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捕蟬黃雀在後(2)
夜之航一出殿門,安公公就眼尖地從一旁貼了過來,躬身,輕問:“皇上可是要回宸輝殿歇息?”
夜之航默了一瞬,然後抬頭看著遠處淡藍的天,白白的雲,一層疊著一層,神思也漸漸地遠了。“皇上?”安澄許久未得答複,經不住抬眸,再次小聲地問道。
“去禦書房吧。”夜之航接口道。
安澄“諾”了一聲,躬身碎步地退到了夜之航的身後,他扭身往後一招手,那輛停在不遠處的禦輦便抬了過來,夜之航提腳跨進了已經由安澄掀起簾子的輦裏,坐到了厚厚的貂毛毯上。簾子輕放,輦被抬起,穩穩地向著禦書房行去,遠處清風朗日,白雲浮走。
過了半個時辰,禦輦來到了禦書房長長的青石階下,安澄吆喝了一聲,禦輦紮實地往大理石地磚上一放,夜之航已由安公公攙著,從輦裏走了下來,安公公將手一揮,那些抬輦的小太監就扛著輦退了下去。
“皇上,”見夜之航的腳步開始走遠,安澄打發完那些人,立刻回身,語音輕輕地詢問道:“關於未央宮那位主子的事???”這是安澄今早由於那本遞上的折子而隨後一係列的突發狀況後,忘記請示的事情,但,在這檔口,他又覺得有必要請示一下的皇帝的意思,從他意識到皇帝對那位姑娘的心思後。
“說吧。”見安澄意欲言他,卻又磨磨蹭蹭,他淡淡地應許道。
“自今早後,宮裏已經開始傳開了一些關於雲姑娘的閑言碎語。奴才的意思是,皇上是否需要奴才將宮裏麵隨意傳播這些事的人給處治一番,好止了這些流言蜚語?”說完,安公公將頭低下,恭敬地站於一旁。
聞言,夜之航靜靜地站著,空曠的走道上有冷風吹過,帶著他的衣帶翻卷,他垂眸,淡淡地問:“都傳了些什麽?”
“有一些傳言是說,皇上昨晚臨幸了雲姑娘並冊封了她為正一品的娘娘一事。還有一些???。”說及此,安澄的聲音漸低,身子仍是一直弓著,可聲音越來越小,快要幾不可聞。
“說!”夜之航一聲重喝。
安公公駭了一下,身子也弓地更低了,“有些宮裏的人開始在傳,說,雲姑娘是妲己轉世,專門來魅惑皇上的,還說她以色伺君,熒惑媚主,若是皇上留她在身邊,夜朝必亡??????”安公公本來還想繼續把他在宮裏聽到的那些雜言碎語都說與夜之航聽的,正猶豫著需不需接著說下去的時候,那股如寒潭冰窖中釋放出的冷氣已經漸漸地逼臨到了他的身側,安公公很識相的趕緊阻了聲,噤若寒蟬。
安澄啞巴了似的,站在那,身子弓地宛如湖邊倒垂的楊柳,而夜之航夾著寒風霜刀的怒意也在此時壓的安澄的背連直都不敢直起來。“說,是哪個宮裏麵的人在傳的!?”夜之航的聲音本就夾了怒氣,但口裏的寒氣將本蹭蹭上竄的怒火給硬生生壓了下來,這讓他原本就顯得恐怖的語調,聽起來更像是從地獄的深處發出來的一般。
安澄的身子如篩糠般瑟瑟地抖著,語音顫抖:“回???回皇上,很多宮裏麵的主子跟宮人們都在傳著。所,所以,奴才來請示您的意思,是????”安澄頂風冒險,有點豁出去地問。
夜之航本是怒極的思緒,卻在聽到安澄這一句提著頭問出的話後,原本熊熊的怒意也頓時熄滅了下去,他垂眸望著腳下的青石板,一下子沒了聲音。
良久,都沒從夜之航的嘴裏再發出任何一個音符,安澄有點意外地抬起頭,他的腰實在屈的太久,都酸到快直不起來了,於是他扶著微微僵硬的腰杆,好半天,才抬臉再次輕聲問道:“皇上?”
聽到了安澄的聲音,夜之航的身子猛然間一怔,方才回過神來,“把那些妖言惑眾,宣揚鬼神亂力之說的宮人給朕統統送到靜思室去,至於,那些個嬪妃???,你傳朕的旨意於蕭貴妃,讓她肅整後宮,依情況處理吧。”夜之航淡淡地吩咐出這句,然後回身走往房內。
“皇上,”安公公似乎對這個結果還不滿意,又在夜之航即將離去的時候,趕忙追問了一句,“那,那些謠傳您臨行雲姑娘的人又該如何處置呢?”安澄也走到夜之航的身側,語音低低的問。
夜之航望著身邊將身子弓成圓弧的安澄淡淡一笑,“這世上本就沒有什麽不透風的牆,這些無傷大雅的,就不用再追究了,省的一下子處置了太多的宮人,而弄的宮裏人心惶惶,反而不利於後宮的安定。”夜之航笑著說完,再次提步往書房裏走著。
安澄本想再說些什麽的,聞言,卻隻是微微一哂:什麽謠言不是謠言啊,就那些說雲姑娘不好的是妖言惑眾,那些詆毀雲姑娘名譽的就是無傷大雅。安澄不以為意,凡是對帝王有利的,就都盡數都成了好了,可以忽略不計了的,凡是對他有損的,就統統都要遭到毒手!
——靜思室這地方是好呆的麽?名字起的倒還挺別致,又文氣,可那地方才是真正的煉獄,這根本就是宮裏麵用來處置那些宮人用的私刑室,多半進去的人,十天內若是沒有得到上麵的赦免,基本就等於死在那差不多,就算有些僥幸地能被放出來的,那也基本等同於半個死人無異了!
話說起來,雖說始作俑者是安公公自己,可卻連他也沒想到皇帝會用這麽重的處罰,按他原本的預計,也頂多是挨個幾十板子也就完事了的,沒想到卻是害了那些人啊。
“咳~~~~”安公公一聲清風般的歎息,幾不可聞。
安澄走後不久,禦書房內突然如颶風過境般一黯,牆角不知何時出現了幾名著黑色勁裝的人,單膝扣地,右手橫胸,恭謹嚴肅地跪在牆角陰暗的角落裏。
夜之航如什麽都未見到一般,徑直走到書案邊,慢悠悠地坐到了紅木雕花的寬椅上,聲音低啞,“是誰負責找人昨晚行刺莫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