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給你講個故事可好(二)
“後來呢?”我問。
“後來啊,”方丈邊背著阿爹慢慢地向前走邊繼續道,“狀元郎向皇帝明了實情,皇帝並非昏君,他雖然很欣賞狀元郎,但是也知道強扭的瓜不甜。公主貴為之驕女,哪有委曲求全的道理。於是皇帝雖然有些遺憾,此婚事倒也作罷了。”
我又問,“那狀元郎和昔日的青梅後來有情人終成眷屬了嗎?”
靜會方丈搖了搖頭,“受封之後,狀元郎、榜眼郎、探花郎這一甲三人皆奉旨去了翰林院,一同在掌院學士門下主編修與修撰之事。
兩年之後禮部侍郎兼掌院學士不幸身染重疾,同年八月卒。於是皇帝命狀元郎接替禮部侍郎兼掌院學士之責,狀元郎由此從正六品直接升為正三品。
這是曆朝曆代前所未有之事,朝堂一片嘩然之聲。但是自古明君皆講求個君無戲言,聖恩既下,便沒有再收回的理由。
狀元郎出身寒門,這兩年來在朝堂之上本就人微言輕。自此之後更是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他心裏清楚朝堂之上不知道有多少雙不懷好意的眼睛在虎視眈眈地盯著他,等著他犯錯,等著他這個寒門之子滾出這不屬於他的盛京。
但同時狀元郎心裏還懷著一個江湖,一個並不繁華的江湖,一個遠離廟堂的江湖。他盼望著這個江湖有朝一日能夠人人飽暖,盼望著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樣的人間慘劇再不會發生。
為了這個江湖,他在不屬於自己的盛京戰戰兢兢地用畢生所學奮鬥著,同位高者據理力爭著。
然,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那一年,有言官彈劾琅琊郡梁王有意圖謀反之心。後帝經多方查證,人證物證確鑿,遂下令將梁王及妻兒羈押入京交付宗人府,府中其餘熱皆不必再查直接殺無赦。
那一年,狀元郎是替皇帝擬旨之人。他不忍梁王府幾百條人命就此陪葬,於是在擬旨前不由多了一句罪不及眾。
便是這一句罪不及眾最終將他推向了萬丈深淵。
你要知道越是站在權力之巔的人,疑心越是重,也越是孤獨。此音既落,還不等皇帝發話,早已洞悉皇帝心思的言官便在朝堂之上步步緊逼道,掌院學士如此為梁王府開脫莫不是有什麽隱情?
為君者向來厭惡黨派勾結,那站在權力巔峰之人上一刻可以讓你風光無兩,下一刻也可以讓你淪為階下囚。這至高無上的權力讓無數人趨之若鶩,最有吸引力的便是可以隨意操控別饒生生死死富貴榮華,全憑一念之間。
那一年,狀元郎朝堂之上公然為大逆不道之人求情,惹怒龍顏,即刻打入牢,任何人不得探視,否則一律按斬。
那一年,狀元郎與昔日青梅成婚一年有餘,青梅臨盆在即。”
“狀元郎後來被赦免了嗎?”
“狀元郎在牢被關了半年有餘無人問津。直到有一,牢忽然被劫,有人將狀元郎救了出來。他什麽都沒有解釋,隻交給狀元郎一個孩子,如果想讓遠親夫婦以及榜眼與青梅活命,便帶著這個孩子去往琅琊郡,將其撫養成人。日後自然有與親人重見的那一。”
“他答應了嗎?”
“答應了。”
還有最後一塊階梯我便與方丈走完了這條山路,方丈背著阿爹蹣跚地邁了過去,我卻撲通一聲摔在了階梯上。
青石板鋪就的一階又一階山路,白雲寺就在眼前,我卻跪在那裏摔的頭破血流。
哦,不對,是我的心在滴血,如千刀萬剮一樣。
我抬頭,方丈正一臉憐憫地回身看我,我慘笑:“方丈,狀元郎就是我阿爹,而我就是那個孩子吧。”