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韓蓉哭了
當我醒來的時候，我睜開眼睛的第一眼就是看白白的天花板。
上邊貼著各種標簽的白色吊瓶。
我病倒了。
接二連三的打擊已經讓我奔潰。
為什麽我沒有直接病過去。
老天爺，你就直接一點，讓我去見我的母親吧。
我對不起她！
我去那邊孝敬她。
要麽你就讓我變成一個白癡，讓我以後無憂無慮的活著，不要讓我想起我曾遭受的痛苦。
小晨的聲音驚呼道：“媽媽……媽媽……姑姑，姑姑……爸爸醒了，爸爸他醒了！”
最先跑過來的是韓蓉。
我不知道我睡了多少天，我不知道韓蓉怎麽接的小晨。
但是她紅腫的眼圈，和她憔悴不堪的神情，我就知道她沒少跑前跑後。
可笑啊！
事到臨頭，我媽去世，對我不離不棄的，居然是我厭惡到極致的前妻。
這真的是諷刺啊！
我妹妹陳有璿也跑了過來，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咱媽幾天了？”
兩道淚痕從她臉畔劃過：“哥，今天第二天，嫂子已經花高價，托關係把咱媽運回家了！”
我有些感激的看向韓蓉：“你有錢嗎？”
韓蓉道：“結完利息，我還剩下五千塊！”
我真的不想回憶接下來這幾天發生了什麽事情。
我像個傻子一樣，被村裏的風水師支配著，披麻戴孝，身穿喪服，扛著一根柳杆，上邊紋滿了白花，我的左手則是拿著喪棒。
有吹號的，有拉二胡的。
而自己，則像個木偶一樣。
我都不知道自己這些天都做了些什麽。
喪禮的主管是韓蓉。
是她一手超辦的。
不是我不想，而是我根本就沒有精力去想這些。
我每天都在想到底自己有多麽的自私自利。
生為人子，居然用家人的性命去發毒誓！
還有比我不是東西的東西嗎？
我根本就不配做個人！
我的母親已經離我而去了。
我還有我的妹妹。
她正是如花的年紀，她一定不要再有事了！
沒錯！
沒錯！
沒錯！
李豔娜和李豔嬌姐妹倆！
你們兩個，我都不要再見了！
我拿出手機，將兩個女人的聯係方式統統刪除。通通拉黑。
不要再去想原因了，都是我害的她。
我那可憐的媽媽啊，放了半輩子的羊，一個意外，一句話都沒有留下，就這麽走了……
媽，你有什麽想說的話要告訴我麽？
能不能托夢告訴我啊？
新墳頭上不長草！
沒有風光大葬，沒有唱大戲。
因為我媽才五十幾歲，根本就是英年早逝。
根本就是我害的她。
還有什麽臉麵要風光大葬？
我每天都跪在我媽的墳前懺悔，白天如此，晚上如此。
我突然很希望這個世界上可以有神怪之談。
我希望她能夠現身，和我說說話。
可是事與願違。
這個世界上什麽都沒有。
她就像是一顆流星一樣，劃過星空。
這個世界，從此便再也和她無關。
我們隻能緬懷她。
我的媽媽！
妹妹哭的很傷心，直到頭七過後，她才病懨懨的回了學校。
我沒有走，我想陪著我媽。
我找來了各種材料和工具，製作了一個簡易的茅草屋。
生前我沒有好好陪著你，您長眠於地下了，我一定要陪著你。
天氣很涼，我每天都包裹著厚被子。
白天黑夜，我每天都要和我媽說上好多好多的話。
說小時候的事情，說工作上的事情，說我感情上的事情。
困了我就去睡覺，醒了我就去墳頭和她說話。
韓蓉每天都回來送飯。
一日三餐，從不間斷。
墳頭不通電！
我的手機在韓蓉的手裏。
張宇給我打過電話，他告訴我連續七個跌停的海鋼股份，已經停牌了。
我這才恍然的點開手機的東財。
原先的七百多萬，已經縮水到原來的16.7%。
停牌了，也就意味著不能贖回了。
我苦笑！
算了！
我媽都沒有了，還要那麽多錢幹什麽？
同一天中午，韓蓉送飯的時候，還帶著一個人。
那女人一身素衣，長相極美。
卻是李豔嬌！
