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孫勝夫!
這天,清淨寺內,蒲壽庚正在靜室做禱告,阿訇引著一個人進來。蒲壽庚閉著眼,沒有看他們,繼續禱告,完畢後,睜開眼,站起身來:“田大人怎麽找到這裏了?”
田真子急忙說:“大人,我接到情報,元兵大軍打過來了!”
“我知道,早晚又這麽一遭。現在被綁在一條船上,下不來啊!”蒲壽庚歎了一口氣。
“一旦城破,我們該怎麽辦?”
蒲壽庚說:“等到城破了,再想辦法,都已經來不及了。”
田真子焦急地說:“那大人認為,該當如何?”
“丞相不是說,他們守外城,我們守內城嗎?出城告訴他們,我們兩不想幫,讓他們打去!”
“可是,他們已經封閉四門,任何人都不得出城啊!”田真子說道。
蒲壽庚說道:“這還是不是我們的泉州了?經營了這麽多年,送一個人出去都這麽難嗎?去,把孫勝夫叫進來!”
田真子像一個跑差的,屁顛屁顛出去,領著一個三十多歲,麵目白淨斯文的男子進來,這個人叫孫勝夫,是市舶司主薄:“大人,您叫我?”
“你到北邊跑一趟,把我的意思帶到,就說我們被逼無奈,被朝廷偷偷摸進城了。現在他們讓我守住內城,我們會關閉內城四門,不讓任何人、任何東西進出的!”
孫勝夫驚訝的說:“大人,這、這不是跟外邊的人撕破臉了?”
蒲壽庚歎口氣說:“等打起來,看看再說,守得住,我們就不動,守不住,我們就開始行動。不然,你們難道有更好的辦法?元兵屠城還少了?”
孫勝夫說:“大人所慮甚是!”
“聽說他們封閉了城門……”蒲壽庚閉眼說。
“這點難不倒我!”
“萬一,他們抓到你呢?”
“大人放心,我孫勝夫就是死,也不會說出一個字的!”
“嗯,去吧!”
泉州城開始動員所有的煙花爆竹作坊,抓緊時間,開始按照陳乾的配方生產黑火藥。陳乾一家接著一家,指導他們按照自己的工藝生產,這天,他來到棋盤街,這個作坊是一對母女,女孩叫陳幸媛,一身藍布印花的衣服,一個小家碧玉的模樣。陳乾之所以對他很有好感,並不是她長的特別出眾,而是唯一一個沒有因為自己的長相而排斥、厭惡陳乾的女孩。
陳乾正在教她怎麽碾成粉末,一個兵士找到這裏來了:“方大人,張大人請您去商議。”
“什麽事?”
“不知道。”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張大人派了好多兵士,每一家作坊都尋找。”
陳乾心想,這一定出大事了!難道元兵提前抵達泉州?不會這麽快呀!
來到義城門,就看到張世傑焦急地等著自己:“你來的正好,果然不出所料,蒲——”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陳乾提醒道。
“哦,對對。”
他們尋了一個僻靜處,張世傑告訴陳乾,果然蒲壽庚派人聯係元兵了,就在蒲壽庚派出去的使者孫勝夫返回的時候,被巡城的士兵抓住了。
“怎麽辦?”
“殺!”
張世傑笑了:“這個小小的孫勝夫,殺他容易。我是說,蒲壽庚怎麽辦?”
陳乾也笑笑說:“不怎麽辦。”
“你的意思,是敲山震虎?”
“是呀,這是提醒蒲壽庚,要有所忌諱。對付這樣的人,既要用他,又要防他,不得多用點心事嘛!”
張世傑吐了一口唾沫:“媽的,真麻煩,不如一刀給剁了!”
陳乾笑了:“你知道到哪裏買香料、買胡椒?又把瓷器、絲綢賣給誰?什麽時候刮什麽風?如何行船?張大人,如果你知道這個,大可不必留下蒲壽庚!”
