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5 章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 在官道和山野中緩緩前行。
葛尋晴都不知道石如琢什麽時候學會駕車了,就像她不知道石如琢何時學會了騎馬。
石如琢和婢女輪流駕車,婢女駕車時, 石如琢就會回到車廂內休息。
有好友在側, 葛尋晴這張嘴就沒閑下來的時候, 而且此處就她們兩個人,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無論葛尋晴說再無聊的事情, 石如琢都萬分捧場, 咯咯地笑個不停。
到後來葛尋晴都開始懷疑——我真的這麽逗樂嗎?這麽有趣嗎?這麽招人喜歡嗎?
漫長的十多天的時光,有石如琢相伴,一點都不無聊。
葛尋晴將自己從小到大芝麻綠豆大點的破事, 都全部說了個幹淨。
說完之後實在說無可說, 她就開始拱著石如琢開口:
“攻玉,我都說了這麽多天了。你連我三歲的時候尿床的事情都知道了,是不是也該說說你的事了?有什麽糗事說出來互相交換一下,咱倆的關係就更瓷實了。”
石如琢這輛馬車在出發前特意布置過, 她用自己身上所有的積蓄買了條羊毛毯。
這毯子柔軟不紮人,躺在上麵無比舒服。
她知道葛尋晴能躺著絕不坐著的習性,為了讓葛尋晴能夠舒舒服服地到達蒙州,即便羊毛毯貴得離譜,她也咬牙買下了。
葛尋晴果然特別喜歡, 這幾天幾乎都躺在上麵, 除了投宿驛站或者方便時, 其他時候都沒想和羊毛毯分開,四仰八叉地躺在上麵, 看著就是一副享受之態。
葛尋晴能喜歡便是最好。
但葛尋晴自己躺著不算完, 還要拉著石如琢一塊兒擠著聊天。
石如琢原本隻想坐在一旁, 卻拗不過葛尋晴的“盛情邀請”,被她拉著並肩躺下,偶爾還會枕著石如琢的胳膊或者肚子。
其實葛尋晴這般親近,便是同性好友之間標準的親近方式,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的邪念。
可葛尋晴心裏沒有邪念,卻讓石如琢備受煎熬。
葛尋晴的親近並不會讓石如琢感覺到有什麽惡心反感之意。反而,心動的感覺隨著親密的靠近,愈發明顯。
葛尋晴這一翻身,臉直接麵對著石如琢,距離極近,兩個人鼻尖都快要碰到一塊兒了。
石如琢本能地將腦袋往後挪了一些,心上卻像是有一隻貓爪,不停地撓著她,目光也控製不住地從葛尋晴的眼睛往下移。
掠過她高挺的鼻子,落在了她嬌嫩的唇上。
石如琢心動萬分,腦海裏浮現在銷金窟的那段時日,每夜瞧見的香豔場麵,忍不住抬起雙臂,嬌媚地攀上葛尋晴的脖子,從她的下巴往上蹭,含住了她的雙唇……
“嗯?你不會耍賴,不說吧?”
葛尋晴一開口,石如琢立即從方才的幻想中醒來。
“我,我沒什麽好說的……”
石如琢羞赧萬分,為什麽自己會幻想和仰光親密……還是以那般狐媚的姿態靠近她。
石如琢立即翻身而起,走出了車廂,不想讓葛尋晴發現自己一臉血紅。
“你怎麽啦攻玉,不說就不說嘛,我又沒逼你說。好啦你快點進來吧,外麵多冷啊!”
此時她們已經到了蒙州南邊的遂州,這兒的氣候跟博陵比起來已經是截然不同。
隻有正午時分會有一個時辰的陽光,帶來些溫暖之意,而太陽很快就會被烏雲甚至是風雪掩蓋,寒風四起。
她們一行人馬已經穿上了冬衣,依舊覺得很冷。
這還是臨夏時節,還沒到北疆地界就已經這般難捱,可想而知再往北的蒙州荷縣會是什麽樣的狀況。
葛尋晴知道攻玉身子骨沒多強壯,早上還硬將一件最厚的襖子給她穿上了,此時攻玉自己就一件單衣外麵套了件舊裘衣罷了。
外麵寒風肆虐,她還跑出去,也不怕凍出個好歹。
“沒事,我不冷。”石如琢坐在車駕一旁,血紅的臉色已經消去了一些。
葛尋晴看她單薄的背影,將自己的襖子脫了下來,把她裹住。
“嗯?我不用……”
石如琢掙紮著要脫下來,葛尋晴不答應:
“你把我當小孩似的照顧,你可知我也擔心你?別咱們還沒到蒙州你就病倒了,那我可得難過內疚死了。乖阿器,穿著吧。”
葛尋晴有時叫她的表字,有時叫她的小字。
無論怎麽稱呼,都顯得親切。
葛尋晴也不進去,卷起的車簾坐在石如琢身後,指著遠方的天際:
“你看!”
