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蘇
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的甜寶，打了個嗬欠，慢悠悠的坐起來，發了一會呆後，才想起來她昨晚把長琴趕回秘林去繼續考核了。
頓了頓，才懵懵的發現今天沒人過來喚她起來。
往日裏不是二師兄就是屠蘇過來喊她起床給她洗漱的，天天寵她疼她，都快把她養廢了。
今天都中午了，都沒誰來喊她，有點不尋常！
甜寶豁地起身，鞋子都來不及穿，赤著白嫩的小腳丫急匆匆的跑過旁邊的房間，屠蘇的房間就在她隔壁。
二師兄不與他們住一起，但後來由於她的要求，才能自由出入後山。所以日常的話基本上不是陵端就是屠蘇來照顧著的。大師兄是一個修練狂魔，平日裏不是忙宗門的事務就是修練。但即便如此也時常抽時間來陪她，也有許多次，她昏昏欲睡時趕過來瞧上她幾眼。
“屠蘇！小屠蘇！”甜寶狠狠的敲著門。
門上有結界！
甜寶小手一揚，一道靈力擊去。“啪”的一下，門終於打開。
屋內的場景讓甜寶一陣心顫，隻見往日整潔的房子一片狼藉，少年紅著一雙眼睛，痛苦的在地上打滾。
煞氣！！！
“別……別過來，小壞蛋，快走！我快控製不住自己了。”少年往日高冷如雪蓮的模樣變得陰戾，咬牙艱難的忍受住煞氣引誘的各種負麵情緒。
“快離開，把門關上。”少年左手死死按住握著劍的右手，盡最大的力氣壓抑住那洶猛的煞氣。
小甜寶一個閃身衝過去，在少年瞪大的眼睛下，快速的點向了他的身體各處。
一縷縷細小的淨火的壓製下，少年的情緒慢慢的緩過來。
最後，
屠蘇無力的跌坐下下，渾身疲憊無力。甜寶也一屁股坐在他身側，兩人相依偎著，如同小時候每次屠蘇煞氣發作的時候，彼此之間像兩隻互相取暖的小貓。
良久後，小甜寶見他緩過來才問“你身上的煞氣怎麽忽然爆發了。我也沒有什麽辦法，隻能等爹爹出關再說了。”渾身的煞氣，魂魄不全的他未必承受得住淨火的洗滌，且她不能過多的幹涉這個世界，她也不敢亂來。
她發現這個世界似乎被許多種隱晦的力量幹涉著。
屠蘇不語，目光落在她白嫩的小腳丫上，雪白的小腳丫透著淺淺的粉紅，宛如精心雕琢的藝術品。他眼裏閃過不讚同，麵無表情的道:“怎麽又不穿鞋子。”
說著伸手從床底下取出一雙鞋子，拉過她的小腳丫給她輕巧的套上，熟練樣子仿佛已經做過無數次。
又拉她坐好，站在她身後，取出木梳給她細細的梳著頭發。
鞋子剛好合腳！
“你新作的？這次做的還不錯啊，很柔軟呢。穿起來很舒服。”小甜寶鼻子一酸，動了動剛好合腳的小布鞋，鞋子上歪歪扭扭的繡了一個笑臉，鞋麵上那嘴角彎彎的弧度大得很誇張，顯得笑臉非常的開心，最明顯的是那張笑臉的小臉蛋上兩側各繡了一個紅點，清晰的彰顯著那就是她粉粉的小臉團！！！
不用問，定是他見二師兄會繡好多東西給她，他自己悄悄學的，她眼睛微紅，揪了揪他因之前狼狽之極而披散的發絲，有些悶悶的道:“你自己都被煞氣折騰成這樣了，你還管我呢？”
他煞氣緩過來的第一時間就是照顧她，給她穿鞋，梳頭。
她何德何能，得他們如此待她？