張世傑“嗬嗬”一笑,有些尷尬。
“報,泉州番客回回的番長蒲師文來訪!”一個小校跑到城牆根,找到張世傑。
“蒲壽庚的兒子,肯定是為孫勝文來的。”張世傑介紹說,“武德郎,說說,我們應該這麽做?”
兩人低頭附耳說了一通。
張世傑點點頭,帶著陳乾來到義城門哨樓,門口蒲師文連忙迎上前:“師文拜見張大人!”
蒲師文把陳乾當做了張世傑的一個小跟班,沒有理會,陳乾正好趁機閃身進入裏屋安排去了。
“啊,蒲番長,不必多禮。我們這次來泉州,你是主人,我們是客人。這次有勞你們父子了!”張世傑客氣的說。
“應該的,應該的,我們一定盡到地主之誼。”蒲師文說,“我父親聽說,有個家奴違反禁令,擅自出城,被官軍拿下。家父請求張大人把他交給我帶回去,家父要親自嚴懲。”
張世傑撫須作沉思狀,等候裏麵準備。這時候,裏屋傳來陣陣慘叫聲。蒲師文聽得出,這正是孫勝夫的聲音,他的臉嚇得煞白。
“大人,張大人!”蒲師文連聲叫道。
“這禁令,是皇上頒布的旨意。不過,既然——”
“報,這家夥招了,從孫勝夫身上搜到了一封信!”一名小校進來報告道。
張世傑接到手中,看看封皮:“喲嗬,這是寫給你父親大人的啊,這封信要不要也一起帶回去?”
“這、這一定是這個小人捏造的,故意挑撥我父親和朝廷的關係!”蒲師文漲紅了臉。
“你看都沒看,又是怎麽知道的?”張世傑意味深長地問道。
“我、我,……”蒲師文這才知道,麵對這個老狐狸,自己還是嫩了點。
“這人,這信,你還要帶回去嗎?”張世傑柔聲問道。
“啊,這,這,不——”蒲師文不知所措,結結巴巴說道。
張世傑慢悠悠說道:“我記得,官渡之戰後,曹操繳獲了大批書信,其中很多是自己部下寫給他的對手袁紹的,曹操下令,將這些書信燒毀。他說,戰端初起,我自己都不能自保,更何況我的部將,這也是人之常情。你看,這封信……”
“啊,按張大人意思辦!”蒲師文有些喜出望外。
“那麽,這人呢?”
“也由張大人做主!”
張世傑點燃書信,當著蒲師文的麵將信件燒毀,然後,板起臉對身邊的衛士說道:“將這個挑撥離間的奴才給殺了!”
裏屋轟然一聲應道:“是!”
一聲慘叫過後,很快,一個托盤,托著一個血淋淋的腦袋出來,這不就是孫勝夫嗎?
“世侄啊,我和你的父親同朝為官,當互相信任。眼下大敵當前,更應該精誠團結。回去告訴你父親,我們絕對有信心擊敗敵人,保住泉州。而且,我們還會收複失地,將韃子趕回老家!將來,國家的建設和管理,還有很多需要仰仗蒲大人的地方。”
“是是,張大人,師文一定轉告,一定。”
“好,沒事了,叫你父親安心。你去吧!”
蒲師文回到家,父子倆關起房門,商量起來。
“被這個老狐狸擺了一道!”蒲壽庚咬牙切齒說道。
“這個張世傑好像並沒有惡意。”蒲師文回想著這件事情的始末,小心地說道。
“但願吧!這不像張世傑的處事風格啊,好像背後有高人指點。”
“他們為什麽這麽做?”
蒲壽庚站起身,在房間轉了兩圈:“還不是你老爹對他們有點用處。這樣也好,孫勝夫消息肯定是送到了。我們的態度,元兵也知道了,至於元兵要求我們這麽做,我們反正也不知道。即便是破城,也因為這件事,最少,保住性命,應該問題不大。”
“那調動番客,守住內城四門的事……”
蒲壽庚擺擺手,歎了一口氣:“找死啊,他們這是給了我們明確的警告了,肯定已經留有後手。十萬大軍在城裏,內城還有許多趙家宗室和朝廷的擁護者,即便是內城,也不是我們就能一手遮天的。還是不要莽撞,要錢就給點錢,要人就給點人,要糧食就給點糧食,盡量周旋吧!”
