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探望
蘇程走後，我又陷入了沉默，這一天時間裝的實在是辛苦，這會兒著實已經精疲力竭，安風連看出我的倦怠，也不多說，拉了窗簾後又聽他關了燈，其實拉不拉關不關對我來說都沒什麽區別。
我最近十分嗜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體的原因，總覺得醒著沒什麽意思，倒不如好好做一場場美夢。
安風連逐漸加大了外出的頻率，偶爾是趁我睡著時，偶爾在我佯裝困倦時，但隻要我醒著，他便一直會在，時不時說些寬慰的話與我聽，說的多了，我也漸漸麻木了，甚至心裏莫名其妙的產生別的想法，他似乎很怕我想不開。
“心妍，我剛剛問過醫生，他說已經在為你找適合的眼角膜了，我們要再等上一段時間，這段期間你先好好將養著……”
這不，他又來了，我保持沉默，他也不知道我聽進去沒有，一直拉著我的手絮絮叨叨，我很擔心我這一傷，就把他給練成大舌頭了去。
鄭阿姨煲的湯的確味道鮮美，但我並沒有多喝，最近食欲不怎麽好，另外是憂心喝的太多會很容易上廁所，於我來說並不好。
第三天的時候，蘇程和鄭阿姨一起來的，並且帶來了鄭傑。
“小妍啊，你放心吧，你住一天院，鄭阿姨就給你煲一天湯，我們也沒什麽能幫到你的，隻要你不嫌棄，想喝什麽就跟阿姨講！”
我跟鄭阿姨僅有兩麵之緣，雖然關係一般，但她對我態度很好，這裏麵大概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安風連，我看破不說破，隻點點頭，硬扯出一絲笑意，隻是不知道這笑容是不是很難看。
蘇程又背著我抹眼淚，雖然他極力忍耐，壓抑著聲音，但我現在耳朵比誰都好使，一點兒風吹草動都瞞不過，我隻當沒有聽見，仍舊麵色平和。
“你遠遠看一眼就行，別進來……”
房間裏氣氛不錯，大家夥正說笑著，我聽見鄭阿姨悄聲言語了一句，我猜大概是有人在門口站著，想進來卻被她攔住了。
至於這人是誰，想也不用想我已經知道了。
“鄭阿姨，小傑來了沒有，我們好長時間沒見了，我倒挺想他的。”
我最近沒什麽別的嗜好，獨獨喜歡上了揣摩別人的心思，從一句話到一個肢體動作，哪怕語言上微妙的一點兒變化，從剛開始的敏感脆弱，到這幾天的麻木習慣，我一個人在黑暗中摸索前行，才發現自己真的很孤獨。
我聽見鄭阿姨與蘇程輕聲說了幾句話，自然好像是怕小傑進來的話會吵到我，我心裏一暖，沒再堅持，卻聽見一小串兒腳步聲響起，很顯然刻意壓低了很多。
“是小傑嗎？你來了！”
我輕輕問到，房間裏沉默了一瞬，就聽見一陣低泣。
小孩子的情緒總是這樣脆弱。
“小妍姐姐，你疼不疼，我上一次做手術，好疼呀……”
小傑泣不成聲，稚嫩的聲音回蕩在病房裏，在我心頭繚繞，我哭笑不得，小孩子到底比大人脆弱。
“不許哭了，你可是男子漢，你妍姐姐都沒哭，你哭什麽！”
我還沒有搭話，就聽我爸爸厲聲喝道，聲音裏也帶了一點兒哭腔，他強自忍了，一個大人還不如小孩子。
鄭傑乖乖聽話，逐漸抽泣起來，跑過來拉住我的手，哼哼唧唧道：
“妍姐姐，我要向你好好學習，蘇叔叔已經告訴過我了，你是智鬥歹徒的大英雄，小傑要是有你一半勇敢就好了！”
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滾燙的淚滴滴落在我的手心，我無語凝噎，卻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揚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頭發。
