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虎謀皮,焉有友兮!?
來人溫雅地笑著,禮貌地伸手一引,“洛震南,我們又見麵了。”說完,自己先坐了下去。
洛震南點頭,笑笑,也坐到了他的對麵。
在雅間的門即將被店小二闔上之時,一個鬼頭鬼腦的身影突然閃過了完顏赤烈的眼前,消失在了他的視野之內。
門闔上的刹那,完顏赤烈轉向洛震南輕輕地問了一句,“需要我派人解決掉他麽?”
洛震南聽罷,卻隻是閑閑地一笑,為自己斟起了酒來,他將酒杯湊於鼻前,微微地嗅著,滿臉的陶醉與愜然,末了,還不免由衷地誇讚了一句,“臨仙樓的梅花醉,果然還是如此的清宜甘洌啊。”
完顏赤烈聽到這一句,也沒說什麽,既然洛震南有心放人,他也無話可說,於是他順著他的話接了一句,“話說,你理應該謝我的,是我做的東。”說完,灑然一笑。
洛震南垂眸,默了一會,他實在是沒心思再與他磨嘰了,於是選擇自己先開口,“無事不登三寶殿,完顏赤烈,攤開來說吧,你找我所為何事?”
既然把他約到這兒來,還真麽明目張膽地在夜朝的屬地上,拋頭露麵,想必,應該是件大事,否則,以完顏赤烈機敏小心的性格,是斷不會隨意冒險出現在夜朝的領土上的。
完顏赤烈的睫毛緩緩地蓋了下來,也順手為自己斟了一杯,方道:“不是你叫我來見你的麽?”說完,放下手中的杯子,筆直地望著洛震南,並未飲一口。
莫非???
洛震南有點釋懷的一笑,“完顏赤烈,看來,我還真是小瞧你了。居然能在夜朝滲透了那麽多你的力量。”
“這隻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完顏赤烈接下來的話,讓洛震南眸底一凜,有種寒厲的氣味,完顏赤烈哪怕看到了洛震南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也仍笑得從容跟不羈,“洛震南,其實你我都清楚,那批行刺你的人到底是誰派的,並且,他的目的也是十分的昭然,就是要你與我為敵,最好能夠互相廝殺。不是麽?”
他說的,洛震南確實不是毫無所知,甚至是那個幕後之人為何要這般對他,他也是一清二楚,是他有負於夜之航在先,哪怕,夜之航確實存了報複的心理,洛震南也無從怨起。
“西屬那邊,最近的形勢也不是太好吧?”洛震南跳開了完顏赤烈的問題,反而問了一個不相幹的。
完顏赤烈極不屑地冷哼了一聲,續道:“那還不是多虧了你們那麽‘偉大’的陛下賜的福!”他將偉大兩個字咬的極重,好像惡狗搶肉一般的狠與切齒。
洛震南哂笑。
“所以你就猜到了這是他的互間計,因此,將計就計跑來跟我算賬。”洛震南說話的時候,那一股散漫到近乎嘲弄的表情,讓完顏赤烈眸底深了深。
“我還不至於為了這麽一點小事就冒險來夜朝找你。”完顏赤烈說著這句的時候,眼睛望著洛震那,希望從那雙微吊的鳳眼裏察覺一絲異端的情緒。
隻是,洛震南始終低垂著睫羽,也不知到底是個反應。
“我來,是想和你協作,一起救出雲裳的。”完顏赤烈說到這句時,終於成功地在洛震南萬古不變的眼波裏捕捉到了一絲濃重的異樣。
恨與不甘??????
完顏赤烈得意地笑了:這個籌碼壓對了!
不過,洛震南也是個暗藏不露的人,在短暫的情緒波動後,又恢複到了表麵一副平淡從容的風度,繼續淺淺啄著酒,一言不發。
在他這樣差不多飲了三杯之後,他才抬臉,表情嚴肅地問了完顏赤烈一句,“朝廷和皇上的身邊,有你的人,對麽?”
“有。”完顏赤烈非常地合作,十分坦白。
洛震南不知在考慮什麽,在聽到答案後,反而沉默了。
良久,他的眸底黯了一黯,問:“你不在西屬,那邊的事端,不要緊麽?”
“放心,”完顏赤烈成竹在胸地一笑,“那邊早就已經安排好了,我離開的這段時日,會有人代我處理政務的,絕對不會讓夜之航發現任何異樣,況且,就他在西屬造的那些小麵積地方襲擊,我還是有能力應付的,怕隻怕,雲裳那邊不能再拖了。”
這好像是一劑萬靈藥,放諸洛震南與完顏赤烈的身上,百試百靈,隻要一提及雲裳的話題,兩人都不會再保有半點理智。
“好!”洛震南當即拍板承諾。“隻是,你何以如此自信地認為我絕對不會出賣你呢?要知道,這次的計劃,對於你來說,全數在冒生命危險,稍有不慎,可能就是身死異鄉,且你費盡心機,剛奪來的帝位,也會變成別人手裏的東西,你確信,還要與我合作麽?”