看到她之後，我渾身一震：“走……你快走，我不想看到你……韓蓉，你這個賤人，你拉著她過來幹什麽？”
韓蓉低下頭不說話：“李小姐再不過來，我怕你會這麽死掉……阿年……對不起！”
看著離我越來越近的李豔嬌，我不停的擺手：“別過來，別過來，我求你別過來……嬌姐，都怪我當時向你發了毒誓，你為什麽要讓我發誓？”
李豔嬌走過來，二話不說，直接一個巴掌甩到了我的臉上。
我被她一巴掌打的有些懵，不可思議的看著她！
“醫學鑒定是心梗，你卻說是你的毒誓害的她？你要是這麽厲害，怎麽不發毒誓把你的敵人全部詛咒死？阿姨的事情隻是個意外，你要逃避到什麽時候？”
我失控了：“不是的！我媽身體可好了，沒病沒災的，怎麽可能一下子就心梗了呢？肯定是我，肯定是我……都怪我……”
啪！
又一巴掌甩到我的臉上。
“事情已經發生了，我想阿姨有在天之靈，也不想你看到你每天這樣渾渾噩噩的在這裏混吃等死吧？陳有年，你聞一聞你自己，你的身上是什麽味道？你有多少天沒有洗澡刷牙了？你看看你自己，這還是那個自信心滿滿的你麽？你真的是太讓阿姨失望了！”
我悵然若失的看著母親的墳墓，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犀利的哭了起來。
說這麽多還有什麽用，我媽已經回不來了。
這才是事實啊！
媽，媽啊！
我沒有混吃等死，我隻是想陪著你說說話。
我欠你的實在是太多了。
李豔嬌的兩巴掌並沒有將我從墳頭處打回去。
我更加篤定的要為我媽守靈。
聽說人死後七七四十九天，是可以留在最親近人的身邊，默默的注視著他的。
我不想我媽找不到我！
等過了這七七四十九吧。
李豔嬌走了。
李豔娜沒來。
韓蓉卻一直不離不棄的。
每天的一日三餐。
就這麽渾渾噩噩的過了一個月。
有一天。
她告訴我。
我居然開工資了。
我有些想笑。
李傲居然沒有開除我？
韓蓉接著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阿年……貸款又該結利息了！”
我恍如隔世。
時間過的真快！
轉眼間一個月的過去了！
韓蓉的貸款利息需要結算了。
李飛那邊的五萬塊，我也應該結賬了。
我扭頭看了一眼韓蓉：“韓蓉，有煙麽？”
韓蓉一愣，連忙點頭：“有，有的阿年，我這就去買，我這就去買！”
韓蓉每天圍著個大圍巾子，身上穿著樸素的灰色棉褲，讓她顯得很臃腫，早就和城市女麗人的生涯告別了。
現在的她，更像是一個相夫教子的山村婦人。
她本來光滑如玉的臉蛋，此刻卻是紅彤彤的像猴屁股。
這就是每天在家裏養尊處優和在村裏風吹日曬的區別。
韓蓉開著索八非一般離開，不大一會兒，買來兩包香煙。
華子。
這是我們村最好的煙。
我哆嗦著拆開。
叼起一根，韓蓉在旁邊給我點著。
我猛吸一口，一個多月沒有抽煙的我一陣咳嗽。
然後我看向韓蓉：“謝謝你！”
我是真的謝謝她！
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如果不是她忙前忙後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如何撐得過去。
對她所有的恨意，在她無微不至的照顧下。
都煙消雲散。
就算是一隻狗，養多年了，都會有感情。
何況是人，活生生的人！
這些日子，一日三餐，不管是刮風還是下雨，她都會準時把飯菜送過來。
夠了，真的夠了！
我原諒了她曾經的不忠。
成年人，就要有成年人的處理方式。
聽了我的話，韓蓉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