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7章 已然來不及
警方事後勘察了吳廣的家，地麵的血跡雖然被清洗過，但通過技術手段可以確定這裏是第一凶殺現場。
吳廣的拋屍過程以及後麵兩起凶殺案和特案組分析的差不多，此案塵埃落定。
菊花殺手落網，雖然案件告破，但還有一個謎團未解。
吳廣丟失的那個錄音筆始終沒有找到，他在審訊中稱錄音筆裏有一些工作上的采訪資料，但是專案組無人相信，他們認為那錄音筆裏應該隱藏著什麽重要秘密。
焦秋生履行承諾，向舉報有功的那個花店女孩頒發了賞金三十萬元，此外，建設局領導和市政管理處也給予了賣花女孩兩萬元獎勵。
慶功會上，大家談論起這個案子。
焦秋生說：“菊花殺手，也沒三頭六臂啊，咱們還沒使出全力，他就落網了。”
秦鍾說：“這個凶手落網是一種意外。”
林青青問：“吳廣什麽時候宣判？”
高仁道：“已經移交給法院審理了，宣判後就是執行死刑。”
葉璿說：“其實，我覺得，他更像是主動投案自首。”
秦鍾歎了口氣：“事已至此，討論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
……
轉眼間來到濱海快三個月了，起初，秦鍾根本不參加常委會，後來參加了，也是個聾子的耳朵——擺設，但是，秦鍾官聲卻很不錯，答應老百姓的事，通常能夠保質保量的做到。
馬上就到年底，前幾天跟秦子衿通過電話，她即將臨盆，秦鍾準備請假過去陪同分娩。
鄭得住手術很成功，鄭爽總是打扮的花枝招展，時不時刻意出現在秦鍾的視野之中，秦鍾卻視而不見。
這天，秦鍾接到了林青青的電話。電話裏，林青青說吳廣的錄音筆找到了。
吳廣被執行死刑的前一夜，他又主動交代了一件事。因為執行命令已下，所以交代什麽也不可能爭取寬大處理。他在臨死之前，告訴了警方一個地址，林青青帶著一隊警察去後發現那是一片野地，地上散落著很多幹枯的菊花花瓣，花瓣下麵埋著一個密封的鐵盒，裏麵放著一支錄音筆。
秦鍾問道“：錄音筆裏音頻內容是什麽？”
林青青：“錄音中提到了一個女孩，我不知道應不應該把這些話給她聽。”
接著，林青青打開了錄音筆，秦鍾從電話裏聽到了吳廣的聲音。
你可能忘了，幾年前，我母親燙傷了，倒在街頭，你騎著一輛滿載鮮花的三輪車正好路過，你把所有的花兒都扔在地上，用三輪車把我母親送到醫院，當時我和姐姐隻忙著照顧母親，甚至沒有來得及和你說聲謝謝。
大學四年，我沒有談戀愛，我覺得，所有女孩都沒有你漂亮。
我常常路過你的花店門口，隻是為了看你一眼。
我看見你穿著白裙子低下頭嗅一朵紅色的花，看見你哼著歌曲在店裏打掃衛生，看見你對顧客微笑，看見你給玫瑰花紮上緞帶，看見你逗弄一隻流浪貓，看見你在花店的玻璃門上寫下EVOL，你無意中寫下的那幾個字母，或許你已經忘記了吧，那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但是我一直記得。
那是一個菊花盛開的季節，我走過你的花店門口，你在玻璃門上寫下EVOL，我們的目光相碰，同時看到了對方，但是沒有同時忘記。也許，我隻是你門前的一個過客。而你，卻已經如同菊花一樣紮根在我心裏。
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你也不會知道我的名字。
我始終不能鼓起勇氣推開門，走進你的店裏。
我很內向，自卑的厲害，每次路過你的門前，我的心都砰砰直跳，看見你的身影，我就會呼吸急促，我覺得走近你，就像走近一座花園。很多次，我想推開你的門，就像其他顧客一樣買一束花兒。
有時我會大膽的這樣想，我走進你的店裏，買一束玫瑰花。
你把花兒包裝好，微笑著問我，是送給女朋友吧？
我把玫瑰花兒遞給你，說：這是送給你的。
對我來說，你的鮮花店就像那天堂之門，我越接近，腳步也就越慢，猶豫幾次，我會失去勇氣，自己也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即使下次鼓足勇氣，到了門前我也感到自己再也無法前進了。那種內心的激烈鬥爭，不亞於一場世界大戰，你能理解嗎？
也許，菊花更適合我。
我可以給你一百朵關於菊花的回憶，但是沒有勇氣獻給你一束玫瑰。
有一天，我看到你有了男朋友……
祝福你們，我隻能這樣。
你不知道，我哭了。
你不知道，我為了你做了什麽。
無論時光怎麽流逝，歲月如何變遷，無論菊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無論城市繁華流轉，滄海巨變，無論我死了還是活著，你永遠不會知道，在街道的拐角，在路燈下，在雨中，有一個孤單的男人這樣愛過你……
春節期間，秦鍾很忙，去歐洲陪著秦子衿生產，七斤半的大胖小子很惹人喜愛，陪了母子一個禮拜，為他們請了最好的月子陪護，並托付給胡冰冰，秦鍾趕了回來，給幾位家長輪流拜年。