屠蘇一愣，似是輕輕低歎了一聲，抬手輕輕的梳著她的發絲，像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麵無表情的臉，認真又仔細。
他的眸光慢慢變得柔和，“我不管你能怎麽辦呢？你從小就不愛練劍，也不修練，一天天的，不喚你就不願起床。懶得像小豬似的，也不會照顧自己。每天就知道和二師兄玩鬧。你是不是覺得我陪你的時間少了？”
屠蘇深深的望著模糊的銅鏡中的她，見她神色有些發怔，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臉團，“我小時候煞氣上來了，因你身上的氣息純淨，在你身邊總會舒服很多的，相依相偎著，才能睡個好覺。那時我就想啊，我這一輩子，怕是離不開你了。但是，你那麽愛跑出去玩的，二師兄修為又不高，大師兄以後又要當掌門的。我再不勤快點修練，以後去到江湖上，別人欺負你的話，誰來保護你啊。”
“……保護我？”甜寶神色有些詫異，確定不是她來保護他？
“因為我的原因，害得師尊不得不閉關，也許我真的是個不幸之人吧，總會給身邊的人帶來災難。”屠蘇把一小束墨玉般的青絲輕輕的挽到她腦袋後固定好，如白玉般的修長手指靈巧的給她紮了個可愛的小發髻，再把剩下的發絲輕輕的梳理一下，綁了一個長長的發辮，刹那時間，一個清爽可愛，靈動活潑的精致少女新鮮出爐了。
“我每次看到你快快樂樂的，我就想，這樣的笑你要一直一直擁有啊，像陽光一樣燦爛明媚，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所以我下定決心，一定要守著你！”他最後給她的辮子尾用綢帶綁好，輕巧的打了一個小蝴蝶結。
屠蘇麵無表情的眼睛閃過一絲滿意，伸手輕輕摩挲了一下她的小腦袋。
“今天的發型喜歡嗎？”少年眸底閃過微不可擦的寵溺。
小甜寶嘟了嘟唇，臉上明顯的不高興。
屠蘇挑眉，“不喜歡？那我解開重新給你綁一個。”說著伸手準備解開。
“不是！”少女瞪了他一眼，“你這次煞氣犯了。沒有告訴我！”
屠蘇頓了頓，轉到她麵前，微仰著臉，眸底閃過無奈，麵無表情的道:“隻能捏一下。”小壞蛋，煞氣發作時，我害怕自己會傷到你！
小甜寶燦然一笑，笑容比陽光還要明媚，一雙雪白剔透的小手，捏著他麵無表情的臉旁有點奶膘的腮幫子，開心得笑出聲來。
屠蘇臉上麵無表情，內心哀嚎，暗自祈求小壞蛋別又把他的臉捏紅了！！！
好一會小甜寶才鬆手，見麵無表情的少年臉上如塗了脂粉般嫣紅，頓時又忍不住嗬嗬大笑，
少女眼裏碎星點點，如溢了滿天的星光，璀璨奪目！嫣紅如凝血的絕豔淚痣，映襯得膚色雪白剔透。
美得驚心動魄！
少年端來溫暖的水和幹淨的布，細心的給她擦拭著臉。
他麵無表情的道，“你可知你之前出去為何每次都平平安安？”
小甜寶愣愣的看著他，什麽意思？她還不至於有危險啊！！！
屠蘇淡淡的睨了她一眼，“你是不是覺得大師兄經常都剛好在你去玩的地方辦事？你是不是覺得出去玩都遇不到妖邪作亂？就算遇到了都是剛好有大師兄在？”拭完臉後又給她細細的擦著手指，一根根手指，如美玉般精致漂亮。粉粉的指甲，淺淺的小月牙，一絲一毫都漂亮完美的讓人震驚。
