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晴天霹靂
老天爺，給個機會！
這個世界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好人是應該有好報的！
我媽這麽多年裏，任勞任怨，給兒女當牛做馬！
她團結鄰裏，做事積極，總是第一個響應村裏的號召。
她從來沒有說過一個苦字。
連路上的螞蟻，她都舍不得踩死。
她是個好人啊！
如果要懲罰的話，就來懲罰我這樣朝三暮四的壞人吧？
我求求你了！
我雙手合十，癡呆一般的望著車窗，祈禱著我媽不要有事。
她一定不會有事！
慌亂的思緒讓我整個人都不好了。
汽車在縣醫院停下來，我猛的推開車門就往縣醫院跑。
我看到了二柱哥，他將我帶到了母親的病房。
重症監護室，意味著病人隨時可能有生命危險。
兩個醫生解開我媽的上衣，用兩個類似於熨鬥的東西，往她心口那邊放。
她身上插滿了管子。
我看過電視，知道這是在搶救！
隨著熨鬥放在她身上的那一瞬間，她的身體跟著顫抖。
但是機器上的數字並不樂觀。
我的心在一瞬間奔潰！
“媽媽……”
我一下子就跪到了她的床下。
為什麽會這個樣子？
我無法再站直身體。
二柱哥過去扶起我，歎息一聲：“是心梗，急性的！”
心梗？
我媽心髒一直都很好的啊！
為什麽毫無征兆啊？
幾個大夫又搶救了一會兒，終於將我媽身上的管子拔掉！
我伸手去抓他的白大褂：“大夫，大夫，怎麽不救了？怎麽不救了？怎麽不救了？”
那大夫張口說瞳孔已經渙散了，已經沒有搶救的必要了。
“不會的，不是這樣的！”
我跳到了病床上，努力想著自己看過的，揣摩過的，記憶過的各種急救方法。
按壓心髒，人工呼吸！
不停的按，不停的按。
我感覺我媽的肋骨要被我按斷了。
我不停的按，不停的人工呼吸。
我呼進去的氣體被她呼出來。
她呼出的氣體帶著她的聲音。
她特有的聲音，那是屬於她的聲音啊。
她明明發出了聲音啊？
為什麽你們不看看啊？
啊啊啊啊啊！
我像個瘋子一樣繼續做著人工呼吸。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十歲那年，為了能夠讓我有出息，出人頭地，明明很窮的我媽，到處奔走托關係，把我送進了縣重點小學讀書。
家裏都揭不開鍋了。
我媽在縣城的集市上，花五塊錢買了一麻袋的紅蘿卜。
那年冬天，從早到晚，每天都是紅蘿卜燉土豆，吃的我想吐。
每次她都吃的津津有味。
十四歲那年，我讀初中，我媽騎著摩托載著我去縣四中，在路上她循循善誘，告訴我好好學習，否則將來長大了，不會像別人那樣開著小汽車，窮人，隻配騎摩托。
中考結束，我沒考上高中，我和我媽說，我今天畢業，明天就就業，我要和我媽一起去放羊。
我媽笑了！
她再次到處奔走關係，再次花光積蓄，花了高價的擇校費，讓我上了縣一中。
去報道的頭天晚上，我媽拿著三疊紙幣，讓我數數一共多少錢。
我數了四遍！
四遍，這輩子我都沒有見過那麽多錢！
三萬塊！
我媽說，家裏隻有一萬塊，剩下的兩萬塊，是她借高利貸的。
她讓我記住，如果我不好好學習，將來還有可能花更多的三萬塊。
這三萬塊就是擇校費！
那一刻我幡然醒悟。
上高中之後，我沒有在貪玩，每天起早貪黑，和書本杠上了。
別人有課外活動，我沒有！
早上別人在睡懶覺，我起來背書。
中午別人午睡，我在做數學習題。
晚上別人熄燈睡覺，我打著手電筒學習。
我初中的底子薄，但水滴石穿的道理我懂。
笨鳥先飛，我花費了比別人多十倍，二十倍的努力。
我的成績也發生了翻天地覆的變化，從班級的下等，到班級的前十名，再到學校的上中等，到學校的前十名，再到全校的第一名。
我永遠都忘不了我媽讓我數錢的那個夜晚。
高考，我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中海大學。