時光如水，過了春節，就到了陽春三月，這天，秦鍾開著奧迪下鄉考察，韓盛有事沒有陪同，在縣道上，前麵是一輛麵包改裝的簡易校車，車身上印著某某小學，對麵駛來一輛土方車，走出蛇形路線。
秦鍾眼見，馬上發現土方車司機在打瞌睡，車速超過八十邁。
校車司機拚命鳴笛，土方車依然如同巨無霸一般衝了過來，秦鍾這輛奧迪是原裝進口，他一腳地板油，奧迪車速飆升，切入兩車中間。
轟的一聲巨響，秦鍾直感覺身體在漂移，眼前一片血紅，耳朵聽不到任何聲音。
……
秦鍾醒過來時，發現自己躺在縣醫院的病床上，看到高仁，秦鍾第一句話就問：校車怎麽樣？孩子們怎麽樣？
葉璿滿眼沉痛，道：“十一名二年級的小學生，死了六個，司機和剩餘的五個還在醫院裏，還沒有脫離危險期。”
高仁道：“交警同誌經過現場勘查，測定了刹車痕跡，都說如果不是你擋了一下土方車，校車上的人必定無一幸免。”
秦鍾雙手捂臉，聲音沉重：“這次事故，又造成了多少個殘缺的家庭啊！”說完，他抬起臉，問道：“土方車司機怎麽樣？”
“隻是受了一些輕傷。”
這時，朱院長走了進來，看到秦鍾醒了，馬上親自檢查，道：“秦市長，您的身體素質太好了，那麽劇烈的撞擊，居然隻是一些皮外傷。”
秦鍾擺擺手：“高仁，怎麽善後的？”
葉璿冷冷道：“土方車的三責險高達百萬，都是保險公司的事，事實上，土方車要多拉快跑，超速超載還疲勞駕駛，而司機知道車主都買了高額保險，也不擔心出事，造成的車禍屢見不鮮。”
葉璿含淚讀了一篇失去孩子的母親寫下的東西，名叫《已然來不及》。
曾允諾你，去遠足，你興奮地把小背包備好。
在書桌旁，一放就是一年……
現在，想出發。
摸著你背包上的蒙塵。
一切，已然來不及……
曾允諾你，買全套漫畫。
你努力一次次提高自己的成績。
坐正、聽話，力求態度達到標準。
但是，似乎分數永遠差那麽一點。
現在，媽媽降低標準了。
想立刻聽到你讀完漫畫之後清脆的笑聲。
可是，一切已然來不及……
曾允諾你，公園支個帳篷，樹上掛個吊床。
沒有作業沒有嘮叨沒有考試沒有補習班。
就這麽和藍天白雲呆上一個下午。
但是，似乎工作學習永遠排在這個計劃前麵。
現在，好想看到你在草地上奔跑的小身影。
一切已然來不及……
曾允諾你教你做菜，你開心的洗好小手，係好圍裙。
但是因為你笨手笨腳的把雞蛋捏爆，被我嗬斥的再也不敢近廚房半步。
現在媽媽找回了耐心，好想陪你一點一點慢慢成長。
可是，一切已然來不及……
曾允諾你……
一切已然全然竟然這樣都來不及……
總以為我們會有大把的時間揮霍分享，來慢慢相伴。
來做你心中的警察或者英雄。
來一筆一筆畫上你燦爛的未來。
卻不知那早上送你出門的陽光，為何不會像往日那樣，用傍晚的餘暉迎你回家。
孩子，如果我們的緣分這樣淺，你為何不早點講，讓媽媽好好地、耐心地、慢慢細品我們一起的九年時光。
第一次啼哭第一次爬行。
第一次從幼兒園領回的那朵小紅花。
第一次笑第一次鬧。
第一次學校拿回的一道杠。
你看攝像機裏的你，笑得那麽甜那麽無邪，你的大眼睛平凡卻溫暖。
是上帝也喜歡上你的笑了吧，所以才匆匆將你喚回。
這樣的讓人措手不及，這樣的讓人心痛到昏厥。
想過嗎？
你走了哪些玩具會哭，不再有人對著他們喃喃細語。
你走了哪些書本會哭，不再有人用小手往書架上整理排隊。
你走了，你的小衣服會哭。
你走了，你種的植物會哭。
你走了，你養的小金魚會哭。
你走了，你幫媽媽下載的小遊戲也會哭……
你一定是調皮的躲在門後，因為這次考試的分數懊惱不休。
你一定是在路上貪玩，不知不覺走到別人的旁邊，拽著人家的衣角叫媽媽。
你一定是迷戀玩具攤上哪一款新出的玩具，或者新一期的爆笑校園，轉來轉去不肯回家；又或者，你一定是和同學打鬧，被老師留在了學校，等著媽媽去解救，你這個不省心的小魔頭！
親愛的，沒買玩具的時候你會耍賴，蹲在地上。這次我可不可以也當一次小孩，我可不可以耍賴？
求你別走，可不可以乞求這個夢醒來，可不可以乞求時光倒流……
回來吧，再給我一天時間，讓我好好愛你，用一生的溫柔和耐心。
不再衝你吼叫，不再強停你的遊戲，不再盯著手機不理睬你，不再嫌你腦袋笨分數低……
做你心裏的好媽媽，寵你，用我畢生的母愛。
天堂裏有成堆的作業嗎？
天堂裏有媽媽的咆哮和老師的訓導嗎？
天堂裏有作伴的小朋友嗎？
天堂裏有可怕的土方車嗎？
天堂裏的燈是什麽顏色？
你那麽怕黑膽子小，沒有爸媽的陪伴，你會害怕嗎？
這次要自己走路，自己變成自己的英雄！
來世，讓我們還做母子，續完這輩子未盡的緣分，我會做你心中的好媽媽，耐心溫柔和陪伴……
聽完這位母親用血淚寫出的文字，病房內久久承諾，隨後秦市長做出批示：一、盡最大努力安撫好死者家庭；二、嚴格製定土方車運行規範，對全市土方車進行編號，一旦發生事故，對司機和車主連帶刑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