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 往昔
冰嬉是當年的叫法,換算成現代叫法,其實就是溜冰。
我這人屬於傳說中“頭腦簡單,四肢也不發達”的那一類,跟著飛雪溜了兩日方且能在冰山站住腳,於是隻能站在河麵上看街上鴉黑柳枝。
臨近新春,那幾日的雪下得出奇的大,街上像我們這類不怕冷就極少,真是除了那一株株的柳樹再沒什麽可以看到的了,偶爾路過的行人也是步履匆匆,所以唯一一個撐著傘緩緩路過的就很難不引起我的矚目了。
那位走的跟散步似的,一看就知道是跟我們同路中人的家夥就是當年還是文青的楚玉寒。
楚少當年真是一嬌滴滴的文青,撐著一把素胭脂色的紙傘,雪落在上麵分外顯眼,像是雪中的紅梅,我看著便有些愣。他披了一身茶白鶴織大氅,轉身露出內裏黛色長衫的一角,我一呆,差點沒叫出一句小鳳凰來。
其實這麽叫也沒錯,因為楚玉寒的原型也是隻鳳凰,隻是他和鳳羲的品種不大一樣。
世人對鳳凰這詞有點誤解,其實是個統稱,他們家是種族群,林林總總大大小小加起來十幾個種,鳳羲屬朱雀家那一支,楚玉寒屬鸑鷟家那一支。關於鸑鷟這兩個壓根認不出來的字,大家是不是覺得很眼熟呢?
對,就是紫煞脖子紋的那一隻,這麽一說是不是覺得很奇怪?
鸑鷟家那一脈算是鳳凰一族裏頭比較亂的,雖然鳳凰家裏頭普遍都比較亂,像是孔雀一族完全就搞叛變,自從孔雀大明王同學在魔界拿了綠卡以後,一家就集體移民去了魔界,後來又在西天找了如來做大佬,自此天帝就徹底放棄了他們一家的所有權。
楚玉寒的舅舅和孔雀大明王的交情不錯,所以也跟著跑去魔界搞西部大開發最後他們家有一脈直接混成了西魔尊,楚玉寒那次下界就是去探親訪友,順便跟他舅舅交代一下家族內部對他的處理方針——逐出本族。
所以,楚玉寒剛剛跟自家舅舅恩斷義絕,那小背影帶著一絲少年們特有的嗯……憂鬱。
當時我正無聊的緊,各種空虛寂寞恨,忍不住就溜了過去,想看看是不是上次跑掉的那隻小鳳凰,結果腳下一沒控製好,臨上岸的時候打滑,整個人撲上了楚玉寒,當時他也是背著我,我一把撲跌在他身上,他不妨被我壓爬在地。
抬頭時,我便見到他黑了一半的臉。
我有些心虛的看了眼,舔了舔唇,正欲道歉,飛雪便跟了上來將我拉起,焦急地檢查了一圈,詢問我可還安好。
我點點頭,回眸時,楚玉寒已經站起來有點不耐煩的拍落自己身上的雪花了。
他的眉目無一處與鳳羲相似,卻也不知是為何,咋一看之下就是覺得像,仔細看又覺得無一處相似,我看了兩眼,撓撓頭道:“公子無礙吧?”
他拉了拉他的鶴織雪氅撇了我與飛雪一眼,愣了半響,冷嘲道:“想不到雲上神竟然也會道歉。”
我聽著有些窘迫,不過轉念想起我當時在鳳凰一族裏麵的名聲也了然了,為了好玩溜了兩年小妖孽被人當做強搶良家少男的惡女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心中早已坦然。隻是奇道:“你怎麽認出我是雲卿的??”
“一神一半魔,天地間這樣的組合雖有,但能如此有閑情雅致嬉戲的也唯有雲上神您了。”
“誒,這也不一定啊。”我笑道:“說不定人家是逃命的時候停下來談談情說說愛嘛。”
“不是每一個人都跟雲上神一樣閑的。”
說完某人就揮開袖子走人,我微微有點鬱悶,摸了摸自己鼻子,心道這年輕人怎麽這麽衝呢?要知道活到我這個年歲的人,想要不閑的發抽,是件很困難的事。但當下也隻是喃喃了一句:“那也不一定是我嘛。”
飛雪站在一旁伸手給我順毛,抬頭看了下天色,道:“今日也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哦。”我摸了摸脖子,施法褪去腳上的冰靴,牽著飛雪往客棧走——飛雪原是想要買一間宅子住個一年半載的,我嫌那樣太冷清了,便要求住客棧,雖然魚龍混雜但也別有趣味,飛雪一貫依我的,於是我二人便在城裏最大的酒樓包下了一個溫泉小築。
回酒樓的時候,臨入門飛雪問我今晚想吃什麽。
我想了想,說:“暖鍋吧,吃起來暖和。”
飛雪略微想了想,笑道:“好,不過這東西講究熱鬧,我們不如再請個人來一塊拚桌。”
我眨眨眼,道:“請誰?”
飛雪笑而不語,叫我在院裏都等他,鴛鴦鍋煮的火候正好的時候,楚玉寒就跟著他一道回來了。我看著覺得奇了,揉了揉眼睛,還有些不大相信。
我搖搖頭,心想那些都是上輩子的事了,不過若是現在不回頭,怕是下輩子再也見不著了,於是抖了抖肩,將麝月背穩了些,回頭大步走進了村。
茶鋪外有顆歪脖子的柳樹,風吹著散開幾許白皚皚的飄絮,楚玉寒安穩的像一尊佛一樣坐在那裏喝著茶,茶香四溢,我聞著心想不是蓮心也是旗槍。
果真,剛落了坐。他便推了一杯到我眼前,淡淡道:“明前的龍井,聖上上個月剛賞的,王爺嚐嚐吧。”
我從善如流的將孩子放到桌上,又放下了麝月,慢慢的抿了一口,他瞥了一眼便低頭繼續喝茶。我在茶藝上的造詣一般,雖然也算吃喝玩樂裏的一門,但喝之一門,我還是中意杜康一點。
楚玉寒這次意外的十分沉的住氣,坐在一邊等我醞釀著開口。
我按了按額角,因為沒想過他會自己親自來,所以便沒有考慮著怎麽跟他講,我原本是想叫阿岩將孩子帶回去繼承王位,他隻要手頭上有著這個孩子,紫禁王府還是他當家,憑著他的聰明便沒有人能害的了他半分,我也就放心了。
可現在。
“王爺沒什麽好說的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