石如琢順著她的指尖望去,在她們的馬車所行使的山崖之外,一片望不到頭的群山之巔,灰蒙蒙的天際有一絲裂縫漸漸被扯開。
金光從裂縫之中強硬地擠出來,投下一片溫暖的陽光,照亮了遠處的山巒。
“好美啊。”石如琢被這雄偉的場麵吸引住了。
葛尋晴說:“真的好美。那兒就像是神仙住的地方。”
淩冽的寒風中,葛尋晴趴在她身後,即便在這麽苦寒之地,葛尋晴依舊能尋覓到難得的美意。
石如琢很想要往後靠,靠入她懷裏……
“關於以前的事,其實有件小事我一直都想跟你說。”
葛尋晴:“嗯?”
“你是在書院裏,第一個跟我說話的人。”石如琢回頭看著她笑,“那個時候沒人願意和我說話,久而久之我也就變得自卑又自閉。但是,你跟別人不同,你不嫌棄我,願意和我聊天。”
葛尋晴實話實說:“是麽?我是第一個跟你說話的人啊?我其實就是隨便閑聊一下,你居然還都記得。”
“記得啊。”石如琢莞爾,“我一輩子都不會忘。”
葛尋晴心情大好:“原來我在不知不覺中做了這麽多好事呢。其實也不是嫌不嫌棄的問題,我這人吧你也知道,就好交朋友。那時候你呢……”
葛尋晴吧啦吧啦說了一大堆當時在白鹿書院的往事。
在她口中總是有那麽多瑣碎卻有趣的小事,和許許多多石如琢根本不認識的人。
哪怕是一件對別人而言毫無意義的事情,隻要葛尋晴喜歡,她都能一直記在心中。
她的世界從來都是這麽廣闊,永遠帶著熱切、真誠和純粹。
這是最感染石如琢,最讓她珍惜的部分。
在陪伴著葛尋晴往蒙州去的路上,這十多天來兩個人朝夕相對,一起看山看海看風雪,聊了許多,也一同睡在馬車之內。
每每靠近葛尋晴,都讓石如琢倍感煎熬。
石如琢發現自己心裏有一種難以抑製的情感正在蠢蠢欲動,想要破土而出。
這種感情她並不陌生。
隻是曾經它有些模糊,且隻有在和葛尋晴靠近的時候才會產生。但這十幾日的相處,讓她無比清晰地察覺到,且確定了。
那是欲望。想要擁抱、親吻葛尋晴,甚至想要更深地與她融合的欲望。
十八歲的年紀,情愛繞腦,喜歡的人又在身邊,即便烈火焚身也無比正常。
但石如琢沒法說服自己跨出最後那一條線。
越是了解她喜歡的人,她越是明白,這個人的腦子裏藏著的,是大千世界的稀奇,是無數有趣的人有趣的事。
對於摯友,葛尋晴的心思單純如水,潔白如冰。
就看這些同睡的日子,石如琢翻來覆去萬分難捱,而葛尋晴依舊沾枕頭就著,完全沒有與她一樣的煎熬。
她怕自己輕舉妄動,會嚇到葛尋晴,會讓她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情誼土崩瓦解。
就這樣也很好了……起碼她能夠待在心愛的人身邊,將她安全地送到目的地。
至於心內的欲念,不該由仰光來背負。
她自己填平。
……
童少懸去了大理寺之後,才聽說石如琢請了兩個月假,被罰一年俸祿的事。
“難怪留了信,讓咱們不用擔心她,原來是請假了。還一請兩個月!”唐見微聽童少懸散班歸來跟她說了此事,不免感歎石如琢太有主意,不把上任當回事。
“她可是天子親授的秘書省正字,好麽,一天-朝沒入,這就跑了……阿念,你要好好留意,是否有人趁機彈劾她。”
唐見微腰酸,童少懸一回來就讓唐見微躺下,幫她按摩。
唐見微肚子漸漸隆起,也不好趴著,童少懸就讓她側臥,問她哪兒不舒服,便幫她揉捏哪兒。
盛夏時分,屋子裏四處都已經布置好了冰角,可是童少懸這麽一動彈,還是一動一頭的汗。
“放心吧,昨日我去禦史台找了陶姐姐,已經讓她幫我留意此事。”童少懸擦了擦汗,繼續上手,幫唐見微緩解不適。
唐見微好奇:“陶挽之搭理你啊?”
“搭理啊,還挺熱情的。怎麽了,她不是長公主最信任的家臣麽,為何會不搭理咱們?”童少懸還覺得她這話問得奇怪。
陶挽之中了進士科二甲第二,很快通過了禮部銓選,得到了監察禦史的官職,如今入職禦史台。
監察禦史雖說是個八品官,可地位超然,是所有新科進士裏初得官位裏最讓人羨慕的。
雖說常年都需往各地監察,可大蒼高官,但凡能升上四品以上,位列台省,誰不是從各個州縣跑出來的?
