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七章 什麽才叫搏命
現在的形勢已經失去了修士鬥法的可能性,雙方出手都是一擊必殺,各種法器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中都失去了應有的威力,甚至連頂蛋殼做防護都來不及。
商洛沒有作聲,沒有任何行動,在片刻的沉寂之後,驀地像一頭妖獸躍空而起,快不可言地撲向數丈外的一叢雜草。
幾乎是回應他的動作,那雜草後麵也猝然掠起一條身影,決不比商洛慢多少的襲殺迎擊上來。
兩條人影淩空交換,交叉而過,見到的隻是閃電般的冷芒,剩下的卻是溫熱帶有鐵鏽腥味的一片血雨。
火星四濺的一擊過後,兩條身影又全無半點聲息的隱沒在黑暗中,看不清商洛在哪裏,也看不清對方那個修士在何處。
紀嫣然極目看到了剛才的瞬間交擊,她的臉頰上滴上了血,血正順著臉頰流下,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比常人長了好多的舌頭舔著。她不能確定是誰的血,可看清了那個修士正是金丹大圓滿修士徐連。
第一個就碰上了玉樹殿修煉法刀的高手,也不知道是好是壞,隻能從嘴角處品嚐著血腥的一絲鹹澀。
隘口裏黑沉沉的一團,目力隻能看到丈許距離,紀嫣然想出聲示警商洛,又怕遭到徐連的暗算,須臾之間已出了一身香汗。
死寂,沒有喘息聲,沒有嚎叫,沒有呼喊,甚至連法刀的刀光都看不見,這完全是阻擊高手所應有的體現,是終結者搏殺獵物耐心的等待。剛才發生的淩空搏擊,好像隻是一種夢幻,一場噩夢,完全沒有了修士鬥法應有的套路。
一陣死樣的僵持,紀嫣然就失去了耐心,再也承受不了這樣的壓抑,及其小心的向前移動了一下身體。
狂飆便在她身體移動的同時襲卷過來,來的如此迅速,如此狠辣,法刀致命的刀光罩向了她。
隻有金丹大圓滿修士釋放的窒息刀氣,帶起一抹光焰,向著發出聲響的預定空間橫削。
紀嫣然在狹小的空間裏飄起,小腿撞到了一塊岩石,一陣麻木傳來,使她揮出了救命的一刺。
驚魂刺從肋下穿過,麻木的小腿上翻到空中,蹬到了突出的岩壁,法刀的刀光帶著幾縷發絲從身下急速掠過。於是,驚魂刺的暗芒在刀光之後,刺中了徐連。
仍然沒有哀嚎,仍然隻有血雨分灑,兩條身影扭成一團後,分開墜落到草叢中,徐連的忍耐力已超過了極限。
玉樹殿對死士的殘酷訓練在這樣的傷痛下,一聲不吭,接受著死亡的洗禮。
一顆心猛烈地跳動著,紀嫣然一手搓揉著小腿麻木的部位,一手緊握著驚魂刺,血氣上湧,口幹舌燥,還好,沒有出血。
她想張口出聲,嘴唇煽動了幾下,哽咽著就是發不出聲音。紀嫣然心係商洛的生死,片刻功夫好像是等白了頭,她總算品嚐到了什麽才叫高階修士在暗中的狙殺,什麽才叫搏命,雖然是那樣的短暫,可恍如再世重生。
終於,一個聲音,一個微弱低沉的聲音,一個飄若遊絲的聲音在紀嫣然耳邊響起。
“商洛,你還活著嗎?”
兩隻手終於相握了,盡管那隻有力的大手沾滿了粘稠的鮮血。
紀嫣然滿臉的振奮欣喜,追殺商洛已經很久,她竟然不知道在修真界還有一個她如此關心,如此掛念的修士,完全忘記了麵前的這個修士是她曾經恨入骨髓的商洛。
拖著麻木的小腿,紀嫣然向發出微弱聲音的方向爬去。
人影蠕動,也朝紀嫣然這邊接近,顯然那就是商洛。
兩人終於接近了,黑暗中,他們摸索著伸手緊緊相握,彼此聆聽著對方的呼吸,感受著久違的情意,陣陣噴自口鼻的熱氣,溫暖著劫後餘生的心。
這是一種深厚情意的考驗,用生命作為代價。兩人擁偎在一起,感覺到了心靈那份情意的相通,靈魂的交融,無論在形或是在質上,都如此密切的契合,像一體的手足,那份相濡以沫的情意更是血濃於水,供過生死以後,魔寵與修士之間,還有什麽不能交融?
他們誰都沒有說話,誰也不曾開口,此時此情,說什麽都是多餘,隻有感受重於一切。
靜默中,激蕩的情緒漸漸平緩,紀嫣然控製著自己激動的心情,壓低了聲線,以隻有商洛能夠聽到的聲音問道:“商洛,你又掛彩了吧?”
