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5 章
回到博陵之後的日子過得飛快。
唐見微和路繁一塊兒打理唐氏賭坊的生意, 招攬了十多位頗有賭坊經營經驗的幫手,再讓他們推舉人才。
三教九流,誰都可以被推舉, 唐見微並不介意這些人的出身。
唐見微在招攬人才之時所說的話很快在博陵府內傳開。
“隻要能為我辦好事, 你們的過去我不感興趣, 但一定會讓你們未來的日子有肉吃有酒喝, 有銀子賺。”
唐見微是出了名的出手闊綽, 許多人來投奔她就是因為她給銀子給得爽快。
誰在外奔波賣命不是為了糊口?
大多數三教九流為的就是有一口飯吃, 誰給他們飯吃他們為誰賣命。
而到唐見微這兒,不僅給飯吃,還能給他們茂名樓的飯菜。
唐見微買下了西市的一處二層小樓, 火速裝葺之後,成為專門為自家門客解決一日三餐的食堂。
這兒的飯菜品質與茂名樓對外經營的品質一模一樣,隻要是唐見微的門客,隨時都能去店就餐。
在這兒不用和一般食客分開, 全都是自家人, 怎麽鬧騰都行, 吃多少不限,你要是肚子裝得下你把整棟樓吞了唐見微都沒有意見。
唐見微和路繁一有空就會來這裏和大家聊會兒天。
除了能拉近與門客們的距離, 增加感情之外, 還能夠從她們的聊天中得到博陵各方最新的消息。
唐見微和路繁這一招格外管用。
她們不將門客們當做奴仆,全然當做兄弟姐妹看待。
尊重別人,自然也會得到別人的尊重, 這些門客們吃飽穿暖還有錢賺, 幹起活來自然也格外賣力。
這也就是為什麽唐見微能夠在極短的時間內, 將吳家的十數個賭坊收入囊中。
唐見微之前還想說她這邊火速吞並吳家的產業, 吳家不可能不找她麻煩。
在動手之前她已經想好了。
她是了解吳家的, 如今阿姿已經和吳家脫離關係,除了吳顯意之外,無論是吳家的嫡出還是分支,不是風燭殘年半截身子已然入土的老朽,就是一心隻為自己牟利胳膊肘往外拐的不肖子孫。
對於別人而言或許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有些威懾力,但是對她唐見微來說,有一百種方法讓吳家在她身上討不到任何便宜。
即便是吳顯意來找她麻煩她也毫不畏懼。
年少的時候唐見微不了解吳顯意,而現在,了不了解她已經全然不在意了。
唐見微不想去知道吳顯意現在腦子裏裝的是什麽,唐見微萬分確定的是,自己不會退讓半步。
一旦再次針鋒相對,她能在東小門捅吳顯意一刀,就能再捅她第二刀。
唐見微都已經做好和吳顯意交鋒的準備了,沒想到吳顯意沒有帶著吳家人馬出現,取而代之的是瀾家的人砸了唐氏賭坊三家場子。
雙方人馬激烈交鋒之後,京兆府介入其中。
京兆尹很快了解到,鬥毆的兩邊人馬一是瀾氏一族的手下,一則是擁有長公主承平府福牌的天家家臣,無論給誰治罪都會惹一身騷。
精明的京兆尹各打二十大板,罰了些銀子關了幾天之後,警告他們不許傷害到無辜百姓,隨後也就將人放走了。
這場衝突很快在博陵府中傳開。
所有人都以為唐見微肯定是吃虧的那一方,畢竟瀾家的惡名在博陵已經流傳多年,他們的手段有多凶殘不言而喻。
瀾氏雖然狠辣,但是唐見微也不遜色半分。
自從她知曉耶娘之死有可能是瀾家一手操辦之後,便將瀾家視為不共戴天的仇敵。
麵對敵人她向來不會心慈手軟。
更不用說還有路繁幫她坐鎮。
路繁曾經是東南幫派的少主,這些幫派之間碰撞她早就見怪不怪,更有多種整治敵方的強硬手段。
唐見微和路繁的攜手聯合沒有讓瀾家占到半點便宜。