少年依舊麵無表情，神色十分認真，就像對待著精致易碎的瓷娃娃，“你以為大師兄不關心你嗎？他生怕你玩得不盡興，你出門一次他就暗中護著，你倒是玩得起勁，回來就睡得跟豬似的，可憐大師兄，你每次出門，他白日裏跟著，晚上還要補功課。這些年來，忙得幾乎沒怎麽睡過個好覺。還被某人嫌棄！”
“！！！”小甜寶目瞪口呆！
她就奇怪啊，她的氣息這麽純淨，對於精怪來說，像個行走的香餑餑了！但她每次出去幾乎沒什麽幹擾，沒遇到什麽奇奇怪怪的事，她幾乎要懷疑她所處的是一個和平世界了。而且確實也有好幾次剛好遇到大師兄在處理什麽事，她那時怕大師兄捉到後受罰，還偷偷摸摸溜回來呢。
甜寶忍不住扶額。
“大師兄一直在保護你啊，他從來都不說的。”
“我以為大師兄很忙……”甜寶想起每次昏昏欲睡的時候，床邊似乎經常有大師兄的身影在，“而且，我哪有嫌棄他啊！大師兄一直很好啊！”
屠蘇擦拭完她的手，又端了洗漱的柳枝條和水過來。
“你漱好口，我去給你拿吃的。”屠蘇搖了搖頭，轉身出去了。大師兄可疼這小壞蛋了，每次出行任務時都偷偷的買些小玩意兒回來，半夜的時候拿到她房間裏。
在熟悉的人跟前，她睡得極沉。又是個粗心的，竟一直不知道她屋內時不時多了些小玩意。其實連窗台上的花兒都是大師兄悄悄放的。
小甜寶慢慢的嚼著柳枝漱口，思想放空，含糊的道:“大師兄他，明明很忙的啊……”
“小師妹，大師兄是忙，他日夜修練平日裏又忙宗門的內務，還要時常操心你這個小壞蛋。”少年麵無表情的臉閃過一絲無奈，端著飯食進門。
少女吐掉柳枝，漱了口，神情有些怔忡，呆呆的望著他，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酸酸的脹脹的又暖暖的，入心入肺。
少女頓了頓，無意識的歪了歪頭，笑容甜軟可愛，像隻無害的小奶貓，“小屠蘇，你突然變得這麽話癆，我怎麽覺得有點不習慣呢。”
屠蘇沉默，拉她坐在桌前，倒了杯水遞到她唇邊，見她乖巧的喝完後，眼定定的瞅著他。
他放下杯子，擺好飯後把筷子遞給她。自己坐在桌子旁邊的另一張靠椅上。
半晌後，才緩緩的道:“我害怕，你這兩天，有點不對勁。”
甜寶心中一跳，猛地抬頭看他，見他直直的看過來，臉上還是麵無表情，隻是眼底閃過一絲無措。
這是，小動物的直覺嗎？
“為什麽呢？”甜寶不敢瞧他，微微低頭，垂眸。
她不明白，為什麽他們待她如此好，十年來，如珠如寶的疼寵。
屠蘇微微的彎了彎唇角，那張冷漠如高山上陳年不化積雪的麵孔，竟緩緩露出一抹淺淡卻真實的笑意。
那笑容，讓寒雪融化，似曇花盛開，美得不勝收，讓人晃了眼，也失了神。
可惜，小壞蛋微低著頭，並沒有注意到那個平常她逗半天也沒一個表情的少年，靜靜的望著她，如曇花一現般笑了笑。
屠蘇把她拉到懷裏，把臉埋在她肩膀，心中無絲毫漣漪，隻是想擁著她，陪著她，看她調皮搗蛋，看她鮮活可愛。
他很小的時候便沒有記憶了，煞氣的侵襲，讓他深深的感到他也許並沒有未來。
無前無後，沒有一處著落點，他時常感覺到他的心慢慢蒼老，枯萎，慢慢的要死去了。
而她，這個小壞蛋，是開在他心裏世界每日迎著晨露和陽光的花兒。每日都光芒萬丈，生氣磅礴。讓他有了活著的生氣，她眼裏純粹的快樂和瀟灑，是他心中的渴望，她看向他的眼裏沒有厭嚴和煩擾，她笑起來的時候，整個世界都亮了。而照顧她，疼她寵她，守護她，已經是他生命的一切。