“小傑，你可不能向妍姐姐學習，無論什麽時候，自己的生命安全總要放在第一位的，千萬別忘了，逞強到最後可沒有什麽好果子吃，要不然就是這個下場！”
我苦笑一聲，話音淒迷，本來是開玩笑的，沒想到房間裏又陷入一片沉默。之前也沒發現這孩子這麽愛哭呀，現在倒變了。
“你好像很在乎他們！”
三人走後，病房裏又隻剩下我跟安風連，我其實很怕這樣寂靜的相處，總覺得說話不說話都不對，有些話便捂在心裏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他似乎已經習慣我們二人這樣詭異的相處模式，人多的時候，我會無奈的開口說上幾句話，沒人的時候，我便直接不講話了，長久長久的沉默，每當這個時候，安風連用想盡一切辦法跟我說話，從醫院裏的所見所聞，到最近身邊人的各種狀況，從吃藥點滴，到以後的規劃藍圖，全程他一人在講，偶爾我會跟他附和幾句，至少不讓他太尷尬。
他似乎察覺我的情緒變化，話音中帶著笑，意思已經很明確。
我怔愣一下，這才發現自己勾起了唇角。
我臉上的紗布還沒有拆掉，摸起來總會令我覺得生無可戀，所以我後來便不摸了，安風連便通過我的唇來判斷我的喜怒，常常很準。
“有嗎？不過，他的確是我唯一的親人！”
我收斂起唇角笑意，話音沉沉沙啞，頹靡無力，有種無法言說的疲憊之感。
安風連遞給我一杯水，想幫我遞到唇邊，我攔了，如果這點小事兒都要他來幫忙的話，那我以後如同真的再也看不見可如何是好？
“我的意思是，你對小傑的態度很不一樣，似乎更喜歡他一些！”
安風連停頓一下，話音低沉有力，淡淡定定的，縱然看不見他，我也能感受到他在笑。
我的確更喜歡這個小孩子，他還小，還不懂大人世界裏的光怪陸離辛酸難耐，我羨慕他，同樣希望他能一直保持這種赤子之心，更希望自己能幫助到他，讓他注定悲苦的生命得到一絲一毫的改變。
“有嗎？我對小諾難道不是如此嗎？”
我輕笑一聲，反問道，安風連“嗯”了一下，緊接著道：
“你對小諾不一樣，你會像我一樣寵著他慣著他，幫他解決麻煩，保護他，而對這個小孩子，你似乎對他充滿希望，更期待他能按照你曾經想的樣子長大，你想給他好的環境好的教育，甚至，想為他保駕護航，幫助他成為他想成為的人！”
安風連笑容滿麵，言語之間透露著久違的自信溫暖，我暗笑一聲，看來這段時間不僅我一個人在學著揣摩人心，這家夥也沒閑著，隻不過他比我更厲害而已。
我嗔怒，卻發現無論什麽表情與我而言都沒有任何意義，收斂起笑容，輕輕道：
“你說的不錯，隻是我能做的畢竟有限，一個人的成長過程中，不可預知的危險因素實在太多了，他的人生路，還得自己來開拓才對，我能做的太少了！”
“你做不到的，我可以幫你，你的希望就是我的希望！”
我寥寥幾句話，說盡心中無奈悵惘，本想著話尾輕歎一聲，不料安風連陡然接過我的話，聲音清朗明媚，引人入勝。
他最近越來越會講情話了，這一點我深有體會，時常一句話便會逗得我心花怒放，簡直顛覆了以往的高冷霸道形象。
“你不是已經幫了他們很多嗎，還為他們換了房子，把他們接到安城來住！”
我低低一笑，對於他，我已經不用再說什麽感激了。安風連不以為意，一句話將我堵了回去。
“如你所言，我做的隻是一點點而已！那孩子我也很喜歡，如果因為生活環境製約了他的發展潛能，那就太虧了！”
我沒再接話，靜靜靠著窗戶邊，腦子亂了起來，沒過多久便困得不行。
安風連輕輕為我蓋上被子，又在房間裏待了一會兒，這才輕輕走出門去。他走了，我卻再睡不著，便猜測著他可能去的地方。
可能回公司了吧，這段時間他一直陪著我待在醫院裏，沐涼書肯定對他諸多不滿，那個家夥最是卑鄙無恥，指不定又搞出什麽幺蛾子來對付安風連，每每想到他那張假麵，我這心裏就是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