自從封閉城門開始,泉州的物價就開始瘋長,尤其是糧食,簡直一天一個價,到了元兵兵臨城下,拿著錢也買不到糧食了,誰知道這一仗得打多久!盡管官府極力宣傳,城裏糧草充足,很快就會解圍,可是,自從與元兵交戰一來,可以說是節節敗退,哪有一場勝仗?官府的宣傳,誰信啊!
泉州這幾天紛紛揚揚下了一場雪,征服者“嘀嗒”的馬蹄,踏在積雪上,潔白的積雪,混雜鮮紅地血汙,恐怖的昭示著征服者的力量。
唆都騎在馬上,眯著眼睛望著前方,隱隱約約可以看見遠處泉州城高大的圍牆了。他一直不滿伯顏丞相過於謹慎的用兵策略,這南宋軍隊,就像是驅牛趕羊般,毫無戰鬥力。眼前的泉州,揮鞭即下,更何況,城內還有內應!
唆都的想法,自己兵力不足,不能四麵包圍,隻能擊其一點,讓對方潰散而逃,自己就可以縱馬追擊。兩條腿總是跑不過四條腿的。憑著自己的作戰經驗,他知道宋軍依城據守,還有點戰鬥力,一旦離開城牆,就什麽都不是了!
“嗡”的一支響箭掛著一封書信,射到義城門城樓柱子上。張世傑看也不看,折斷箭杆,扯爛元軍的最後通牒,扔到城牆下麵,用這種方法激怒對方。
“準備攻城!”
元軍架好拋石機,綁好雲梯,攻城開始了。石塊和箭鏃,雨點一般飛向城牆,一隊隊士兵,一手舉著盾牌,一手抬著雲梯,架在護城河上,撲向城牆。
雙方的擊鼓聲,喊殺聲震天響,從上午一直戰鬥到下午,沒有間斷過。
“怎麽回事,張大人,”陳宜中氣喘籲籲爬上城樓,“是不是火炮不靈了,我怎麽沒有聽到炮響!”
張世傑趕緊將陳宜中扶下城樓:“啊呀,丞相大人,這哪裏是您來的地方,危險,快下去!”
“這方喜呢,花了那麽多錢,搞了那麽長時間的槍炮呢,玩兒呐,真到了用的時候,一個響動都沒有!”陳宜中有點氣急敗壞了。
“我的丞相大人,還沒有到用的時候呢!”
“這大兵壓境還不用,等韃子破城了再用嗎?”
張世傑連推帶拉,好不容易把陳宜中弄下了城牆:“我的丞相大人呐,守城是我的事,各司其職吧!您把裏麵的蒲壽庚給我盯緊了,不給我們添亂子,我這邊您就別操心了!”
“方喜那玩意能用?”陳宜中還是不放心。
“能用!”
“到了這個時候,怎麽還不用?”
張世傑輕鬆的笑笑說:“要麽不打,隻要一打,就一下子把他們揍趴下!”
“好,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
一連三天,每天除了在城牆下麵留下一堆屍體之外,唆都什麽都沒有得到,就連預想到的對方的內訌,也並沒有發生。這天黃昏,唆都垂頭喪氣帶著軍隊,回到大帳。
連續三天的激烈戰鬥,士兵都累趴下了,回到大營,吃完飯就睡下了。唆都睡不著,喝酒解悶,一直喝到半夜,有些昏沉沉的,正準備去睡覺,突然幾聲巨響,唆都一下子酒醒了,衝出大帳,無數條火龍從天上飛下來,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氣味。由於帳篷、馬圈、草料場,都是易燃物,很快,大營裏火光衝天,“劈裏啪啦”燃燒聲,人叫馬嘶的聲音,大營瞬間變成了地獄!
這是天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