
劉昭儀說完,狠厲的目光再次掃來,雲裳都不知道她到底哪裏得罪她了,讓她瞧她這麽不順眼,以至於無時無刻不是不遺餘力地來針對她。
雲裳以德報怨地衝她一笑,然後扭身望著夜之航,“陛下,既然娘娘這麽說,那就先暫時將臣女收押吧,這樣也可平定之後不必要的謠言跟民心。”她頓了頓,望了幾眼旁邊的那堆太醫,又接著笑著肯定道:“臣女相信陛下一定會還臣女一個清白的。也好早日抓住真凶,還昭儀娘娘一個公道。”
夜之航被雲裳這幾句話說得感動了,一下子從原地走了過來,轉身,卻換掉了剛才的那副口氣,改換成了一貫的溫柔語調:“那朕就命人先將她監押起來。愛妃這下可滿意了?”
夜之航說地再溫柔和緩不過了,可是聽進劉昭儀的耳裏,卻是一股埋怨責怪的味道,她麵色一緊,神色不對了,哀哀地叫了聲“皇上”,然後又低下了頭。
頗有點自傷自憐的味道了。
夜之航哂然冷笑,隨即親自將雲裳拉起走人。
劉昭儀見攔不住,就在他們的身影即將消失在門口的時候,喊了一句,“皇上,那杯茶是蕭貴妃命紅才人奉的,奉的是她的茶,皇上——皇上——”
她欲再說些什麽,可是夜之航的人影早已經徹徹底底地消失了。
劉昭儀鼓著嘴,一臉傷怒,她將眼裏的淚使勁地忍了住,然後轉過身對著那些還愣在殿裏的太醫們端雅地一拜,“謝謝各位太醫院的大人們了。還有——替本宮謝謝賢妃娘娘。”
太醫們聞言,皆是一笑,推推手,說著“不敢當”,然後盡數退了出去。
等他們都走光了,劉昭儀腳下一軟,虛虛地倒了下去,小桃見太醫們離開了,剛進來,打算給自家的娘娘更衣梳洗,結果就見到劉昭儀倒地不醒的畫麵。
“娘娘。”小桃激動地扶起她,緊張地叫道。
劉昭儀緩緩地睜開眼,小桃焦急的麵容印入眼簾,她緩了口氣,輕聲地提醒道:“沒事的,扶本宮起來吧。”
小桃依言,將她扶到了塌上,見她神色哀然,忍了一會,還是管不住地問道:“娘娘,皇上惹您不高興了?”
劉昭儀眼眶一濕,眼梢一抬,哀哀道:“不關皇上的事,都是那個狐狸精的錯,也不知她給皇上灌了什麽迷湯,下了什麽**,皇上現在的眼裏,隻有她!他從來沒對我凶過一次,可剛才——”劉昭儀憤然地將臉一擰,氣地手指往虛空處指去,好像拓跋雲裳那麵目可憎的臉就在她眼前一樣,“皇上居然為了她喝斥了我!”她滿目哀傷地將臉一扭,不想再說話了。
小桃也知道,滿宮都在議論,皇上對那個異族女子有多嗬護,簡直到了如珠如玉,巴不得供著奉著,不讓別人碰著。
可是這事誰又能置喙呢,她隻能勸慰了幾句,為劉昭儀梳洗更衣,熄滅燭火後,安靜地退了出去。
夜之航將雲裳送回了未央宮後,並未留宿,看著她進殿之後,他折身去了另一個地方。
殿裏依舊點著紅燭,才過了一天,殿外的人卻比兩天前多了一倍,其中的一半時後來才增派到這來的。
目的麽——
不過是為了看管。
紅妝在暈黃燭光的照耀下,緩緩轉身,望著走近來的夜之航勾唇一笑,玫瑰色的紅唇在橘黃的燭光下瀲灩出嬌美的風情,唇上泛著微微的如月暈般的光澤,她殷紅輕啟,“皇上來了。”
夜之航嫣然一笑,甚是魅人,“你知道朕今晚就會來?”
紅妝望著他的笑臉,抿唇淡笑了一下,半垂眸道:“嬪妾不知,但是嬪妾知道皇上總有一天會來的,所以嬪妾就一直等著您,直到您來見嬪妾的那天為止。”
“那也不用自殘身體啊!夜都已經這麽深了,還不安置下。”夜之航依然笑著,柔情體貼,“既然知道朕遲早會來的。何不好好對待自己,等著見朕。”
夜之航始終笑著,可是眼角眉梢都浮起了一層意義深邃的風情。
“因為嬪妾有錯。”
“愛妃何錯之有啊!”夜之航不再笑了,定定地望著她,問。
紅妝沒有閃避,她走近,跪到他的跟前,“皇上,是嬪妾無能,未能完成皇上所交代的事,此事與蕭貴妃確實無一點幹係,還請皇上高抬貴手,放了貴妃娘娘吧。”
夜之航聽完,笑了,隨即笑著拍了一聲又一聲的掌,“好!真好!這宮裏姐妹情深,恩義深重的戲碼居然都讓朕看到了,朕真的隻能拍手叫好了!真叫人大受感動啊!紅妝!”夜之航說著,將身子一低,臉幾乎貼到了紅妝的臉上,陰冷冷問:“你可還記得怎麽跟朕保證的?”
紅妝頭再低,沉吟了一會,低聲回:“嬪妾以後,凡是都聽皇上的。”
夜之航聽到她說的之後,將臉挪了出來,長歎了一聲,“那你告訴朕,你做到了麽?”
“皇上!”夜之航剛說完,紅妝就揚起了臉,急道:“可——可——嬪妾真的做不到!嬪妾——下不了手。”她眼神閃爍迷惘,一臉惶惶地不住輕晃著腦袋,難受地不得了。
她做不到將夜之航趁著宮人們都退下去的那會,借機攬住她的腰放入她腰帶裏的那包藥放入奉給劉昭儀的茶盞裏。
蕭貴妃是善良的,她做不到為了那個女人而陷害蕭貴妃。
“那你就隻能為你自己所謂的良心與善良負責了!”不一會,夜之航眯起的眸子裏射過一道冰魄般的寒光,冷聲發狠道,衣袖憤然地一甩,將紅妝一人丟在了這裏,轉身便離開了妝儀殿。
隨著門邊響起的“吱呀”一聲,紅妝整個人失神地跌坐在了地上,過了很久,她開始大笑了起來,笑到雙肩不停地顫抖——直到淚水湧出,如絕了堤的洪水,再也控製不住。
“皇上——皇上——您不該啊!”那晚,妝儀殿所有的人都聽到了那如鬼魅般淒厲的哭喊聲,響徹了整座妝儀殿,聲聲如泣血,徹夜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