這不僅僅是全村人的驕傲，更是全縣人的驕傲。
良好的習慣讓我上大學的時候也沒有荒廢，大學畢業，我入職中海民企扛把子海盛集團，並且用了不到兩年的時間，成為分部的副主管。
我的前途是多麽的無可限量。
我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母親逼出來的。
沒有嚴格的母親，哪裏會有如今的我？
猶記得我和我媽去來中海買房的時候，路過一家水果攤，上邊的草莓看上去很新鮮。
我問我媽要吃嗎？
我媽說你去問問價格，如果價格超過二十五一斤就別買。
我問了一下，二十六！
我回來告訴我媽說二十六一斤。
我媽說這草莓就是這兩天貴，再等兩天，街上全是草莓的時候，十幾塊錢一斤就可以買到了。
我想想覺得很有道理，就沒買給她。
我沒買給她！
買了房之後，我媽回了村。
我和韓蓉已經訂了婚。
她說她要吃草莓。
我去問價錢，店家說三十五一斤。
我眉頭都沒皺一下，直接買了三斤。
我是魔鬼吧？
我一定是魔鬼！
這輩子我怎麽可能原諒自己？
我哭的歇斯底裏。
“媽媽……媽媽……你還沒有吃到我給你買的草莓啊……媽媽……”
我跪在她的床頭，我怎麽配站起來啊！
我算個什麽東西啊？
老天爺你要懲罰就懲罰我好了，和我媽有什麽關係呢？
風塵仆仆的妹妹回來了。
她還在讀書。
她一口氣跑到床邊，她撩起我媽頭上的白布，一路上強忍的眼淚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她走到我的身邊，伸出她的拳頭，使勁的捶打著我。
“你不是很有錢嗎？你不是很有錢嗎？為什麽還要讓我媽留在這裏受苦，你良心何在？”
打著打著，她就抱住我哭了：“哥……咱媽沒了……哥……”
天旋地轉！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我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是李豔嬌！
李豔嬌？
李豔嬌？
我媽身體一向很好的！
如果不是意外的話！
那就是我曾經發過的毒誓奏效了。
李豔嬌明明讓我不許和李豔娜有任何姿態上的接觸的。
我卻為自己做了詭辯，規避了曾經的毒誓，還是和李豔娜抱在了一起。
這不是意外啊！
我們鄉下人最看重誓言了。
這是毒誓發作了啊！
我背叛了李豔嬌，所以，這個世界拋棄了我。
可……
為什麽是我媽？
為什麽不直接讓我這個始作俑者直接嗝屁？
為什麽李豔嬌要給我提這樣一個非分的要求？
如果我是害死我媽的直接凶手。
那麽她就是間接的。
如果她沒有阻撓我和李豔娜，怎麽會出這檔子事？
是她！
對，沒錯！
都怪她！
我怎麽可能再接她的電話！
我直接給她摁滅！
不僅僅是她，還有李豔娜。
如果她不是故意生氣，如果她不是故意要抱著我。
我怎麽可能違背李豔嬌？
我怎麽可能和她有身體上的接觸？
是她！
對，沒錯！
也怪她。
我更怪我自己！
當初為什麽要發那麽毒的誓！
為什麽？
就讓我在監獄裏待個十年八年得了？
我的求生欲望為什麽這麽強？
為什麽我要以家人的名義起誓？
那是毒誓啊！
毒誓應驗了啊！
為什麽要這樣殘忍？
為什麽？
為什麽那麽多違背誓言的人仍然過的逍遙法外。
而我，隻是詭辯了一下，並沒有真正的違背誓言。
卻要讓我承受這麽大的打擊？
嗬嗬嗬！
陳有年！
是你！
是你啊！
別找那麽多借口了！
是你違背誓言，才把你敬愛的母親害死的。
是我！
是我幹的！
沒錯，是我！
我感覺天旋地轉，喉嚨一甜。
一股鮮血就湧了上來，直接噴到了母親的白床單上。
然後我感覺整個人像是超脫了一般，軟綿綿的倒在了地上……
再也站不起來！
再也站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