如今陶挽之身為監察禦史,同時又是禮部尚書陶意挈的愛女,在禦史台也頗有人脈,讓她幫忙留意各種彈劾,便是小事一樁。
“陶挽之啊……”唐見微被童少懸按得格外舒服,眼睛都閉起來了,隨時有可能睡著,“她對我有點敵意。”
“敵意?”童少懸想了想,很快明白了,“還不是你老招惹長公主。”
“我哪有招惹長公主?我那不是在利用……呸,我那不是在借用天家威儀,為咱們掃清障礙麽!而且長公主她老人家也沒少揶揄我啊。這陶姐姐就是太在意長公主,長公主吃我一口菜,陶姐姐就瞪我一眼,也不怕眼珠子掉下來。你說我都成親這麽多年了,她還怕我搶了她的心頭肉不成?”
童少懸悶悶地說:“若我是陶姐姐,我也瞪你。”
唐見微“唰”地一下轉過身看她。
童少懸噘嘴:“誰讓你這般美,但凡是個人,見著你都忍不住多看兩眼。偏偏你還能做一手好菜,更是抓人眼睛又抓人胃。別說陶姐姐不放心,就是我也不放心啊。”
唐見微看她這模樣,特開心地圈住她的脖子,在床麵上一挺身,腿差點舞到她頭上來,童少懸趕緊抱住她的腿,直接來了個公主抱。
要不是唐見微一隻手還撐著床麵給童少懸分減了負擔,就她這般胡來,童少懸估計早就被她帶倒了。
即便是現在,童少懸也弄了個麵紅耳赤:“阿、阿慎,不行了!我快抱不住了!”
“怎麽,這就不行了?我家夫人就這麽點小力氣?”
唐見微就不下來,童少懸隻能用盡全力,陪她胡鬧。
“還是說我太重了,夫人抱不動了?”唐見微貼著童少懸的耳邊,唉聲歎氣。
“才不是,我夫人輕得很。”童少懸小臉都憋紅了,“還不是因為……我此刻不僅抱著夫人,還抱著咱們的孩兒,自然、自然吃點力。”
唐見微嬉笑著將童少懸推倒,壓在她身上。
童少懸驚呼一聲“夫人莫亂來”,也不敢逆她的意,隻能與她一塊兒躺平。
“這張小嘴我可真喜歡,讓我嚐嚐,是不是和我想得一樣甜。”唐見微捧著童少懸的臉,與她熱吻不止。
有了身孕之後,童少懸便不好再碰她,可這嬌蠻的唐三娘卻比以前更加誘人,每晚都變著花地找事,挑逗童少懸。
童少懸被她撩撥得心火狂生,卻拿她沒轍,反而要順從唐見微的話。說要親吻,童少懸就得躺平了讓她慢慢品嚐,說要脫衣衫,童少懸就得乖乖地脫。
她要什麽姿勢,也得……
好幾次童少懸都快被欺負哭了,唐見微才依依不舍地放過她。
“等你生完,我一定要討回來!”童少懸在唐見微的懷裏一邊抹眼淚一邊賭氣的模樣,讓唐見微心潮又起,咬著她的耳朵說:
“看阿念這麽可愛,我還想要一回。”
童少懸:“?!”
小妻妻二人即便在孕期也很和諧,房事的次數甚至比先前更多。
隻要是能讓夫人開心的事兒,童少懸全都照辦。
即便偶爾口頭上有些埋怨,可終究還是會順著唐見微的意,絕不讓她有一絲不順心之處。
唐見微時常腰酸,童少懸專門做了一個可以自動捶打的木臂。
若是她上朝去,沒在唐見微身邊的時候,唐見微便可以拿那木臂代替,捶打起來還可以分不同力道,實用又可愛。
這些日子唐見微漸感身體不適,茂名樓裏的事兒就全交給三姐打理。
童少潛來到博陵之後,被這兒的繁華弄得眼花,索性不去探尋,沉下心來每日就在茂名樓和童府兩點之間穿梭,好好將茂名樓接管入手,為唐見微分擔。
閑來館那頭則由路繁代為照看。
這些日子路繁都住在閑來館,童少臨從夙縣回來之後,她便一直住在這兒,一是暫時不願見到童少臨,二是為了防止曹隆下黑手。
閑來館在鈞天坊內和曹隆搶生意,曹隆沒少動念頭想要找閑來館的麻煩,可那姓路的男人卻讓他忌憚。
此人看著就知武藝絕倫,身邊籠絡的高手也越來越多,不好輕易動那閑來館。
該如何是好?
曹隆正在為路繁之時發愁時,小廝來報,說銷金窟裏有一妓人說可以為曹公解愁,除去路繁。
曹隆倒是想知道這妓人有何高招,便讓她來了。
這妓人露麵之時,倒是讓曹隆有些意外:
“若老夫沒認錯的話,你是唐二娘,唐玲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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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薑薑寶、風恒 2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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