她的背輕靠著他的胸膛，她愣了愣，下意識的想，不知不覺，那個任她欺負，任她捏臉，每天勤苦修練的小男孩已經長大了，他有著讓人安心的寬闊胸膛。
這麽好的小家夥，以後不知道要便宜哪家姑娘，都跟她家小徒弟差不多年紀了，唉，難道辛苦養大的豬都要去拱白菜了嗎？？？
“小壞蛋，你會不會忽然就嫁人了？”少年幽幽的道。
“！！！”會忽然！很忽然！！！
我很早之前就已經很忽然的嫁了人了！！！！！！！
“舍不得你嫁人怎麽辦？我覺得我可能像師兄們一樣，把你當成女兒養了。想要一直一直的寵著你，看著你每天開開心心的笑。會覺得世間一切男子都配比不上你。”屠蘇麵無表情的陳述，語調卻帶了些柔和。
“……”我已經很多爹爹了！！！
你們還要搶著當嗎？？？？
還有，請不要麵無表情的臉說著這麽抒情的話！！！
瘮得慌！！！
“我剛遇到你的時候，你就是小小的……”屠蘇用手在她麵前比畫了一下。
“我哪有這麽小，你那時也才七、八歲好不好！！！就把我當女兒了？小屁孩一個就想當爹？？？”
小甜寶翻了個白眼，要是告訴他她已嫁人了，他的煞氣會不會立馬飆起來？？？
算了，不敢冒險！！！
“可我就覺得你永遠都不必長大啊！我會一直護著你，直到……”屠蘇神色暗淡，忽然停了下來。
直到……控製不住煞氣而選擇自盡的時候。
“……你到時候還要嫁人，咳咳，娶人！你對我這麽好，你的另一半會不高興，然後吃醋，接著呢會天天和你吵架，冷戰，生悶氣，鬧離婚，然後說你渣男！因為你太寵我了！她心裏隔應得慌。”甜寶數著手指，一條一條的和他分析。
“我為什麽要娶人，家裏有你這麽鬧這麽懶的還不夠嗎，我還要修練，哪裏還有多餘的時間侍候別人？”屠蘇麵無表情，一本正經的道。
“！！！”小屠蘇，你這種心態說這樣的話我會很容易想歪的！！！
“小師妹，我小時候的事情都不記得了，有記憶開始就隻有師尊、師兄、你。師尊因為我的原因老是閉關，師兄肩負宗門的重擔，而你……你幾乎占據了我整個生命。”
“……小屠蘇大爺啊！！！你這樣……讓我情何以堪！！！猶記得當初等一次真正見麵是你在樹下尖叫一聲，把我從樹上嚇得掉下來的，還幾乎把你壓扁了！後來你的一條腿養了半月才好，那半月以來，每天都是我心感愧疚，才給你送飯賠罪的。”
“就是那時候，我煞氣發作起來，師尊又剛好閉關了，是你陪著我，我才能熬過來的。”少年淡淡的陳述。
“！！！”好吧，你愛寵著，我就敢受著。
小甜寶放棄掙紮。
她拿起筷子準備用飯，頓了頓，“對了，二師兄呢？”小甜寶疑惑的抬眸，“往日嘮嘮叨叨的二師兄今天怎麽不見人影？”
屠蘇麵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開始收拾桌子，“我吃飽了，去練劍了！”說著把她的碗筷也全部收走了。
小甜寶懵了懵，衝他的背影大聲道:“百裏屠蘇！！！我還沒開始吃！！！”
少年腳步不停，寒潭般的眸底閃過一絲笑意，微不可察，稍縱即逝。
叫你又想二師兄，餓你一頓。
小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