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一十三 揮別回憶中的那個他
雖然後來墨非池知道他常被人欺負以後開始教他武功,他漸漸地他走到戰場上開始麵對殺戮,成了威武不凡的將軍,自從他加冠以後,他很少再那樣雙眼通紅的看我。
鮮有的幾次中有一次是我與墨非池成親的那夜,他剛從戰場上趕回來,他一身戎裝渾身是血的掀開我的蓋頭,那樣看著我,問我為何?
其實沒有所謂的為什麽,婚約是早先定下的。
我和雲涯又不能成婚,我心裏不痛快的緊,那陣子雲夫人又給雲涯找了門親事,我看見他跟那女人相親,那女人纏著他在大街上走,一怒之下就對同樣拉著我出門的莫非池說,我倆成親。
沒想到正中下懷,莫非池同學很效率的第二天就下了旨。
於是我們就成了親。
我當時正覺得沒什麽,反正我準備第二天就落跑。
時隔兩年以後再次看見他這種表情卻不是因為我,這感覺,這感覺這麽那麽像是養了個兒子娶了個媳婦,結果不要了老娘的感覺呢。而且我忒不幸就是那老娘。
這感覺十分的令人不爽啊。
我走到他們住的西廂,停在門口往裏望了望,邁步邁了一半的腿有縮了回來,真要把仙桃給齊青我還真是很舍不得,說句難聽的,姐姐我覺得不值得啊,她那女人又沒對我做啥好事。
我正猶豫不決,莫非墨卻走了出來,依舊是一身的水墨畫,溫文儒雅的帶上門,轉過身來看見我走了過來。他看起來十分憔悴,但還是擠出幾分笑意向我表示友好,這大概是因為整個山莊裏隻有我不會用鄙夷的目光看他們。
“靜姑娘,你有什麽事?”
他盯著我的目光清澈溫柔,想到這也許是我最後一次與他相見,日後救了郝仁我便要帶著鳳羲郝仁回雲翔國繼續做我的廢柴王爺,或許以後都不會再見麵,又或者再次相見的時候已經從此蕭郎變路人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從袋子裏取出一枚桃子,這就算是我送給他最後的一份禮物吧。
我將桃子遞出去。
“這個是瀲灩托我給齊青的,這是我從我故鄉帶來的桃子,味道特別好。等會她醒過來的時候你給她吃了吧。”
他從我手中接過桃子。
我低著頭看腳下的長了些許青苔的石塊上的坑坑窪窪,一隻小螞蟻從我爬如我的視線又爬出去,我也不抬頭,隻是覺得脖子有些僵硬的不舒服,可是我知道我一抬起來看見他那種感激的表情,心會更不舒服。
我們兩人沉默了會,我默默的往後退了兩步,想要離開,他卻開口道。
“靜姑娘,你……能不能進來陪陪她?”
他的聲音帶著幾分哽咽,塞的我喉嚨不舒服,正想抬頭瞪他一眼告訴他,我的命運已經很喜劇了,你能不能不這麽瓊瑤啊!結果一抬頭看見他通紅的眼,立刻什麽都說不出來的點了點頭。
我這人的淚點不低,但對他那張受欺負的臉的免疫力極差。
跟在他的身後進了院子,屋子裏被打掃的很幹淨,我想大概是他自己動的手,他本就是極愛幹淨的人,而且這幾日為了照顧齊青,基本上每天的睡眠加起來不到兩個時辰,而且有時候可能還睡不著。
這方麵我挺佩服他,尤其是我想到他半夜醒來看見身邊人的臉不知道是不是會被嚇個半死。
屋子的光線不那麽好,但剛一進屋莫非池邊看見齊青僅僅的抓著床單,那手指上裹著白色的布上麵帶了點新鮮的血跡,看著紮眼,齊青似乎是在做噩夢,額頭上帶著冷汗,不安的左右搖著腦袋。
莫非池奔了過去。
我不請自來的做到了一邊的冷板凳上。
其實我與她無深仇大恨,恩恩怨怨她想害我也總是自己吃虧,那孩子的事我不問卻心裏有幾分明白,有時候在她身上我覺得自己看到了一句俗話,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隻是這惡果有些難吃的緊了。
我正想著,忽然一陣惡心,胃裏一抽。我趕忙捂著嘴往外,還沒出門,扶著朱漆大門就已經開始一發不可收拾的吐了起來,胃裏翻山蹈海的難受,估計能把前天夜裏的那點兒宵夜渣滓都嘔出來。
這已經是件挺丟人的事了,偏偏這時候,天公不作美,我剛停了一下,齊青卻醒了過來,又開始大聲的嘶叫,不知道是不是看見了我在吐勾起了她某些不好的回憶。隻聽見一聲悶響,我扭頭看的時候就看見她人已經在地上,開始連滾帶爬的往我這來了。
我想躲開,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結果胃裏又是一抽,隻能扭過頭繼續。
身後似乎是兩人起了爭執,我卻聽得不大真切,隻是覺得天昏地暗,難受的厲害,特有種後悔的感覺,生孩子真是要人命的事啊!