雙方人馬的角逐還在持續。
瀾家和吳家連手出擊,除了賭坊之外,還在各灰色領域找唐見微的麻煩。
唐見微一直在暗中招兵買馬擴張勢力,等的就是這麽一天。
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被她二叔一家趕出唐府,孤立無援隻能硬著頭皮強撐的小娘子了。
曾經稚嫩的手如今握成了強而有力的拳,手下無數精兵強將,無論誰來找她麻煩她都能給予強悍的回擊。
雙方就這麽拉鋸著,互相爭奪,誰也沒有討到更大的便宜。
唐見微打算精編一支巡查隊,每日到旗下的賭坊和酒樓巡查,隻要遇到找麻煩的人,一律將其揪了丟到京兆府去。
既然她們是背靠天家,那麽就不能和瀾家和吳家那樣藐視王法。不僅不能藐視,還得利用。
若是京兆府能管自然最好,不管的話她們再私下解決。
如此一來,回頭天家要清算之時,也給了天家將她保下的依據。
唐見微心道,天家選擇我實在是太明智了,後路都不用天家安排,我自個兒安排得明明白白,給天家減輕了多少負擔啊。
因為能與瀾吳兩家相爭,唐見微的名氣反而越來越大,漸漸具備了讓人聞風喪膽的氣質,從當年的“博陵雙微”搖身一變成了博陵女魔頭。
瀾吳兩家的合力出擊狼狽為奸,倒是讓唐見微有些出乎意料。
前段時日她的探子還帶來消息,說瀾家的人登門去吳家鬧了一大場,正是因為吳顯意遲遲不與瀾以微圓房,瀾家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更有坊間傳聞說若是吳顯意再不家圓房這件事情辦妥,就要把她掃地出門,往後也別指望再依仗瀾家。
原本吳家有吳老爺子主持大局,還算是有口-活氣。
可是吳老爺子撒手西去,吳家大郎大鬧靈堂要吳顯意交出家主牌符,無論先前吳顯意如何活躍,四處招攬,吳家內部出了問題,那麽吳家分崩離析必在眼前。
唐見微還等著看他們兩家互相內鬥的熱鬧,沒想到轉眼之間這對親家就一致對外了。
想必吳顯意為了吳家,總算是和瀾以微把這房給圓好了吧。
將這事兒在心中過了一遍,唐見微隻覺得惡心。
幸好當初她沒有真的嫁給吳顯意,不然的話難保有一日吳顯意會為了家族利益將她賣了。
這種事兒她吳顯意真幹得出來。
幾日之後,衛慈差人讓唐見微去明日山莊一敘。
衛慈家臣的邀約讓唐見微有些驚訝,還以為長公主在菿縣經曆的那一遭怎麽也得休養個一年半載的,才能治療好心傷。
沒想到這麽快就能見人了。
無論如何,長公主是因為她們童家的外祖母才心傷,唐見微作為童家的媳婦、依仗著長公主的謀士,該安撫的時候還是得好好安撫。
安撫長公主的事兒落在誰身上都得愁禿了腦袋,但對於唐見微而言,卻是手到擒來。
正好這幾日她在研究春季主打新菜,備了高湯薺菜百頁卷、煙熏牛肉拌梔子花、加入了徘徊花的花露製成的膠牙餳……自然也少不了三年陳釀一杯懷古——這可是唐見微的珍寶。
讓唐伏和佟麟跟著端酒菜一塊兒去了明日山莊,到了山莊發現童少懸也在,可想而知她是跟著天子來的。
唐見微這段時間忙於手中的事情,童少懸也日日點卯應差,晝時兩人幾乎沒時間見麵,也就隻有晚上回到家中才能說上一會兒的話。
她倆各有各的忙,疲倦感讓她倆無法說上太長時間的話,倦意催著她們很快相依而睡。
更不用說時常還需要在半夜起來哄一哄阿難,幫她換個尿布……
即便是睡在一張床上的愛人,可白天見麵甚少。
所以穿著官袍戴著襆頭,清秀又端莊的童少懸對唐見微而言,分外新鮮。
今日童少懸的唇色鮮豔欲滴,看著便是偷偷用了她的口脂,與童少懸清秀的臉龐意外地營造出了反差的氛圍。