完顏赤烈微諷地翹起了薄唇,眉睫微垂,“洛震南,你是放不下自己心裏的心結,還是懷疑我識人的眼光?”
聞言,洛震南一記哂笑,微微擺首:完顏赤烈確實一針見血,紮紮實實地戳到了他的痛處。
人生,不免嘲弄,洛震南感歎!
他視為知己的人,如今視他為敵人,而他一直視為敵人的人,如今卻視他為知己!
何其諷刺!
“洛震南,從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個磊落的英雄!”完顏赤烈深深地感歎道。
在他的心裏,洛震南的確當得起‘英雄’二字!不似夜之航的陰狠,洛震南對對手,對自己,都能做到光明正大與之較量。他會耍手段,使計謀,但絕對不會玩弄那些陰險卑劣的手腕。
洛震南是陽光,總會以光明的一麵示人,而夜之航就是暗夜,齷齪而陰柔的,人世間的肮髒與陰謀,都隻在黑暗中被掩藏,進行。
這是完顏赤烈對他們兩人的定義。
而洛震南聽完完顏赤烈的讚美,卻隻是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英雄這個詞,好像不太適合用於我身上呢,完顏赤烈,不會因為戰場上,我放過你一馬,如今,你又有事相求,就這般奉承我!?”
“洛震南,我信你!”完顏赤烈不多說廢話,隻用眼神,堅定地告訴他,他對洛震南的信任。
洛震南看著完顏赤烈堅定的眼神,笑了,笑的玩味而柔韌,但卻掩不住眼睛裏同樣的堅定。
男人之間靠什麽來確認相互信任與交出:一個眼神,一個手勢,甚至可以是一句話!
那天,洛震南與完顏赤烈就想兩個相逢恨晚的友人,坐在雅間裏,把酒言歡,對天暢談,甚至,雙方對從對方身上感覺到了一拍即合的惺惺相惜。
“洛震南,不管怎樣,哪怕夜帝再如何想使我一敗塗地,也不該利用雲裳,她是無辜的,隻因為我對她的感情,就要讓她來承受這些罪,對她實在是太不公平了。”酒至半酣,完顏赤烈突然說道,語音低嘎,有痛楚隱埋。
“我知道???”洛震南也深深地歎息,“可是???,”他走到窗邊,眼神投向遙遠的夜空,“他是我的朋友,再者,我是他的臣子。君於臣於天,天命不可違也。”
“迂腐!”完顏赤烈罵了一句,“那我問你,到時他要是不肯放了雲裳,照你剛才說的,站在你這麽尷尬的立場上,你該怎麽做?”完顏赤烈一個急迫的問題逼了過來。
洛震南慨歎著垂了首,“如果???,他還當我是他朋友的話。”
一句話還沒講完,就被完顏赤烈再一次急醒,“朋友!我從來不信夜之航這種人會真把誰當朋友!”完顏赤烈提起夜之航就不免憤憤。
“我不會讓雲裳有事的。”洛震南低歎。
“洛震南,”這時,完顏赤烈的聲音卻又深沉了起來,“我們來一次公平競爭吧。”
“怎麽說?”洛震南對他的提議不反對。
“救出雲裳之後,讓雲裳在我們之中,自主選擇,誰若能最終得到她的心,另外的一方都不許再生任何的異議,在往後也不得報複對方。”完顏赤烈如斯建議。
“一言為定!”洛震南對這個提議,大為地讚同,便伸出手與完顏赤烈擊掌為盟。
兩個人,一直到了戌時才出的雅間。
“就照我們商量好的辦吧。”在出雅間門的時候,洛震南這樣丟了一句。
“那你是要我現在就隨你回府,還是???”下麵的話完顏赤烈沒有說完,他等著洛震南給他一個答案,或許,裏麵也未嚐沒有試探地成分。
“明日,我就得起程去京都了,到時府上會跟著一些下人,你明天早些時候來洛王府,來之前,易一下容,悄無聲息地跟在我的隊伍裏,到的時候,若有人問起你,就說是洛世子昨日要你去采辦了一點物品,今日才趕回來的。到時,等我上馬車的時候,就跟在我身邊,與我同車即可。還有,你安排的那些人,需悄悄地跟於我們車隊的後麵,不能過於接近,最後相差一兩日的腳程,等到了京都後,再尋辦法聯絡。”洛震南說完,側眸看了眼完顏赤烈。
完顏赤累似乎對這個做法並無異議,於是很爽快地點了兩下頭,就先一步走下了樓。
洛震南覺得還不放心,在他身後小聲地提醒了一句,“注意,別讓人跟上!”
完顏赤烈聽聞,聳肩,搖頭,對著洛震南淡淡地一笑,算是答複。
就這樣,他們兩人一前一後,隔了一盞茶的功夫,先後地離開了臨仙樓。
回府的路上,洛震南,經不住仰頭望天,一片幽藍的天空,不見一絲雜色,藍的過於純粹,他低歎了一聲,低下頭,神色甚遠莫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