商洛雙眼閃動著幽幽的寒芒道:“後腰被那殺手開了個口子,幸虧有法衣和護甲頂著,差一點傷到了內髒,用手捂住傷口,血還是止不住。”
“徐連彪悍勇猛,不是一般的修士,老實說,兩個回合拚鬥下來,我連他使用的法器都沒有看清楚。”
“是一把法刀,極其鋒利的極品法刀,極輕極薄,祭起揮斬不帶任何刀風,這也是我挨了一刀的原因。徐連禦使法刀的手法異常特別,不但詭異多變,而且刀速極快,能在同一時間施展不同的刀訣,像攻像守,難以捉摸。法刀明明斬向你身體的某一部位,但揮落的時候卻換了位置。也算徐連倒黴,在被我挑斷一根肋骨的情況下,把你當成了我,做出了致命的一擊,他沒有想到你還完好無損,還是吃了暗棋的虧。”
“商洛,我也傷了小腿,如果他事先沒有傷到肋骨,我那一刺也要不了他的命,那時我們就凶險了。”
“什麽?你也傷了?快讓我瞧瞧?”商洛爬起來,抬起了紀嫣然的小腿,脫去鞋襪,推起褲腳,露出嫩如蓮藕的小腿。
“嗷!輕點。”
“好像淤青了一塊,活活血,揉揉就可緩解。”商洛抓起紀嫣然尖尖如玉的小腳,輕輕地在小腿上搓揉著。
紀嫣然咯咯咯地輕笑起來,好像商洛撓到了她的癢處,眼裏充滿了濃濃的情意。
“商洛,嫣然長那麽大,還沒有什麽人這樣伺候過,更別說被男修握著腳了,羞死了。”
“羞死了還笑,是不是很舒服啊!”
“嗯,舒服到心坎裏了,以後你還會握人家的腳嗎?”
“隻要你的腳不臭,我就天天握。”
紀嫣然呼痛的聲音,立時變成了細細的呻吟聲。
隘口裏仍是一片黑暗,一片濃稠的黑暗,不但黑而且靜,人在草叢中移動,仿佛淹沒在黝黑深沉的水底。
兩人不分前後向前摸索,寂靜中偶爾有細微的水滴聲傳出,商洛包紮後的傷口還在滴血。
跨越了一條淺溝前,商洛又停止了動作,紀嫣然迅速緊張地把身體貼地,眼珠子亂轉,可沒有發現什麽。
商洛的視線集中在了幾丈外的一塊巨大的岩土後麵,手握滅神刀,脊背拱起,兩腿微彎,做出了隨時可以騰空撲擊的姿勢。
一個非常低緩的聲音飄了過來:“徐連兄得手了嗎?”
“嗯。”商洛低聲地回應了一句,滅神刀立在了胸前,毫不鬆懈地戒備著。
岩土後暗影裏,隱隱約約出現了一副瘦長身材,相貌看不清楚,但舉手投足間卻流露著一股淩厲的霸氣。
金丹修士金勝魁一見來人,一個好像力竭不支,看上去頗像經過一場惡戰後的形態,一個僵死臥地,一動不動。
金勝魁獰笑著,跳過淺溝,直奔紀嫣然而去,一聲脆響,祭出法刀,就要取紀嫣然的首級。
就在金勝魁祭出法刀的同時,一把尖刺刺中了金勝魁握刀的手背。
金勝魁的反應起初是驚訝,隨之而來的疼痛,使他迅速以左手兩指捏住刀尖,想用刀柄撞開穿透掌心的尖刺。
弓背於地的商洛便在此時騰空而起,祭出的滅神刀,凝成了一條光帶,狂芒猛至極地砍劈金勝魁。
趴在地上的紀嫣然更不猶豫,貼地急推穿在金勝魁掌心的驚魂刺,驚魂刺破空傳出裂帛之聲。
一霎那,金勝魁什麽都明白了,想大吼出聲,卻發現嗓音沙啞,喉嚨裏好像被稀泥糊住了一樣,慌亂之下想祭出儲物袋中的極品金背法刀,但任他如何掙動都無法掙脫右手掐訣,隻有放棄左手上捏住的法刀。
仿佛是受到了惡毒的詛咒,又仿佛遭到厲鬼纏身,金勝魁驚悟他如此身後的金丹修為竟無力麵對眼前的一切了。
血肉在滅神刀揮動中橫飛,在驚魂刺的刺戳下迸濺,沒有哀嚎,沒有淒喊,有的,隻是利刃切肉的悸心悶響。
隘口出口處的元嬰修士麻無雙注視住隘口下淺溝邊的寒光,眼中的神色立刻變得像那抹寒光同樣陰森淩厲,立馬腳踏虛空,身形快不可言地向隘口下飛去。
商洛知道他們的行跡已經暴露,再隱蔽躲藏已經毫無意義。
元嬰修士麻無雙魁梧的軀體縮成了一團,就像一隻被戳破的豬尿泡,在頃刻間便蟄伏到適應如此狹小的空間,在空中彈射。
看到麻無雙,商洛沒有一丁點沾沾自喜的感覺,雖然現在對手已在明處,相反的,看到麻無雙的元嬰修為,他現在的心情非常沉重,一擊不中,恐怕再求得手,就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偷襲暗算元嬰修士已經不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鬥法力戰,自己有傷在身,靈力已經消耗殆盡,紀嫣然也失去了在暗中出手的機會,麵對麻無雙這樣處在絕佳狀態下的元嬰修士,滅殺對方談何容易。
麻無雙站在十丈開外的虛空中,一聲不響死盯著商洛,黑暗中,除了他雙目偶爾閃現的光芒,看不出他另外的神色。
場中揚起一股撲鼻的血腥味,麻無雙煽動了一下鼻翼,立刻明白那是對方身上流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