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風頭出盡小探花(十六)
興元二十四年春,子禦於金鑾殿策試貢生,製策曰:“朕自為帝二十四年,於朝上官承祖製,律仿舊法,求賢之心,孜孜汲汲,然向來能者眾,為生民克己者寡。思誌士難見歟,此乃朕之憂也。爾諸文士當立誌之秋,悉數陳之。朕將親覽焉。”
士人本心如日月,奈何利欲食之既。普之下,百姓之福,士大夫;百姓之苦,亦多是士大夫。子之憂,誌士之憂,古至於今曆代有之。
十載寒窗,莫不為今故:子有憂,誌士排憂。金鑾殿上,且各自埋頭奮筆書寫,各人給出各自的對策。
待日落收卷,各人又畢恭畢敬皖出宮。
宮門口,大同窗和同窗他們笑著朝我招了招手。
既上得金鑾殿,自是要自報家門和名姓拜見子的。一如我在諸位士子呈報名姓時記住了先前邀請我去賭坊下注的那位大同窗名叫韓章,是常郡人。而那位同窗名叫裴度,是河東樂安人。他們自然也知曉了我就是那傳中與相爺有著扯不斷理還亂關係的陶阿喜。
出來時,我以為,屆時被他們唾棄一番不好,但相約去賭坊之事大抵是要黃聊。
但令人感動的是,大同窗韓章和同窗裴度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後,不但沒有唾棄我,反而在宮門口一人攬住我的一邊肩膀,頗有義氣道:“陶兄,走,給你下注去。我大齊人才輩出,陶兄風流倜儻,不能被北魏太史嘉那子給比了去。”
我被他倆攬著一步步往前走,誠然他們誇我風流倜儻言過其實,但在殿試前心裏的那一點罵罵咧咧還是開始逐漸消失。我回頭悄悄地朝正和趙元吉走在一起的榮玉遞了個眼色,示意他我不同他一起回去了。
如果歡喜鎮女孩之間的友誼隻需要一盤梅花酥就可以,那長安城男人之間的友誼則隻需要一起去一次花樓和賭坊就能搞定。
我們到時,阿三賭坊給太史嘉和陶阿喜下注的銀子是三百八十兩比八兩。為了大齊的尊嚴和我可憐的臉麵,韓章和裴度這兩位好心的同窗在糾結了半炷香之後,竟然真把身上的五十兩銀子都壓給了我。我瞬間感動得差點涕泗橫流。
為了報答他們,第二日我數了數這些年自己金庫裏攢的私房錢,然後全數揣在懷裏,請他們去了君再來酒樓大肆揮霍了一把。
對此,相爺知道後很是吃味。他覺得我就是個常年養不熟的白眼狼,對別饒滴水之恩永遠不忘湧泉相報,對他的湧泉之恩卻從來滴水不報。
於是為了在相爺眼裏顯得不那麽白眼狼,我一邊躺在椅子裏愜意地吃著飯後甜點,一邊討好地承諾他待我進了皇家翰林院,拿到第一筆俸祿,也專門請他去君再來酒樓揮霍一把。
不過相爺若是好哄,他就不是相爺了。
相爺亦躺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聽此歪頭拿桃花眼瞅我一眼,龜毛的毛病又來了:“爺何時稀罕過那些?李姑娘若是有心,趕明兒多替爺洗手做羹幾回,也算是報答了。”
相爺得太接地氣,我一時不慎差點被杏仁糕噎著。
相爺起身順手嗔怪地遞了杯水過來,我接過喝了一口,默默地想著相爺是不是那晚魚湯喝上癮了?不然我還從來不知道,原來我在相爺眼裏有這麽賢良淑德。
但讓我洗手作羹湯,還不如讓我以身相許來得幹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