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伏篇，客居的生活（2）
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對於這個冬日的夜晚，顯得格外的凜冽與蕭條，夜之航似乎挺興奮，一路歡快地跑著，緊緊拽著雲裳。
他們繞過了許多的脫了葉的枝條，撥開一根根攔路的樹杈，來到了一座十分僻靜的，亦可以稱之為幽僻的花園。
就像一座被憧憧山林包圍著的世外桃源，當夜空清冷的月灑下簇簇的光，讓這座花園顯得更為的迷幻與朦朧，便宛如人間的瑤池，冷而美。
“這就是您要帶臣女來的地方？”雲裳也被這美景給驚呆了，錯不開眼，但仍問了一下身旁的夜之航。
夜之航將她的身子轉過來，衝她微微一笑，問：“喜歡麽？”
雲裳看著他，明媚的眼眸彎成一道細細的月牙，“喜歡！”
她喜歡這裏，但是卻不一定希望去接受夜之航這份特殊的安排。
夜之航拉著她的手徑直往前麵的一個池塘走去，他走在前麵，放緩了腳步，讓她可以輕鬆地跟上。他一麵走著，一麵輕輕地解釋著：“你是我第一個帶到這裏來的人，我從來沒有跟別人分享過這裏。裳裳。”他說著，轉頭望了一下他，眼裏滿含寵愛。
雲裳麵上笑著，卻總給夜之航一種無可奈何的戚戚之感，他覺得，雲裳對他的安排似乎不太開心。
“怎麽了？不開心，還是不喜歡我帶你來的地方？”夜之航突然收了步子，轉身好奇地問。
雲裳沒說話，沉默了好一會，才抬眸，唇邊一抹楚楚動人的微笑，“陛下，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她笑著說出這句話，眼神卻無比的凝重。
她這麽說，夜之航卻像聽到了一則好笑的笑話一樣，哈哈地大笑了起來，“裳裳，朕有時真的不知道，你這小腦袋裏都在想些什麽？”他邊笑著，邊緊了緊了他手裏她的手，同樣無比的凝重，“裳裳，朕要你以後在朕麵前都不許用敬稱。叫我之航。”
夜之航的話嚇得雲裳不自覺地退了一步，她不喜歡他們之間現在這份太過相近的距離，他說出的如此曖昧的語調，以及，他眼睛裏那份隱隱升騰起的灼熱與堅決。
“陛下，臣女想回去了。”雲裳不露痕跡地從夜之航的手裏鬆脫了出來，就要往回走。
夜之航見雲裳要走，立馬竄了過去，跳到了她的麵前，半哄半勸地說道：“既然都來了，就進去看看，要知道，這裏可是誰也沒有來過的呢，除了你我。當然，除了先帝，恐怕就隻有朕知道這裏了。”
雲裳似乎被他的話說動了，隻見她低頭思付了一會，然後抬起頭，輕輕地點了點。夜之航一笑，拉著她的手繼續小步地走來起來。
“你知道麽！我以前啊，從來都不知道有這個花園存在，知道我幾時發現的麽？”夜之航拉著他，走著，笑著問。
雲裳看不見他現在的表情，但是聽語氣，應該是段比較愉快的回憶。
她甜甜地一笑，“不知道，你說吧。”她誠實地為他鋪墊，讓他能夠繼續他的回憶。
夜之航的腳步卻在這時頓了住，他轉頭，不可思議地說，“裳裳，你剛才沒叫我陛下。”
雲裳發現他此時的微笑，讓人覺得特別的舒服，柔和的月光嵌在他兩顆小小的笑窩裏，溫暖而純真。
她知道，她選擇了沒有用敬稱，既然他放下了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她也願意用真心去親近他，隻不過是???
彼此都放棄了偽裝，讓互相變得真實。
雲裳知道，她是這樣的女孩，當別人給她溫暖的時候，她也會毫無保留的用真心去回報那一人，她喜歡真實的，純真而美好的事物。
當一個人選擇用真心對她，同樣，她也會全心全意地信賴那人。
“嗯”她笑地甜甜的，月牙般的眼睛一臉笑意的望著夜之航，輕輕地應了一聲。
“這是一個好的開端，我看到了美好的未來。”夜之航不再端著架子，盡情地笑著，走近她，認真而深情地望著她，“我看到我們之間美好的未來。”
他笑著的時候，露出了一口貝殼般的白牙，月光下微微的發亮，雲裳笑了起來，殷紅的唇薄的幾近透明，散發著月暈般的光華，讓夜之航有種想要咬住它的衝動。
“我會回去的，陛下。”雲裳笑著說。
回去！夜之航英挺的眉毛皺了起來。
“回哪？”他問。
她還有哪裏能回！？他已經截斷了她所有的去路，她還能再回哪？
雲裳一臉狐疑地望了望夜之航，下意識地回答：“回家啊，將軍說過，他很快會回來接我的。”雲裳說著，笑了起來，一臉的甜蜜與發自內心的憧憬。
洛震南麽！夜之航神色落寞地眨了眨眼，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了。
她可能不知道，洛震南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接她回去了！
她隻能，也隻會是屬於他夜之航一人的！
夜之航決定不再繼續之前的那個話題，於是轉到他之前沒有說完的話題上，他繼續輕輕地拉著她的手，走起來，徑自說，“我是在一次外國使臣會見我父皇的時候，發現的這個秘密???”他說時，已經撥開了頭頂的幾簇藤蔓，冬天裏，這座花園卻仍長了許多鬱鬱蔥蔥的藤蔓，真是很稀奇的一件事。