直到肩上忽然搭了一隻手,硬生生將我扳過吐得虛脫的我的身子,正對上那張一分都不像人,十分皆是鬼像的臉,我一受驚,立刻抖了出來吐了齊青滿身,她沒閑髒隻是一個勁的手腳並用往我身上招呼。
我正想著我造了哪門子的孽,腦袋被驢踢了跑過來看她,欲要運氣將她推開,她卻正好摸著我的脖子,被莫非池往後一拉一扯。
很好,她沒事,我也沒事,莫非池更是安好,唯一出事的是——我的人皮麵具掉了!
我曾一度認為我這張臉長得不錯,非常有禍國殃民的資本,而且我還真是這麽做了。唯一的缺點就是殃民的對象往往是我。
莫非池看到我這張臉的時候,結結實實的愣了一下,然後手裏一鬆,齊青爬了過來,爬到一半也看清楚了,我正喘著看見倆比我更像鬼的家夥忽然做出一個見鬼的表情,立刻怒瞪了過去,這表情連腦袋那一關都沒過。
莫非池的接受能力一向不怎麽好,愣了半響也隻擠出來一個詞:“錦兒。”
齊青的接受能力比較好,聽到這詞以後立刻繼續往我身上撲,我看見她身上我的嘔吐物,又是一陣惡心,立刻站起來往外走,腳底沒來得及抹油,莫非池身形一閃來抓住了我的手。
“錦……”
他的聲音那真是要有多深情就有多深情,我頓時有些招架不住,立刻打斷他:“墨王爺,你認錯人了,我是北堂靜。”
頓時空氣有些滯待,秋冬那種幹燥的冷風順著脖子往衣服裏麵灌,他揪著我的袖子,幾度想要開口說寫什麽,卻也終究是動了動唇。
我有些不耐煩的想走開,隻是手重的有點抬不起來,難以拂袖而去斬斷這千絲萬縷的錯綜複雜的情緣。
事到如今,早已經說不清楚是誰對不起誰,甚至連就這樣拂袖而去也變得難如登天。
最終他還是開了口,用那樣哀傷的目光注視著我,殷紅的眼眶裏閃著淚光:“錦兒,我知道是你,你是不是……在怪我。”
“我沒有。”我反射性的飛快的說出這話,然後他弱弱一笑,我才發現自己露餡了,於是歎了口氣,繼續說:“事到如今,我是雲錦還是北堂靜又區別麽?非墨,你已經有要珍惜的人了,而我也已經心有所屬,身有所歸。前塵往事如煙如塵,既然抓不住,你又何必這麽執著。”
我忽然發現我修了幾萬年的逍遙道,沒那次說過有這回這麽帶哲理,官方的挺可悲。
齊青特配合我的剛好爬了出來,伸著手叫“非墨”。
我打量了一眼那個宛若地獄裏爬出來的女子,又看了一眼臉色轉的很糾結的非墨,轉身隻想離開。
可這時候齊青同學不甘寂寞,居然‘超常發揮’的指著我大叫:“妖婦,把孩子還我。”
這回我真的想要冷笑一聲了,我竭力的保持著一種淡漠的情緒被她這句話嘩啦撕了個稀巴爛,我確定我努力了,可是我更確定我憤怒了。
其實我真不想在最後還給非墨留下個壞影響,雖然我的在他心目中的印象貌似一直不那麽好,但至少,至少我想著在最後的這個時候,許許多多年以後,當我膝下子孫成群的時候,我會想起這一日,除了那種淡淡的傷感和悵然,還留有一份淺淡的苦澀與唯美。
但現在,我覺得這東西,貌似本就是悲劇集裏頭才會出現的橋段,和我八竿子打不著,很不切合,真正所謂的好聚好散壓根就不是用在我身上的。
我深吸了一口,狠狠的瞪了腳下的某人一眼。
我自認自己的脾氣不大好,卻也還算有容人之量,看到那封信的時候花瀲灩與我說不打緊,齊青說了謊,我心裏便有了疙瘩,她既然懷不出那孩子到底怎麽才能來?
開始她欲加害我腹中胎兒,可是僅僅那一次以後便再沒了蹤影,不是因為花瀲灩防範的有多好。
而是因為她大概從一開始便打了主意要弄走我或是冷笑笑的孩子。
想到這裏我心中不由一怒,這女人異想天開的太狠毒了些吧。
或許是我的目光太冷,讓齊青有些發顫,我轉身想走,這回莫非池倒是沒有伸手,伸手的是迎麵走來的花瀲灩,他忽然拽著我的手硬是拉著我轉了個圈,我正抬頭想問他做什麽呢。
他卻淡淡一笑,帶著些許狐狸的狡黠,飛揚的發絲間我看見那滴朱紅色的淚痣。
我仔仔細細的看那張臉,忽然覺得其實花瀲灩與花麝月不那麽的相似,其實除了那點淚痣外,花瀲灩的額角有一道淺淺的痕跡,很久以後我才從花麝月口中知道那一道淺痕是一道疤,花瀲灩很小的時候留下的東西。
隻是就像那點淚痣,很多東西他習慣性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