像是被唐見微糟蹋過似的,染上了她的顏色。
唐見微進門之後看見妻子,被妻子美得魂不守舍,心不在焉地給帷帳之後的衛慈和衛襲請安,讓唐伏佟麟將酒菜放下,一邊給衛慈介紹今日送來的新品,一邊不斷興致勃勃打量童少懸。
白天的阿念也太好看了……
若是說夜晚換上寢衣,鬆散了頭發的她,帶著一股慵懶柔軟的氣息,那麽晝時一身肅穆官袍的童少懸,便有一股森然禁欲之氣。
瞧得唐見微春心蕩漾。
可是……
不知為何童少懸見著了唐見微也開心不起來,眉心之中帶著一股愁緒,盡管這份愁緒為她平添了一種更讓唐見微想要磋磨她的心思。
唐見微看出來了,阿念這是真的有心事,而且事還不小。
“怎麽了嗎?”唐見微挨近她輕聲問道。
童少懸想要開口,但是這事情好像很複雜,讓她欲言又止。
就在這時,衛襲和衛慈結束了在帷帳之後的談話,婢女將帷帳撐開,仆役們例行檢查完食物之後,衛慈道:
“賜座。”
唐見微和童少懸坐到帷帳之內,四人相對而坐。
盡管心裏有些忐忑,但是唐見微還是嘴甜地向衛家姐妹介紹還未真正上市的精心傑作,讓她們率先品嚐一下,是否符合口味。
“有心了。”衛慈神色平靜地拿起箸。
唐見微發現她的心情似乎還不錯。
盡管很明顯消瘦了一些,但正因為清減了,讓她看上去更為精神。
謝天謝地,長公主並未因為外祖母過世而受到太大的影響,反而有種與先前不太一樣的通透。
衛慈帶著不似強撐的微笑,品嚐食物和美酒,心曠神怡。
衛襲則是一貫的讓人看不明白。
童少懸依舊憂愁之意不散。
童少懸有何心思,唐見微可太想知道了,她這急躁的性子全然忍不了,便在案下握住了她的手,上半身挨近她,輕聲詢問:
“發生什麽事了?”
還沒等童少懸給她回答,衛襲便先開口:
“朕人在東南之時,西南的戰況萬分焦灼,朕派去的阮將軍慘死前川,而那瀾仲禹借著阮將軍之死,大肆收買人心,如今已然稱霸西南,大有圈地自立之象。是朕疏忽了,隻惦記著離開博陵自然能唱一出空城計,好讓瀾宛以為能夠趁虛而入,從而殺她個片甲不留。沒想到瀾宛沒在博陵上當,雖在菿縣吃了敗仗,得了些苦頭,可真正謀劃的是西南。阮將軍之死對於衛蒼而言損失慘重,更不用說瀾仲禹踩著阮將軍之死得勢,會讓瀾家氣焰更甚。”
言至此,衛襲捏著酒盞抬眸:“瀾家已然在向朕宣戰了。”
唐見微聽衛襲這一番話,心中已經有了方向。
更加惴惴。
“方才朕已經跟童愛卿說了,朕不能繼續將她留在博陵,留在朕的身邊慢慢培養,等她一點點地養起來。她必須迅速成長。不經州縣不擬台省,這是祖上立下來的規矩,更是一名大蒼要臣必須經曆的。如今瀾仲禹稱霸西南,而西南還有一州他還未得手,也是西南極為重要的軍事要塞——齊州。齊州決不能落入瀾家的手裏,所以朕封童長思為齊州刺史,前往齊州磨勘,為朕守住齊州。”
衛襲回眸,看著唐見微道:“待她手握功勳回朝,便是衛蒼曆史上最年輕的大理寺少卿。”
唐見微知道,以童少懸的資質,得到齊州刺史之位,已經是天子破格提拔,更不用說大理寺少卿了……
童少懸今年不過二十歲,磨勘數年歸來也是個年輕人。
天子不輕易許諾,而此時她能當麵許下此承諾,將這麽重要的事交給她辦,可想而知她對童少懸的看中。
但是……
既然齊州這般重要,瀾家定會搶奪,童少懸去了齊州,還有沒有命回來都未可知。
唐見微渾身發冷,她全然不想童少懸去那麽危險的地方。
可是天命難違,天子已然開口,那便是聖旨,便是她們家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