“那時，有個遙遠的北方民族進獻給了我父皇一種很罕見的錦鯉，當時我同當時的大皇子與二皇子一起，在兩儀殿接見了這位使臣，當時就對這錦鯉萬分的喜愛，真是漂亮，很奇怪的一種小動物，隻有大拇指那麽長，全身發著磷光。聽那位使臣說，這種錦鯉隻能在千丈的寒冰之下才能發現，當時他進獻了十五隻，已是萬分的稀罕之物。”夜之航繼續在前麵替她分開道路，一麵說著，“父皇那晚宴請了那位使臣，後來命人將那缸錦鯉抬進了一個很隱蔽的地方，自此我就再也沒見過那些錦鯉了。當時，隻有我一人對這錦鯉好奇，要知道，這種鯉魚隻能在極寒冷的環境下才能生存的，我就好奇，父皇當時能把它們藏哪了。直到有一天???”夜之航說到這裏時，卻忽然停了下來。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腳步也戛然而止。雲裳漫不經心地停著，聽到他的聲音忽然停了，也不得不停下來，好奇地看著他，問了一句，“那一天，怎麽了？”
夜之航低頭一笑，在身側的雲裳卻清晰地看到，他的嘴角有一絲淒惶。
“直到有一天，我被大皇子與二皇子抓起來，扔到了這座深林的深處，他們嚇唬我說，這裏麵是專門埋那些在宮裏麵被用了私刑而死掉的人，每朝每代，那些因為後宮爭鬥而無辜被犧牲的冤魂，那些涉及宮裏密闈而被悄悄殺害的人，統統都被埋在了這裏。當時，他們就把我扔在了這個地方，三天三夜，那時，我很害怕，沒有水，沒有食物，每晚都似乎都能聽見那些陰魂不散之人的哭聲與求救聲，我隻知道，那時的我，隻是，發了瘋一樣的狂奔，為了找到出口。直到第四天的早晨，我終於找到了出路，走了出去，也是在那個時候，我認識了震南。”夜之航說完，沒事人一樣的聳了聳肩，笑了起來。
不過雲裳看得出，他的心一定很痛，因為他的眼神背後，寫滿了無盡地傷痛。
至始至終，他都隻用大皇子或兒皇子稱呼他們，冷漠而疏遠，在他的記憶裏，他與他們沒有親情可言。
雲裳忍了忍，最終還是問出了口，她知道，如果現在不問，之後，她一定沒有勇氣再問出口了，“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對你？”雲裳張口問。
“因為???”夜之航的眸底深邃了起來，泛起一層淒厲的神色，“因為我與他們同時喜歡上了一個女孩。”
“隻是因為這樣原因？”雲裳覺得有點不可置信，這個理由似乎難以成為理由，她的眼神明顯地透露出不可理解。
“當然不止，”夜之航笑著，在雲裳的頭頂摸了摸，像摸一隻貓兒一樣，“我向那個女孩子表白了，因此惹怒了他們，因為他們覺得我不配！不配去喜歡那個女孩子，更沒有資格去向她表白，他們認為，那樣等於是侮辱了他們。”說完，還是一臉的笑。
“那，那個女孩子喜歡你麽？”雲裳又問，拿純真的眼神望著他。
別人怎麽認為又如何呢！別人不承認又能怎樣！喜歡與否本來就是兩人之間的事，再卑微，隻要你喜歡的人不覺得，那麽這份愛就是高尚的，隻要你喜歡的人認可了你，就可以了！
“不知道呢！”夜之航有點莫奈何地扁了扁嘴，聳聳肩，“後來她嫁做他人婦了，我到現在也沒得到過她真心的答複呢！”他依舊沒心沒肺地笑著，掩蓋著淡淡的愁容。
沒想到，夜之航也有那麽遜的時候，這個認知讓雲裳不經抿嘴偷偷地笑了起來，她好不容易止了笑，又問，“那時的你幾歲啊？”
夜之航摸了摸下巴，一副努力思索的樣子，沒過一會，方答，“好像，十歲吧。或許，九歲。”一臉的不確定。
雲裳頓時額飄黑線了，有種被噎到的感覺：他也未免太早熟了吧！而且那麽刻骨銘心的事情，居然都記不清是在自己幾歲的時候發生的了！
看來，這個人的真心、真情很值得懷疑！
“你在懷疑我的真心？”夜之航似乎是看穿了雲裳的心思，加重了語氣問道，有種半開玩笑的威嚇。
“嗯！”雲裳這人比較誠實。
不過，夜之航卻沒有生氣，反而淡淡地笑道：“因為那天之後，我把我過去的一切記憶全部的抹去了，統統抹去，強迫自己抹去。”
“那天之後，我就發誓，我要做一個全新的夜之航！再也不會受人欺負，受人歧視，被人看低的夜之航！”堅毅的下巴，揚起了淩厲的棱角，讓他看上去英氣逼人，霸氣十足，有種王者的姣姣感。
他成功了，如今，俯瞰終生，一統江山，讓所有人都拜服在腳下的人，是他，那個坐於九霄金鑾殿之上的他！
不過，那麽小的孩子，在受盡自己手足的歧視，羞辱，卻仍能自強不息，勇敢堅定地活下去，雲裳真的很佩服他。
忽然間，有種刮目相看，重新認識的感覺！
“你是個很了不起的人。”雲裳發自內心的欽佩。
夜之航看著她淡淡地笑著，重又拉起她的手，向前走去，臨走前，湊近她的耳朵，嚇唬道：“跟緊我，這裏真的有鬼魂出沒的哦！”說完，衝著她狡黠的一笑。
雲裳覺得有種被算計了的感覺，很挑釁地回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